《月老红娘》竹荪慕

61、当日一年即三生（别 下）

　　我再一次乖乖地在门口等他，可过了平时的点仍旧没见到他的身影。我打开门直接立在那儿等，等来的却是一辆马车，上面下来一个人。
　　“看来月娘的日子过得还不错。”是皇上。
　　我攥紧拳头，指甲嵌在肉里跪下：“民女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朕的好月娘何须多礼。”他也不来扶我，自顾自走进院子，赞叹了几句。
　　“多亏有月娘，辰儿在这儿还能过得滋润。”我毫无防备被他狠狠瞪了下，“辰儿暗通敌国的事朕已经查明，纯属诬陷，今日是来接你们回去的，上车吧。”
　　我跪直身体，尽量止住自己身子的颤抖：“他不会和你回去的。”
　　他低声笑着：“他为什么不回去？在朕身边他什么得不到？他……”
　　“在你身边他得到过什么！”火气“噌噌噌”往上冒，“在你身边的他不是他，不过是你的棋子，他反抗你你就放逐他来受苦，希望他受尽苦头了会主动找你求和，只可惜如意算盘没打好，算漏了我！”
　　自感激动过头，我放慢语速：“皇上，他是你儿子，大约也是你最喜爱的儿子，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待他呢……”
　　他冷笑：“呵，朕难道要因为他一人而苦了天下人吗？”
　　“皇上，大的我顾不了，鱼木我不是个什么大人物，没有兼济天下的胸怀，再说，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能当皇上。”谁爱当谁当去！
　　“你是如此自私之人吗？”他轻蔑地斜眼一瞥，我心虚地匆忙移开目光。
　　他弯下腰拾起地上的石子：“月娘，你也是朕的棋子，但是和辰儿不一样，世界上只有一个辰王，你月娘的位置却可以有千千万万个人占据着，我能捧得起你也可以让你坠入无底深渊，还是好好想想怎么保全自己为妙吧！”
　　是，中意的儿子就一个，能拉拢民心的月娘可以有很多个，我只好妥协道：“那我等他一起走。”
　　他又是轻哼：“等他？朕不先接他反而来接你？”
　　意思是星辰已经走了？难怪到这个点了他还没回来……可是他为什么会乖乖回去呢？
　　“你是不是拿什么事威胁他了！”我心慌不免加大了嗓门。
　　“威胁？”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我，“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点，辰儿是识大局的人，你以为他会一辈子和你在这儿受苦吗？你问过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你又了解他多少？”
　　我语塞，是啊，除了从庄妃那儿知道和吃的穿的有关的事，我又知道多少呢？他抱我亲我额头对我笑，我就想当然以为他对我也许也是有那样的感情的吗？真是自作多情……我暗自苦笑，他平日里能碰到的也就我一个年龄相当的女子，偶尔思个春也是正常的，思虑到此处心里疼了一阵，很想哭。
　　皇上拉我起来：“考虑好了？”
　　我点头，没直接上车，而是走回屋子环视四周。在这个屋子里过的一年，仿佛是将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过完了，有笑有泪有乐有忧……我抓着桌脚不停地用手磨着木头，直到硌疼了才松开。
　　正准备上车，却被大娘喊住了。
　　“娃儿！你这是……？”她手臂上挎着个篮子。
　　我心里飘过异样的情绪，鼻子像喝了醋：“大娘，我要走了。”
　　“走？上哪儿去啊？”
　　“回原来住的地方。”
　　她瞅瞅皇上，嘴里嘟囔着什么，朝我走来：“要走早些和我们说，好歹住久了，也让我们送送你们，来，拿着，大娘刚做好的包子。本来明儿想让你们上咱家吃饺子的，可惜没时间了，记着，以后也常来看看大娘和大伯啊！”
　　我拼命点头，拿着包子上了车。马车咕噜噜地跑着，咬着包子眼泪“唰”地就掉了下来。
　　到了星仪城，没找任何人，一个人躲在月娘府里发呆，音画她们四个一见到我就乱叫，白了她们几眼继续愣神，她们居然捧着一堆账本、卷宗摆在我面前。
　　“主儿你可算回来了！姐妹们都快撑不下去了，每天都有百来号人，不只是求姻缘解决夫妻闹腾的，还有求子的、邻里纠纷的，居然还有什么冤案！简直是当衙门使唤！”四双大眼睛里滚着泪珠可怜巴巴望着我，我心里再不舒服再水土不服也抵不住啊！只好认命地翻看，最后实在烦了，派人把卷宗扔给衙门，抱着膝坐在太师椅上继续愣着。
　　司姐姐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有人点上了蜡烛，她的脸忽然出现在面前我才惊觉。
　　她皱起秀眉：“鱼妹妹你是怎么了？回来了也不曾来找我，适才叫你你也不应，出什么事了吗？”
　　我摇摇头：“司姐姐，我只是累了，你还好吧？”
　　她挨着我坐下：“我很好。这一年来也没法写信给你，只能靠星景探听你们平安的消息，爹娘哥哥都担心你。当时若不是瞒着我，我肯定不让你去……”
　　“司姐姐，对不起。”我低下头，“也许确实不去比较好，省得烦心，可又……”
　　她的手轻轻覆在我的头上：“你有心事，我也不逼你，等你想告诉我了再说吧！对了，星柳的事拖太久了，近些日子就给他操办喜事吧！”
　　我眨眨眼表示清楚了，她又陪了段时间才回去，唉，又让她担心了……也不知道星辰怎么样了……唉，想他做什么，真闹心！
　　就算暗地里嫌弃自己，可还是没出息地跑回玉衡宫。书房里有亮光，他是在书房吗？要不看一下？嗯，看一下就好。
　　我四处望望，没人，非常好，慢慢朝书房门那儿挪，还没到，门居然打开了，星辰手还维持着推门的动作。精神还挺好的，成，我也放心了，就回去吧……可眼睛对上他的就再也移不开了，我俩就这么瞅着对方有好一会儿。最后是我先受不了胸口“咚咚咚”狂跳，撇开目光扭头就跑。
　　之后是再也没单独见过他，只在他七弟婚宴上碰了面，演着恩爱的三王爷和三王妃。
　　星柳成婚后没多久，宫里传出一个大消息：二皇子妃有了身孕，肚子都看得见了。估计是等孩子稳了才放出消息。
　　我正盘算着二皇子妃那边怎么处理，司姐姐上府看我来了。她进门的时候不似平常倒有些拘谨，朝我使了个眼色，我了然，让音画书艺先退下。
　　“怎么了？”我问，她脸色不太好，是生病了吗？
　　“鱼妹妹，我有喜了。”啊？我嘴巴长得大大的，没反应过来。
　　“确、确定吗？”
　　她点头：“好几天了都吃不下东西又想吐，本来想找太医看看，可庄妃娘娘说我也好久没来月信了，怕是会有身孕，便叫三王爷来替我看，结果还真是喜脉。”
　　星辰看的？那应该没问题。
　　“姐姐，这事先别往外说，宫里确实复杂，平时吃穿也注意点，指不定有人想害你肚里的孩子，下个毒啊闻个味儿啊，自己身边的宫女也警惕着点……”我啰里啰嗦说了一通，她在一旁笑着应下了。
　　“鱼妹妹，你越发像个大人了。”
　　大人？在宫里待了一年，什么没见过？幸好我平时在宫里的时间少，否则还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送走司姐姐，心里闪过几丝不安，难道我会乌鸦嘴吗？不不不，绝对不能让司姐姐受到一点伤害，她肚子里的孩子以后还得认我做干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