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西汉之一梦未央》刘芷

33、不死韩焉

　　这一日，天微微亮，卉紫便被浮香与琪儿强行拖起，一番仔细梳妆。

　　今日卉紫将正式上任，而她的工作完全与“顾问”二字不相关。昨夜，一个小内侍到江离殿传了旨，要她今日起每天跟在刘彻身边伺候起居日常，还说了一堆什么荣幸福气之类的话要她谢恩，最后替刘彻打赏了一屋子的人。所以今天还未睡醒卉紫便被人从梦中叫醒。

　　梳妆完毕，卉紫站起身来。水黄色镶金边的深衣将膝盖以上裹得玲珑有致，双绕曲裾下的白色雪纺百褶长裙隐约藏住双脚。琪儿与浮香将衣撑上淡黄的缎面外袍取下帮卉紫穿好，仔细地整理起套在一起的阔袖来。

　　五五开分的鬓发下垂遮住双耳，头顶半扎一髻缀以玉簪一枚，发梢绾结。面上肤色虽与主流妆色不搭，却是难得的健康自然，两颊红霞飞起，唇中莹然一点更突显樱唇的娇小，一双大眼以墨黛石做眼线点缀，忽闪忽闪着充满了灵秀之气。

　　看看倒影，卉紫吓了一跳。本以为工作装会简洁一点，但却反比在公主家正式见刘彻那天似乎还要贵气。摸摸头发，看看妆容，她这一身哪里像个站在皇帝身边摇扇子伺候的宫女，分明是个皇亲国戚来串门来了。

　　刘彻是不是疯了，真的想让她成为众人焦点，成为这后宫女人们的攻击对象？

　　虽然有些困惑和担心，但卉紫此时更多的情绪是对这身汉装的陶醉。

　　看着卉紫忘形地欣赏自己，琪儿与浮香不禁掩口相视一笑，推着她走向外室用早膳。

　　膳后，小内侍指引着卉紫向前殿行走。前殿内含外朝正殿、备朝的后殿堂，其后是与内宫相连的宣室殿、供皇帝起居的清凉殿、温室殿，另外，传爵封妃的德殿和祖庙也在未央前殿范围之内。

　　汉武帝朝后将实行内外朝制，因此宣室殿与未央宫前殿意义尤为重大，后宫女眷未经允许不得擅入行走，因此一想到将第一次踏入皇帝朝会之所，卉紫心里就抑制不住的激动。

　　宫殿规模宏大，又建在高基垫的九阶台上。台下仰望，清晨的薄雾弥散在周围，各殿建筑鳞次栉比高高低低直入云霄。而高处那厚重沉稳却又富丽堂皇的便是那耸立在云端神秘的天宫，华丽的门牌匾上书有两个烫金篆书大字——未央。

　　卉紫仰望着让人叹为观止的仙宫，举步榻上阶梯，眼见那巍峨宫殿一步步向自己靠近，她心中突生一丝异样。她知道，能在这九阶云台上行走的女子，后宫除了正宫皇后卫子夫、一品官妇长公主，便只有她刘卉紫了。这很危险，可是她无法抵抗这诱惑。

　　刘彻与众大臣已在朝议，东方的地平线却刚刚才露出一抹亮光。卉紫与其他宫人后殿堂待命，等待中还要忍受着其他人不时的偷窥和暗暗猜测。

　　前殿传来群臣叩拜之声，整齐划一掷地有声。那齐刷刷的劲儿，与电视上相差无几。卉紫悄悄询问身边一个老内侍，这才知臣子朝会亦有守则，众臣昔日为学子时早已将这礼仪套路熟记于心。

　　一声“吾皇万岁”之后，正殿退朝。卉紫连忙执茶垂目静立，与其他宫人一同静候刘彻的到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之后，刘彻那冕服的下裳与绘有龙纹的棕色蔽膝便飘然出现在卉紫视野内，她连忙与其他宫人一起下跪拜见，双手奉上手中的茶盏。

　　“平身吧。”他的声音慵懒却不散漫，夹杂着一丝疲累，接过茶盏饮了一口，交代几句，便挥挥手向外走，示意杨得意等人尾随上。

　　沿着九阶台基之上的宫路行走，一行人来到了宣室殿。今日并无议政工作，因此没有朝臣跟来。除了卉紫与杨得意之外，其他的宫人都留在了殿外待命。

　　杨得意推开宣室殿门，而后躬身请刘彻入殿，卉紫紧随其后接了刘彻解下的沉重的佩剑小心翼翼地挂好。这是她第二次碰这把剑，却是第一次仔细去看——不似唐宋时代剑身细薄，秦汉时期的宝剑厚重的多：青铜剑身闪动着暗黄的色泽，雄浑有力。卉紫有些好奇，费好些力气才将剑身抽离剑鞘，伸出指尖去试刃。

