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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一章 ...

  •   “天气真好啊。”窗外的雨打在竹窗上。滴滴答答。轻飏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初秋的雨天,睡个懒觉或者坐在床上看话本都好。重点是人要窝在薄薄的棉被里方不负一场好雨。
      然而轻飏今天则没有这个福分享受初秋的雨凉。在汴京上城,达官贵妇多如牛毛,她们衣衫华贵。整日家争奇斗艳。卖弄首饰衣衫和自己家厨子的好厨艺已经不够了。玩的花样越来越多。园林,陈设都成了她们比较的资本。前几日有位随地方官上京的妇人为了讨好某位大官的夫人来轻飏的店子里点名要轻飏做几份别致的香来。
      坐在软轿里轻飏微微的叹了口气。这样好的天气。做甚劳什子香来。贵妇人间应酬的那套繁文缛节早让轻飏侧目了。软轿停在驿馆门口。早有小丫头等在外见了轻飏便迎上来道:“姑娘辛苦了。夫人今日有事不便见你。你请改日再来吧”。
      “那请转告夫人。就说轻飏改日再来拜访”,轻飏打发了软轿,撑着把油纸伞,独自走在繁华的汴京上城。雨中的汴京不改平常的热闹景象,人来人往,被人送闭门羹的丁点不悦立刻消失在繁华的闹市里了。
      “啊”,轻飏被人狠狠的撞了一下,撞轻飏的女子仿佛受到惊吓般发出一声惊呼。女子的五官清秀,皮肤黝黑,与平凡的外表不同的是她身上的味道特别的让人难以忘怀,轻飏实在喜欢她的味道,被撞的不悦也散了三分:“你没事吧?”
      黑皮肤的女子眼神怯懦如受惊的小鹿,轻飏心中不忍,弯腰替她捡起帕子,递给她:“快走吧,下次别这么莽撞了!”
      “让一让,让一让”,几位压着犯人的衙役要去街对面,正巧轻飏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轻飏抱歉的往旁边挪了几步让他们过去。轻飏一眼就认出他们压着的犯人是汴京城中最有名的制香师——陆恒。
      陆恒在制香界富有盛名,制作的香料大半供应内廷使用,另外有少量零散的香料在各个香料铺子出售,轻飏也存有他的货物,轻飏问旁边卖面老爹:“他犯了什么事?”
      热腾腾的面香刺激着轻飏的食欲,老爹朝轻飏笑的格外猥琐:“要想知道?买碗面,你吃面我给你说故事”。轻飏切了一声,不情愿的从荷包里掏出几文铜钱放在油光可鉴的桌子上叮嘱道:“还是多给辣椒酱”。
      “知道”,老爹的面味道确实是好,轻飏在汴京城住了三年,几乎隔断时间就要来吃碗面,“老爹,快说说吧!”
      吃饱喝足,轻飏更有力气挖别人的八卦了。要知道陆恒可是数一数二的人物,皮相长的好,又有好本事,跟着他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传闻陆恒还是个很温柔的性格,不知是多少姑娘的春闺梦里人呢!
      老爹神神秘秘的凑上来说:“我听说他在替张知府家的小姐调香的时候把人家毒死了。所以才被抓起来的。”
      “什么?杀人?这怎么可能呢?”轻飏不敢相信这话。“可不是呢!”,老头子反问:“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人做起坏事来比谁都坏!张小姐才十几岁,年纪轻轻就没了,怎不叫人伤心,张老爷还伤心病了,不能理事,我们马上要换新知府了”。
      轻飏撇撇嘴,胸口像堵着块石头,人民如此卑贱吗?尊贵如世家小姐也说没就没了,杀人者还要赔上一条小命,这是何苦来?
