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常倾城》燕支雪

45、阿如

　　“ 摆驾崇文殿！”救翡翠心切。

　　“娘娘万万不可！”随行太监靳福贵出来阻拦。

　　“为何？”倾城微微一皱眉。

　　“如今再有一个时辰就要祭旗，皇上此刻正在乾坤殿，断不会在崇文殿，翡翠是娘娘的贴身，娘娘自然无比重视，主子护仆也是无可厚非，但这 比起祭旗这件国事，孰轻孰重，娘娘冰雪聪明，不会掂量不出来，况且，要是被韦太后看见，会对您怎么想？” 靳福贵答道。

　　是啊，祭旗大典，自己实在是太担心翡翠了，竟忘了此事，本来魏太妃挟持了新皇的子女，他正在气头上，难保不对自己施以报复，幸亏靳福贵提醒，此刻真的不合时宜去叨扰那人。

　　“好吧，言之有理……你把桂公公叫来！” 倾城打住。

　　这回靳福贵没有阻拦，一声答应，拢着佛尘离去。

　　回到红芍宫刚刚坐定，那边靳福贵就回来，“娘娘，桂公公被皇上拿起来了……”靳福贵举起袖子直擦额头的汗，大冷的天，不知道他是跑出来的汗，还是吓出来的。

　　“怎么？皇上为何捉他？”这句话说出来有些好笑，为什么，一定是因为魏太妃。

　　靳福贵一挥手屏退了众人，“到院子里看着，多长些心眼，到外头看看，听听……”身旁的环儿佩儿应声出去。

　　“看来皇上要动手了，娘娘更要格外小心才是，方才老奴不教您去找皇上，也是为了您的目前处境着想……”靳福贵悄声说道。

　　“依你看，皇上对桂公公起了疑心？” 前天晚上自己还和他接头 ，要是他暴露了，自己的行踪怕也被掌握在皇上手中了。

　　“听崇文殿里的小太监说，是在一个时辰前，圣上突然下旨将桂公公拿起来的，皇上一贯很是宠信桂公公，大伙儿都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儿，正议论纷纷呢……”靳福贵将打听来的消息如实相告。

　　“会不会，皇上在这之前就掌握了桂公公行踪？”倾城蹙眉。

　　“老奴觉得极有可能 ！”靳福贵很肯定。

　　是啊，按说桂公公参与谋反，又是先皇的人，不该再次被留在皇上身边，表面上，虽然他背叛了忠王，立了功，可是，皇上大可以封赏一番叫他衣锦还乡，安度余生，何必仍然留下他？除非，新皇是别有用心，故意留下他，引蛇出洞……

　　那么，若真的是这样，自己和魏太妃联系的事情，必会被这个刁钻的新皇知道。

　　原本她不在乎那个人怎么对自己，顶多一死算了，可是，如今不一样，自己的儿子就在皇宫，在自己跟前，要是自己不在了，谁来保护他？

　　必须想办法补救，一念及此，突然压低声音问道，“太子和公主藏在哪里？”

　　靳福贵似乎猝不及防，“这个，老奴没参与，怎么会知道……”

　　见他遮掩，倾城无比威严的声音又问一次：“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快说，否则,我们就都完了……”

　　“娘娘，老不确实不知，魏太妃行事一向谨慎，我们都有分工，老奴的职责是保护您……”靳福贵摇摇头，说得很坚决，仿佛真不知道。

　　“你不必有什么后顾之忧，魏太妃如今不是先前，纵三头六臂，怕也斗不过狡诈的新皇……”倾城坐直了身子，不再追问。

　　门帘一挑，走进来一个老嬷嬷，径自走到靳福贵面前，“贵子，你就说了吧，惠妃娘娘待我们不薄！”

　　“你？你还活着？”靳福贵目瞪口呆。

　　说话的不是旁人，就是那个曾经说倾城富贵之相，并为倾城接生的老婆婆。

　　“阿如，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被新皇杀了么？”靳福贵措手不及。

　　“是啊，我是被毒死了，可是不是被新皇，是被魏太妃……”这个叫阿如的老嬷嬷，便一五一十讲了起来，

　　原来倾城诞下王子后，她就去仁和宫报信，当时魏太妃很欣喜，便赏了她一杯好酒，阿如婆婆懂得医术，早已窥见酒水里有文章，于是，故作没发现，一扬脖子将酒水喝光，实际是将酒水洒在了袖笼里。之后，又装作中毒，倒在地上，被人抬出去扔到化尸井内，等到那些人走远，她就偷偷从死人井里爬了出来，投奔了浣衣局里一个和自己一起进宫的老宫女那里，今儿早上，倾城去浣衣局找绿竹，见到了她，便要了她过来。