　　“八服削铁如泥，你的手指不想要了？”刘彻突然说。卉紫吓了一跳，连忙抽回手。定了定神，她重新燃起兴趣，既然削铁如泥，那是不是吹毛立断？卉紫将宝剑置于兵兰之上，揪了根头发小心翼翼地贴上了剑刃吹了吹。倒是没夸张到如此地步，不过只需将发丝挡在刃上轻轻一拉，毫不费力便可将头发碰断。卉紫不由得赞道：“哈哈，果然是好剑！”

　　“臣昨日身体不适，今晨未能随侍早朝，望陛下见谅。”卉紫正美着，这温软柔和的男中音自正座案几之后传来。没想到这个房间还有人，卉紫转头看向上座。说话的男子刚刚在为刘彻研磨，此时正跪拜于地，低着头看不到容貌。

　　“无碍。”刘彻语气轻松地应着男子，轻提下摆步上铺有地毯的木质台阶，向上座龙椅走去。

　　男子微微一笑，起身跪坐在刘彻身边，将一册册的竹简按顺序置于刘彻右手边。

　　兵栏宝剑旁观望的卉紫此时早已目瞪口呆，只见刘彻身边的那淡眉朗目的男子看似二十七八，容颜如上好的美玉一般温和莹润，一身朝服装扮与成年男子中规中矩的冠发更让他显得容止得体、风度翩翩。

　　除了李延年，这是卉紫见过的第二个美男子。李延年容颜绝美出尘脱俗，但着实偏向阴柔。而眼前这男子相当标致，儒雅与英气并存，天生上扬的唇角总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但是，比起李延年的超脱与干净，眼前男子仿佛正深深游历于尘世之中，满眼的圆滑世故。

　　刘彻展开手边的竹简，浏览了一遍正要下笔，忽然想起卉紫，抬头搜寻，却发现她依旧站在兵栏前手握八服，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身边研磨的男子，痴痴的样子煞是可笑。刘彻干咳了两声，眼神略带不悦。

　　不成想，卉紫并未在意刘彻的不悦，反而痴痴地问了四个字：“他是谁啊？”

　　刘彻顿时哭笑不得，摇着头叹了口气转向身旁的男子：“韩焉，告诉她你是何人。”

　　卉紫转向那男子，拼命地点头。那男子听了哼笑一声，转向卉紫微微躬身，眼里全是厌恶：“韩焉便是韩焉。”

　　“对哦！”卉紫恍然大悟，刚才刘彻不是说出他的名字了么。

　　刘彻扑哧地笑出声来，身后的杨得意也忍俊不禁。韩焉诧异地扫了这憋着一脸笑的二人，看向卉紫的目光中多了分不解——刘彻，为何待这女子这般特别？

　　这就是刘彻的宠臣之一、位及大夫的韩焉？这长相这身段，难怪女子为之癫狂、男人也为之倾心。卉紫还未研究明白李延年与刘彻的具体关系，新问题又袭击过来，那就是——韩焉与刘彻的关系……

　　韩焉瞥过卉紫，上扬的唇角像是依然浅笑，可眼中极不友好的傲然与讥讽却分外明显。这个表情毫不留情地打击了卉紫，帅哥阳光形象一瞬间破灭，她一脸的笑容顿时僵住。

　　“上来！”刘彻道，将卉紫从思绪中唤回。卉紫忙快步走上阶梯到了他身边，略一礼而后跪坐于他的另一侧。

　　韩焉一直盯着卉紫，毫不因避讳刘彻而减少眼中的鄙夷。见她不站反得以跪坐于刘彻身侧，不禁有些意外和不服。

　　“这便是那从天而降鼎鼎大名的顾姑娘？”韩焉发问。

　　“正是！”刘彻笑道。

　　“与那画像还真是相差无几。”韩焉道。

　　“朕倒觉得是天壤之别。”刘彻道。

　　“陛下的品味何以到了如此境地？”韩焉故作惊讶地调侃着，目光仍在卉紫身上肆意打量，这样不友好的目光看的卉紫浑身不舒服。

　　没成想刘彻听了韩焉奚落非但不生气，反而配合地点起了头，自嘲道：“既吃遍鱼肉，偶尔乡间野味也是一种享受。”

　　卉紫听罢，气不打一处来。这两人感情居然好到了一个鼻孔出气，把她当做一道菜了！她气鼓鼓地抬起头，不敢对刘彻太造次，只好将怨气发泄到韩焉身上，毫不客气地狠狠剜了他两眼。