      一连几日轻飏的鼻尖萦绕着异香不去。这误打误撞留下的香味让轻飏非常享受,能遇见让自己快乐的香味十分的难得,秋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这几日店子中生意偏冷清,轻飏索性关了店在房内查阅古籍陪方,想试试能不能按方子将香味做一份出来。
      轻飏脑子飞快的转了几日。方子有了,另外一个念头也打入了轻飏的脑海。轻飏放下书,眉头皱的紧紧的在房内团团转。窗外的雨依然淅沥淅沥的下着,轻飏却没了赏雨的心情,犹豫了片刻轻飏还是披上蓑衣去了趟牢房找人。

      “姑娘你找谁?”看守牢房的是位和善的中年大叔,轻飏说:“我找陆恒”。
      牢头犯了难:“陆恒现在是杀人重犯。姑娘还是回去吧,出了事情大家都不好交差”。轻飏来了就有打算,央求道:“这位大哥你行个方便带我去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见他,只要给我一盏茶的时间就够了。”
      “那你快些”轻飏说动了牢头,按照牢头指的方向轻飏一路摸索进牢房。牢房里几乎没有人,地面也打扫的很干净,看的出来是个管理很清明的地方。陆恒被关在牢房的最里间,轻飏找到他时他正闭着眼睛靠在墙上养神。轻飏敲了敲牢门:“你好,我是云轻飏,请问你是陆恒吗?”
      “我是,姑娘找我有事吗?”陆恒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轻飏稍微整理了下思路,“我是名制香师。前几天我遇到了位身上有很特殊香味的姑娘,我想找出她身上的配方”。面对自己一直仰视的人轻飏有点无措,陆恒很温和的对轻飏笑了笑:“我现在在牢狱之中,身边没有任何的工具可用。帮不了你,我可以把你介绍给我的朋友,你去找他们请教,他们会帮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那味香闻起来很像幽梦”,轻飏知道他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马上解释道:“幽梦应该只有张小姐有吧?”
      “张小姐是否活着我不知道,我没有杀过她,就算有幽梦的配方你也无法配出来?”陆恒聪明过人很快明白了轻飏的意思。
      “我不懂你的意思,配出幽梦来和我记忆中的味道做对比,如果两者相符,很有可能那位女子就是张小姐了,如果不是,只能说没机会了”,轻飏没理解陆恒的意思,陆恒语带苦涩:“幽梦中有一味香料来自西域,产量极少,三年前我寻遍西域才得少许,他们已经用来制成了幽梦了”,天意弄人,有机会证明自己清白却无法实行,实在没有比这更悲伤的事情了。
      牢房里的光线很暗。轻飏看见陆恒的脸色和他的衣服同样的苍白心中满是不忍之意。“陆兄也不必太过忧伤”,门外传出男子的声音。一个穿着官服的男人朝两个人走过来。轻飏私自揣测他就是接替伤心成疾告老还乡的张知府的新任知府大人。
      “陆兄也不必太过忧伤”,苏恪身材修长,昏暗的牢房不能抹杀苏恪身上儒雅的书生味道。在举手投足间轻飏就能感受到苏恪内敛的光华。“既然陆兄能够肯定自己没有杀过张小姐。不妨就将这位女子设成张小姐本人。找到她一问便知事情的原委了。”
      “不过陆兄你能确定汴京城内用过幽梦的只有张小姐一人吗?”苏恪问到。
      “幽梦自问市后除了在展览中曾与众人见面再无旁人见过幽梦。张小姐对幽梦十分喜爱不惜花重金购得。我所制幽梦悉数被张小姐买去。不过我不知道张小姐是否曾赠与他人或奴婢。”
      “这个不难。去张府一问就知道了”轻飏快人快语惹来苏恪轻笑:“那就请这位小姐陪在下走一趟吧。”
      痛失爱女的张老爷卧病在床不能理事,得知爱女可能在人世的消息,悲喜交集不能自已,命管家出来好生配合两人调查。以期找出“消失”的张小姐。张老爷在朝中颇有些人脉手腕,那日轻飏所见者若真是张小姐。有张府的人脉,在汴京城的大海中捞根“针”会容易许多。苏恪心中自有翻盘算,目下正和轻飏喝茶。
      苏恪最爱热闹,待人极为熟络,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叙话,轻飏为人仗义,救助素昧平生的人的热血心肠让苏恪倾倒频频找她谈话,轻飏性格好静,有时候问三句才答一句,苏恪也不恼,反而更热烈的推荐起自己家中的大黄狗来。
      张府的管家带着两个小丫头来见苏恪。两个丫头年纪很轻,张府的管家介绍这两个丫头都是自幼贴身跟着小姐的。小姐的事情她们都知道。请陆恒来问她们。
      陆恒示意张府管家知道了。厅堂里的气氛一度有点紧张。毕竟是关系到张小姐生死的大事谁都马虎不得。轻飏揉了揉太阳穴:“还真是紧张呢!”张管家体贴的问轻飏:“您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轻飏连连推辞道:“不用了。我坐会就好”。
      “这里有点闷。我叫两个丫头带您去后院坐坐。后院空气好,出去散散闷气舒服些。”张管家唤来两个丫鬟带轻飏去后院解乏,轻飏道了谢,留苏恪在前厅问事。
      前两天刚下过雨,后院地上的泥土未干,张府的小丫头们都围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知说些什么。轻飏也不与她们同,只坐在秋千上嗑瓜子,待盘子里的瓜子壳堆成摞小山轻飏拍了拍裙子:“他也该来了。”
      苏恪远远的看着轻飏镀了层金边站在阳光中,轻飏看见了他,朝苏恪走过去:“有没有线索?”