　　金富贵和阿如是对食夫妻（注解），如今见面，抱头痛哭。

　　“贵子，我们都是被魏太妃利用的狗啊，利用完了，就像小狗小猫一样丢弃……”阿如拍着靳福贵的肩膀哭道。

　　“阿如，你没死，真好，你说吧，怎么做，我都依你！”靳福贵老泪纵横。

　　“过来，给惠妃娘娘磕头，一来谢她今日将我收留，二来谢她为你全了死后之身。”阿如拉着靳福贵上前扑通跪倒在倾城脚下。

　　太监进宫前要阉割，阉割后的命根子□□刀之人风干储存，但是太监们若想要回自己的命根子，需要花大价钱。

　　体肤毛发，授之于父母，根深蒂固。这些人，自己觉得进宫沦为太监已经辱没了祖宗，死后再不将男人物件带走，无法像地下的父母交代，所以，进了宫的太监，自踏入拱门第一天起便省吃俭用，从微薄的月钱中一点一滴积蓄，一生都在为死后买回自己的命根子，六个全尸而攒钱，年轻的靳福贵好喝酒，也没攒多少银子。

　　魏太妃便拉拢他，赏他美酒，并撮合他和阿如结成人间夫妻，许他百年之后，为他将命根子找齐。

　　太监是下贱的人，被人吆来喝去惯了，没想到魏太妃对自己这么好，于是，靳福贵死心塌地为魏太妃卖命，从她当先皇妃子，一直到如今，不知道为她做了多少 ，昧着良心，伤天害理的事情 。

　　那晚，倾城和靳福贵夜饮，得知了他极有可能因此而受制于太妃，便遣红芍宫小太监拿着银子，找了京城那个专为太监操刀的主儿，花高价买来了靳福贵的命根子。

　　“以后惠妃娘娘叫你做什么，你便听话就是了！”阿如劝道。

　　“惠妃娘娘，您的恩德，情同再造，老奴为您，死而无憾！老奴都说……’靳福贵“邦邦邦”磕了三个响头。

　　“太子在哪里？二皇子在哪里？”时间紧迫，倾城连着追问。

　　“太子和公主具体在哪里，老奴真的不知道……”靳福贵摇摇头。

　　“你好好想想，这皇宫里，还有哪里是皇上够不到的地方？魏太妃之前，就没有隐秘的场所？”倾城信他，若是他知道，不会隐瞒自己。

　　“这个……如今金丹苑被皇上发现，就再没有什么好地方了。除非，……您跟老奴来……”靳福贵若有所思。

　　倾城和阿如婆婆一起跟在他身后 。三人一起出了屋门，顺着游廊直奔后院。在后院柴房一口枯井旁，靳福贵站住了脚，伸出头向下探望了一番，“阿如，你去取一盏油灯来！”

　　这不过是一口枯井，难道太子会藏在这里？倾城摇摇头。

　　不多会，阿如将一盏高腰青铜油灯拿了过来，靳福贵从腰间摸出火镰子。擦了几下，点着了油灯，将油灯放在一个木桶里，沉了下去。

　　井底离地面三人多深的样子，水桶到了井底，那盏灯的火苗晃悠了几下，终于稳住。

　　靳福贵朝前院看了看，倾城说道：“放心，没有本宫的话，谁若闯进来，格杀勿论！”

　　“早些年，老奴常常看到太妃夜半三更在这儿出没过，但是具体有什么秘密，老奴也不知道，太妃很谨慎，信不过任何人，我们只是的负责站岗放哨，一些重要事情，都是她亲历亲为……”靳福贵若有所思。

　　“可是，这里怎么会藏着太子和公主？把两个孩子弄到红芍宫，一定会被人发现的！”阿如不信。

　　注解：对食：原义是搭伙共食。指宫女与宫女之间，或太监与宫女之间结为“夫妇”，搭伙共食。这是宫女、太监被长期幽禁在宫廷，不能过正常的家庭生活，怨旷无聊，因而产生的一种畸形现象。自汉代至明代，史籍及笔记记载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