　　刘彻认真地批阅奏章，韩焉也在一旁忙碌，立在卉紫身后的杨得意闭着眼昏昏欲睡，只有卉紫百无聊赖低头抠了半天手指头，抬头四处张望起来。

　　宣室殿四壁都装有大扇棱窗，殿门正上方还有一个小天窗。但这宣室反不如那小小的江离殿采光好。因此，这宣室殿白天也是宫灯摇曳，时而有人挑挑灯，清理一下灯罩内燃下的油脂油烟，以保持殿内的空气卫生。

　　韩焉依然在细心地替刘彻整理着竹简，侧脸向着卉紫，轮廓温和清晰，目光从容淡定，对面前无聊的工作毫无厌倦之意。他时而与刘彻交流，完全不似刚刚对待卉紫的那般傲然冷漠。

　　卉紫偷偷看着韩焉，故作不屑地轻哼一声。

　　韩焉的历史卉紫知道个大概。韩焉年少便与刘彻交好，一直备受宠信，甚至可自由出入皇宫门籍，因此韩焉自恃尊贵、不可一世。但最终却因与后宫通奸、掌握王太后再醮事实而被逼自杀惨死。

　　卉紫忽然顿住：这么说韩焉不是应该死在王太后前边么？王太后都死了好几年了，他怎么还活着？

　　韩焉正执袖为刘彻指点着案几上的地图，隐约感觉到道复杂目光正在剖析自己，忍了半天忍无可忍地抬头迎上。卉紫并不躲避，反而更加用力盯着韩焉，毫不示弱。

　　刘彻虽不曾抬头，但似乎完全清楚左右两人的眼神大战，夹在中间的他摇了摇头，哑然失笑。

　　虽然刘彻偶尔没个正经，但处理国事的心思却相当缜密。初秋天凉，可强大的脑力劳动还是令他额头沁出丝丝汗珠。卉紫一旁看着，不免微微的感动和心疼。她没有随身带团扇的习惯，一时兴起，她双手扯起自己的衣袖凑到了刘彻跟前。

　　“姑娘……”杨得意见卉紫一副意欲扑蝴蝶的架势，紧张地伸出阻止，唯恐她行为失准。

　　宽袖轻轻掀动，已经用脑很久的刘彻顿觉身边凉风习习、舒心惬意，身上的燥热之感瞬间扫光。他转头，见卉紫正荡着袖子，不由得眉心一展，目中精光也变得柔和，对卉紫淡淡一笑。杨得意松了口气，同时抓住机会上前请刘彻稍微歇息。

　　“好，歇息片刻！杨得意，传膳吧。朕今日与韩焉、顾姑娘一同用膳。”刘彻说罢，将毛笔递与韩焉后缓缓站起身来。卉紫也不敢怠慢，可从前不曾长跪的她此时双腿酸麻，一起身竟有些站不稳。

　　“留心些！”刘彻伸手拖住卉紫手臂，撑住她歪斜的身子。

　　“是……”卉紫脸微微一红，在原地试图不着痕迹地活动双腿，一边搞小动作，一边防着被刘彻韩焉发现。

　　风自天窗吹进，掀动了偏殿纱帘的一角。一排排置满竹简的高木架就在其中。卉紫一瘸一拐走过去随便拾起一卷展开，满眼的小篆让她瞬间头疼起来。

　　“顾姑娘不识小篆，难怪眉头紧皱。但朕听闻顾姑娘看过奇书，所识的字也称为汉字，却不完全相同。”刘彻说着若有所思，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天书？”

　　“差不多是这样……”卉紫含糊附和着，毕竟是谎话，她不想多说。

　　韩焉在一旁一直冷冷睨着卉紫，心说道：这没文化的庸脂俗粉，举手投足缺乏涵养，甚至刚才痴迷于我的那副表情，毫无大家闺秀之风，这样的野草闲花到底是怎样入了陛下的眼的。想着，韩焉又望了望刘彻一眼，难解地摇摇头。

　　“女子有才才是德——”刘彻篡改着卉紫说过的话，笑道，“多长些知识是好事。若有不识得的字，问韩焉。”

　　跟韩焉学写字？！卉紫皱着眉看向韩焉，略沉思一番，一个大大的笑脸倏地绽开，她忙不迭地点着头：“好啊好啊！”好，可以顺便问问韩焉为啥还活着！

　　正在心底贬低卉紫的韩焉闻言，心有不悦地扫了卉紫一眼，却又不想拒绝刘彻之意，冷哼一声甩开袖子绕开卉紫走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