      “她们说张小姐将幽梦珍爱如宝从不轻易示人,也不曾以幽梦赠人,那日你所见之人极有可能是张小姐。”苏恪的语气里不发赞赏和嘉许。轻飏被苏恪眼睛里的笑意感染: “既然是这样就再好不过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要还陆恒一个清白哦!”
      苏恪送轻飏回轻飏小居后自己也回了衙门。苏恪从一地的桂子上踩过,衙门内青石板的台阶和青苔呈现出古意的味道。苏恪坐在案前展开卷宗欲将整件案子再重新整理整理。奈何脑子里全是轻飏回去时娇俏的笑。苏恪半是欢喜半是无奈的长叹一声,取过一张白纸,提起笔在纸上涂涂画画写成一封信。唤来衙役,苏恪将信珍而重之的封好后交给他:“送去轻飏小居,交给云姑娘。”
      轻飏回到家泡了个澡起来只穿一件单衣。周身的尘乏在热水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月华皎洁正是读书的好时光。昏黄的灯光笼罩着轻飏,柔柔的罩在她身上,一方静谧的小室被轻飏布置的温馨又安静。
      门外有人敲门,轻飏罩了件外衫打开门看来人是位衙役。憨厚老实的衙役第一次见到轻飏尴尬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请,请问,您是云姑娘吧?这是我们老爷给您的信”。连说话他都说不清楚了。
      “稍等,我看完请您带封回信过去”,轻飏请了衙役进屋,衙役初次进来,闻着满屋子的香味,架子上摆着的器物都是闪闪的,好看极了。他坐在客厅不停的搓着手念念有词:“我这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能进这位小姐的房间”过了会又裂开嘴自言自语的笑道:“长的真好看”。
      轻飏拆开信。苏恪在信中写到:
      轻飏:
      见信如面。分离未久,心便念起你。今夜霜重不知你是否添衣。夜读虽好不可过甚,过则伤神。今日与你初见如遇多年老友,你的风度仪容倾我,方知世上还有如此佳人。尤其是你有闺阁女子中少有的侠义胸怀。恪能与你相交是平生一大快事。闻你衣食淡泊,唯有读书为事。吾意与你不谋而合。为政者廉洁奉公为务,余者读书写字悠游山林,若能得你相伴平生足堪共老年华无悔。
      轻飏脸上火辣辣的一片。如此露骨的情书轻飏从未收过。轻飏踌躇良久不知如何回复。窗外月华皎洁,轻飏念起平生志向终究拿定主意:
      苏恪:
      余幼闻庭训,知礼识义。深慕前贤君子江湖来去畅快不以红尘为务。今得君抬爱引为平生伴侣。实非轻飏平生所愿。君为人仗义,有治世之才,轻飏久仰君之为官廉洁。闻秋来有桂子可赏,持螯赏月不亦乐乎?特备美酒三坛待与君共赏。
      轻飏写完交给门口等候的衙役已经是月上中天了。中庭外月凉如水照的庭内两棵桂树如在月宫中。空气里隐隐有暗香浮来。轻飏深吸空气,缓步走入中庭,有的人活着从出生到死亡都被套入了固定的套子里。按部就班的念书考试做官成亲生子奉养双亲归老。再为自己的儿女娶亲生子享受子孙的孝顺着死去。而轻飏不愿意成为这样的人。人活着也许还有别的活法。轻飏说不出来自己想过的生活该是哪种样子。但是轻飏很愿意来探索不同的命运。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享受自己的生活。也许很多年以后她也会老去,她会收养无家可归的儿童做妈妈 。给他们关怀和爱护。等他们长大轻飏老去,轻飏能够说她这辈子都在为自己而活。每天都活出了自己的快乐。这样她的人生才能散发出足够的光彩。
      苏恪公务繁忙没来赴轻飏的约。不过轻飏和苏恪的关系在这一来一往中熟稔了不少。轻飏经常去衙门里探望苏恪,顺便打听案情。
      月是最好的月,夜也是最好的夜,轻飏坐在院子里等着人来。苏恪推开门,满庭月华如水,轻飏独坐在院中,“我来晚了”。
      轻飏见苏恪眉目俊美,苏恪的一双美目在星光下熠熠生辉,直要看到她心里去。“没看过?”轻飏巧着问。“没看过夜晚的你”苏恪落了座,两个人对饮了几杯,温酒的莲花盅在旁冒着热气,轻飏不胜酒力已经起了春色。
      “我不行了”,轻飏连连摆手,苏恪也不强她,手往轻飏脸上一摸:“果然是醉了”,轻飏原本热热的面颊发烫了。
      “案子查可有进展?”轻飏只想岔开这个让人尴尬的话题。苏恪目光如同深潭看着她:“为什么如此关心这个案子?”
      “路见不平而已”轻描淡写的轻飏忽略了问题的重点。
      “真的很少见”苏恪目光带了一丝薄锐看着轻飏,轻飏恼了:“你说什么?”
      “女子操持香坊很少见,有你这样的狭义心肠也很少见,轻飏,你到底是哪里的人?”轻飏脸色冷如冰霜,苏恪径直说道:“我查遍了衙门里的档案却都没有你的出生记录。最早是神武十三年的,你在这里开了间香坊。”
      “这重要吗?”轻飏问。
      轻飏控制着自己看着他尽量不带情绪的问:“我是谁很重要吗?我只是个普通女子,在汴京讨生活罢了。”
      轻飏垂着眸看着阶前的花,粉色的一朵朵开的正盛,凌寒的菊花怒放着将秋夜装点的格外美丽。轻飏想:“独自开放的又何止菊花呢?”
      一只手抬起的轻飏的下巴,轻飏被迫看着苏恪,看着他爱怜的目光:“不重要,你是谁都不重要。你是轻飏是不是?”
      苏恪轻轻吻着轻飏的额头,然后是鼻子,最后是唇。“嗯”嘤咛声被吞没在两个人的热吻中。轻飏被苏恪抱着感受着他怀里的热度。这来的太突然了,轻飏轻轻推了推苏恪,苏恪放开轻飏微喘着靠在她额上:“怎么了?”
      轻飏脸红的像只虾米:“不,不可以”。
      苏恪轻笑一声逗着她玩:“什么不可以?”
      “就是”,轻飏说不出口,苏恪怜她青涩放开了她,替她理了理鬓发:“我知道了。轻飏,嫁给我好不好?”
      “我不管你是哪里的女子,也不管你有怎样的过去,我都愿意保护你,爱护你,让你无烦无忧,在我的庇佑下安然度过此生。请你嫁给我”
      轻飏垂着脸,走到一旁的桌前坐下:“我姓云,我娘是匈奴人,我从小跟着我娘学习香料知识才能独自撑起这家铺子。我娘是我爹的私宠,大娘很嫉妒我们,在我娘死后我爹就迷恋上其他女子,大娘有机会对我下手了。她一直折磨我,我就拿着我娘死前留给我的首饰跑了出来。”
      “我不难过,真的。我娘在的时候她对我也不好。有她,不过是有人看着,不用吃苦罢了。她忙着和我爹的一干姬妾争宠,哪里有时间管我”。
      轻飏替自己倒了杯酒问苏恪:“你要不要?”
      “所以你能感觉到幽梦的不同之处?”
      “我第一次闻到幽梦就觉得它很特别,后来再遇上那位皮肤黝黑的女子再闻此香更觉得熟悉,我查了好几日的书也不能找出这香料的配方来证实我的猜想。无奈之下只好去问陆恒,果然没错,她还活着”,轻飏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来自西域的香啊,那么熟悉的东西,她怎么会认不出来。她母亲可是靠着这些才能踩着一众姬妾的泪水专宠十几年呀!
      “那你还没有回答我”苏恪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轻飏从自己的思绪里被唤醒茫然的问:“什么?”
      “嫁给我”。
      “不嫁不嫁,你走吧,我不嫁”,轻飏连说连摇头,苏恪捉住轻飏的手将她带进怀里把她逼到墙角困在自己的身体中,低着头问她:“为什么不嫁?”
      轻飏反而扬起头反问到:“为什么要嫁?”
      “嫁不嫁?”
      “不嫁”
      “嫁不嫁?”
      “喂,你逼婚呐?”
      “喂,喂,喂,不许亲我”,轻飏手脚并用的挣扎着然后手脚同时被苏恪按住,按在墙上苏恪狠狠的亲她:“你不嫁我今天就强了你。”
      轻飏忽然没了动静,苏恪放开抓住她的手,往轻飏脸上一摸,轻飏脸上全是泪,轻飏抓着苏恪的衣服大哭了起来:“我逗你玩的”。
      “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保证对你好,每天陪着你,哄着你,逗你开心好不好?”苏恪放软了声音慢慢的哄轻飏。“我很怕,我很怕以后会像母亲一样被感情困扰,很怕像她一样,每天和群无聊的人挖空心思争奇斗艳,我讨厌这种生活”,轻飏吸了吸鼻子:“所以你保证以后不许有别的女人!”
      “好,我保证”
      “保证要对我好”
      “好,我保证”
      苏恪越说心情越好,脸上笑开了花,轻飏哭眼睛也是红的,鼻子也是红的,怎么看怎么可爱。
      “一辈子!”
      “嗯,一辈子,一辈子只看我们家轻飏,只喜欢你”,月亮渐渐隐没,桌上的酒樽烧完了银炭此时已经冷却,“轻飏”,“嗯?”
      “真好”
      “什么?”
      “你答应嫁给我真好”
      明天会是什么样子呢?轻飏躺在床上合不了眼,脑子里没来由的转的全是苏恪的影子,她的害怕和无措居然全部暴露在他的面前,原来自己并不是被老天遗忘的人。老天派了另外一个人来拯救她。
      二
      秋来有个晴日。轻飏起了个大早。在厨房里洗洗刷刷忙了半个上午做了几个小菜往食盒里一装。提着就往衙门去了。
      衙役和轻飏混熟了。轻飏专门带了壶酒送他们。轻飏轻车熟路的找到苏恪的房间。衙门内外几乎不闻人声。只有几只秋后的知了还在树上鸣叫。轻飏敲了敲门,苏恪抬起头示意轻飏进来。
      “好认真呐。案子有头绪了吗?”轻飏将几份小菜摆在桌子上。两幅碗筷两人对酌。苏恪洗了把脸解乏也坐了下来:“还没有。张老爷听到张小姐可能还活着的消息很激动。让我们加快查案的步伐。这几天一直没有头绪”。
      轻飏往苏恪碗里夹了块豆腐:“你也别太着急了。慢慢来,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我们派出的人手几乎将城内查了个遍,如果明天再找不到人的话,我可能会放弃用张小姐还活着来证明陆恒没有杀她,改用其他的方法来证明陆恒的清白”,苏恪两只眼睛下浓重的黑眼圈说明连日来的辛苦状态,奈何在茫茫汴京几十万人口中张小姐就像消失了一样。
      案情进入了胶着的状态,轻飏也想不出好的话来劝慰他。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来了位衙役,“大人,有位老汉说抓住了个贼。请大人发落”。
      苏恪放下手中的碗说:“走。带我去看看”。“吃完了再去吧”,轻飏劝道。“不了,回来再吃”,看着苏恪等人远去,轻飏越发的敬佩苏恪勤政爱民了。
      轻飏独自用膳后收拾了碗筷,前堂审案还没出结果。轻飏闲的无聊,就偷偷溜去大堂的屏风后面偷看苏恪审案。
      大堂左右两边站着一帮衙役,堂下跪着两个人,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汉,还有一个白面书生。两个人看起来在争执些什么,苏恪坐在上首,桌子前堆着许多金银首饰,珠光宝气的晃花了轻飏的眼睛。
      老汉指着旁边跪着的书生说:“几个月前,这个秀才来老汉家住。后来他说要回家种田,我家老婆子看他一个人可怜,不惯生计,就替他收拾行李。谁知道在他行囊里发现这些东西来。他又是个光棍,又是个破落户,不是偷的哪儿来的
      “你胡说,我没有偷”,书生涨红了脸分辨。老汉转过身去问他:“不是你偷的,那这些东西是从哪来的?”
      “我,我”书生喏喏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老汉一口咬定书生是小偷:“大人,他真的是小偷”。
      堂下两个人吵的不可开交,苏恪心里早有决断,惊堂木一响,大堂里顿时鸦雀无声:“书生,本官来问你。这些首饰是不是你的?”
      书生的冷汗湿透了后背,壮着胆子说道:“是我的”。苏恪又问:“你从哪里得来的?” “我,我娘留给我的”,书生将这句话强调了两边。仿佛这样自己就相信了这些首饰是他娘留给他的。
      “你唬人。大人他亲口对老汉说过他家世代贫穷,他娘为了供他读书病了也舍不得看病,活活病死了。”老汉指着书生骂道:“你娘供你读书盼你有出息,你学人偷东西。真是畜生都不如!”
      轻飏从两扇屏风中间的细缝看过去,能够将外面的情况尽收眼底。轻飏注意到每只镯子上都烙有一只头面向东方,身体肥硕的飞鸟。汴京上城内凡是大富大贵之家都有自己的标识,轻飏心里疑惑:“这个穷小子模样的人显然不能拥有这些首饰。那么这些首饰是谁家的呢?”
      “我没有,那是我骗你们的,我家很有钱,我没有偷东西”,书生朝苏恪爬了几步跪在桌子下面苦苦哀求道:“大人,我冤枉”。
      “老汉,你说书生偷东西,你能证明书生偷的是谁家物品吗?”苏恪问老哦韩。
      “老汉见他穷书生偷人财物气不过就来报案了”老汉边说边露出一口黄牙,“他偷谁家物品老汉不晓得”。
      “既然如此,没有失主,书生又坚称自己是清白的。那么本官便判书生无罪。老汉和书生你们俩退堂吧”,苏恪糊里糊涂的判了案,轻飏听到后面目瞪口呆的在心里直骂苏恪糊涂。老汉和书生听闻苏恪的判决脸上也是各自有不同精彩的表情。周围的衙役们不敢抱怨心里面也很不满苏恪的判法。
      听闻自己无罪的书生喜不自胜的准备将珠宝悉数收回。苏恪慢慢伸出一只手将桌上的珠宝揽入了自己怀中。顺便苏恪看了书生一眼,意思很明显,既然放了你,那么珠宝就留下吧。好不容易逃脱了牢狱之灾的书生顿时又被打入了深渊之中,脸色惨白:“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看到这里轻飏再没有继续看下去的想法了,提着食盒默默的离开衙门,准备再也不与苏恪这种官员来往了。苏恪回到房内见轻飏不在就问扫地的衙役:“云姑娘去哪了?”
      衙役也对苏恪的判法不满直直的顶了一句:“云姑娘看完大人的案子就走了。”
      “哎呀。糟糕”,苏恪来不及计较衙役恶劣的态度,知道轻飏肯定看到最后一幕了,直叫事情不好,马上追了出去。
      好在轻飏走的不快,苏恪刚刚追出衙门外就看到了轻飏的背影。苏恪赶紧追上去喊:“轻飏你听我解释。”
      周围的人好奇的看着一个男人穿着官服跑在路上。正在气头上的轻飏听见苏恪喊她转身跑进一条巷子准备甩开苏恪。苏恪对周围的建筑很熟悉,看见轻飏跑了,从另外一条巷子插进去将她拦住。
      “轻飏你听我说”,轻飏拐出拐角遇上一张气喘吁吁的脸。轻飏一把推开他:“你缺衣少食朝廷少了你俸禄让你做贪墨的事情还是你本性如此?无论他是否偷窃他人财物你都没有资格拿取那批首饰”。
      “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解释好不好?”苏恪自知理亏赶紧央求:“我解释完你就明白我的用心了”。
      “那你解释吧”轻飏气还未消。既然他要解释暂听听他的说法。
      “书生你今天运气真好,大人既然没有捉你,你就跟我回去把你东西拿走回老家吧,以后要好好做人,再不能做偷鸡摸狗的事情”,书生垂着头,脸色发青,好像随时会倒在街上。老汉拍了一把书生:“打起精神来。又不是你赚来的钱。偷的钱丢了就丢了,改过自新,好好做人,总会赚到银子的”。
      这回书生也不分辩了,像丢了魂似的跟着老汉走回落脚处。“你们回来了”,老汉的婆子引出门来,“回来了,把他的东西给他,让他回去”,老婆子最听老汉的话的,“书生你等等,我去给你把行李拿来”。
      书生抬起眼睛呆呆的看了老婆子一眼。老婆子被他看的有点怕赶紧将东西给他送他出门。书生拎着行李垂头丧气的走在青石板路,路的尽头有间破败的屋子,里面住着珠宝的主人,也是一位小姐,她原本早该死去。如今活生生的站在院子里生活做饭,这人就是张小姐。
      “书生和张小姐两情相悦,碍于张家门第之见深重,两个人出此下策,借请陆恒调香的机会假死,安排张小姐金蝉脱壳,让他们两个人得以终成眷属”陆恒含笑讲完了故事。轻飏恍然大悟:“我真是误会你了。原来又是个私塾先生爱上官家小姐的故事。那你准备怎么办呢?”
      “只要他身上没钱了,一定会去找张小姐,两个人会合,我们派人跟着他就能顺藤摸瓜捉住张小姐”,轻飏看着苏恪苦脸道:“那张小姐被捉回来一定会吃很多苦。我真是不忍心看她为了感情付出名誉的代价。不能放过她吗?”
      苏恪也不愿意拆散一对鸳鸯:“那要看陆恒的意见了。如果陆恒不追究,张小姐自然无事了。”
      “毕竟是为了自己的幸福,有几个女人能够像她这样,为了和心上人在一起,抛下荣华富贵去过苦日子,这样的女人真的很让人敬佩。虽然她也做错了事情,不过还是值得原谅的,我会去劝劝陆恒,希望他不要怨恨张小姐”,轻飏说这句话时含着笑,苏恪挑起她的下巴问:“知道别人有勇气。那你呢?你的幸福唾手居然还要往外推?”
      苏恪不知是不是想起了那晚上的情景,又气又恼,气她笨,恼她倔,又怜她飘零无依。“我”,轻飏犹疑了片刻:“我只是需要点时间来接受你而已”。苏恪慢慢放开轻飏:“你需要的不是时间。你只是不相信感情。宁愿将自己一个人藏起来也不愿意尝试着信任,还好,反正我们有很多时间。我会让你知道,嫁给我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我很傻。会傻傻的相信对我好的人。我也很没有勇气,害怕感情会在平常的日子里磨去光彩。所以宁愿自己活在安全的范围里。每天过自己的日子。你的出现是个意外。当时我很迷茫,我该不该接受突如其来的变故。走入一段和我梦想的完全不同的生活。接受一个人,去分享他的感情”轻飏抬起头看着苏恪。苏恪用温柔的目光包融着她:“现在不用迷茫了,有个人在你难过的时候陪你难过。在你高兴的时候陪你高兴,愿意为你做饭,也愿意陪你养花。在你身边不离不弃直到天荒地老”。
      “那你会走吗?会离开我吗?在未来的种种风雨中,在我年纪渐老,容貌失去光华时?”轻飏问。
      “我会陪你,直到两个人一起老去。真是个看起来聪明的傻瓜,现在还问这种蠢问题”苏恪轻轻的笑了,轻飏也笑了:“这就叫傻人有傻福”。
      轻飏抱住了苏恪,苏恪张开手回抱住轻飏给她温暖。两个人的影子在阳光中被拉的格外长。这段时光就叫幸福。
      “走吧,我们去把张小姐请回来”苏恪恋恋不舍的放开轻飏。两个人牵着手慢慢走,城南的杂乱影响不了两个人的心情。一群衙役围着一间破败的屋子,张府的管家已经早于两个人到了张小姐住处。
      张管家见了苏恪哭的老泪纵横:“大人,我家小姐年纪小,不懂事。您就放过她吧。她一个姑娘家若是被送入监牢以后还怎么做人呐。”
      苏恪安慰道:“您别哭,往后的事情从长计议,先请小姐和书生出来跟我们回去是正经。”几个人站在院子门口。里面的人丝毫不知道外面发生的情况。书生的钱物被苏恪全部拿去,如今两个人只能依靠米缸里一点存米过日子。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书生看着柔弱的张小姐跟着自己吃苦,心里比拿刀扎更痛。
      书生将米放入破锅中,仔细的熬了一锅粥。平常从来不下厨的男子熬出来的粥散发着糊味,两只蜘蛛从房梁上爬到窗台,趴在粥碗边思考这黑漆漆的东西能不能果腹?过了片刻,两只蜘蛛爬走了,书生端起碗来,碗还很烫,书生瘦弱的手指立马被烫出几个泡。张小姐心疼的将他的手指含在嘴里。
      “小怜,我没事,你快点吃。”书生从荷包里掏出两块点心:“还有这个,你吃吧。”“两个傻孩子”,突入起来的声音让张小姐吓的躲到了书生的背后。张管家闯进屋内责骂道:“两个人还不跟我们回去”。
      “张伯”见来人是张管家,张小姐痛哭失声:“我不走。我没脸回去了。”“张小姐说哪里话。能够争取自己的幸福是件很让人敬佩的事情。幸好有人撞见你出门买粮食才知道你还活在世上。否则真的酿成大祸了。”苏恪的声音在破败的屋内显得格外有威严。张小姐不敢出声,只嘤嘤的哭。书生跪着爬到苏恪面前抱着苏恪的腿求:“大人我求求你。主意都是我出的和小怜没有关系。要罚就罚我吧。”
      “算了”沉默着站在一边许久的陆恒终于发话了:“她年纪太小了。真罚了她我也不忍心。不过书生,你以后要对张小姐好一点。我是看在张小姐的面子上才饶过你的”。
      “陆先生大人大量一定会有好报的”,张管家和书生感激不迭。轻飏给张小姐擦干眼泪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是个勇敢的好姑娘。真的!”
      找回了张小姐事情自然告一段落了,苏恪将此事呈报给提点刑狱司了解了这场官司正准备去轻飏处用饭。衙门外报张老爷到访。苏恪忙请了张老爷入府上座,张老爷也不客气笑眯眯的坐着问苏恪:“苏大人往哪里去?”
      “正准备去轻飏小居,不知道张老爷要来,有失远迎”,张老爷摸着花白的胡子笑眯眯的说:“两位情深日笃,何不结为连理之好?”
      “不瞒大人,在下已向她提过了,下个月初六就是吉日,到时候还请张老爷光临寒舍喝杯水酒”,张老爷笑着说:“这样说起来最好不过了。拙荆最爱丫头,可惜平生唯有一女,若是云姑娘不嫌弃,拙荆认她为义女从张府出嫁。不知你意向如何?”
      轻飏周旋了陆恒的事情,替张老爷找回了爱女,又替她说情免了牢狱之灾,张老爷这是给轻飏面子,替她铺路呢!“以后请张老爷,张夫人多多教训”苏恪这是替轻飏应了。张老爷呵呵的笑:“轻飏若叫我义父,你该称我什么?”
      苏恪一时没反应过来略有尴尬的叫了声:“岳父”,引来张老爷大笑。
      轻飏知道这件事后有些踌躇:“我从来没有和父母友好相处过。两位老人家如此慈悲,我有点怕。”
      苏恪鼓励她:“你怕什么?单凭一颗真心与他们相处,他们不会计较你的不足之处,何况还有我这个师爷给你做后盾,只管好好享受吧”。
      轻飏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才放下来,成亲那日,张夫人带了一众女子来给轻飏梳洗,果然如苏恪所言,以一颗真心与他们相处,时间虽短也能处的十分融洽。轻飏临上轿前张夫人将带了多年的镯子给轻飏当陪嫁:“好丫头,要走了。以后常回来看我们”。情景所感,轻飏也不觉红了眼眶,众人围在门口看热闹,轻飏踏出轿子,知道苏恪就在前面,轻飏忽然欢喜起来,这辈子有这样个人陪着还有什么可求的事情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全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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