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味是清欢》破草根

2、执迷不悔2

　　补了厚厚的粉，又擦了一层遮瑕的，才勉强遮住了红肿的双眼和憔悴的脸色。
　　镜中神色浑浊的女人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乍现。苦涩的摇摇头，苏清欢拎着包出门上班。
　　昨晚一夜未眠，哭声一点点的变小然后缓慢的湮灭在深夜中，一室暖黄的灯却没有给她带来昏昏的睡意，这一刻，往事比任何时候都清楚的回放着，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字词都比当初还要清晰，那份痛彻心扉也来得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的猛烈，打得她毫无还手之力，默默地坐着，承受着，无力着。
　　夜凉如水，一整晚的如坠冰窖。
　　这个城市的人们在日出之前就开始一天的奔波，在迟暮之后才坠入梦乡。
　　苏清欢开着车以龟速前行，如龙的车流早已让人见怪不怪。神色匆匆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年轻的，中年的，年老的，还有幼小的孩子。
　　“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动你的梦，不知不觉这红尘的历史已记取了你的笑容……..”
　　手机铃声不甘寂寞地吵闹起来。
　　“喂”苏清欢单手接了起来，略带着嘶哑的嗓音。
　　“苏清欢!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再过半个小时招标会就开始了!你居然还给我磨蹭!”李易暴怒。
　　迅速的将手机远离耳边，苏清欢戚戚焉地呼了一口气。
　　还好动作够快。
　　“堵车。”
　　“我不管，只有半个小时，你自己看着办!”
　　挂机。
　　苏清欢一挑眉，倒也没放下手机像是在等着李易回拨过来。
　　“让青春吹动……..”
　　眼角弯弯，拇指一动按了通话键。
　　“你挂。”李易的声音闷闷的。
　　苏清欢眼角简直弯成了一条缝，红唇一动：“真乖。”
　　毫不含糊地滑下滑盖。
　　经过这么一闹腾，本来酸涩涩的心情好了一点。想着此刻李易吹鼻子瞪眼的表情，苏清欢倒也轻笑出声。
　　这就是李易和她的相处模式，友人之上，恋人未足。
　　二十分钟，苏清欢稳稳的将车停在了招标会场地的停车场内。
　　有临不愧是这个城市最有实力的公司，一个年度广告案居然能将本省百分之九十的广告公司招来甚至还有百分之十的外省广告公司。
　　这块肥肉，人人都想。
　　“苏清欢!”
　　远远的，她就看见了冲她招手的李易。
　　点点头，苏清欢拿紧手中的一些资料快步走去。
　　“姑奶奶，总算盼着你了。”李易那表情好像看到肥的流油的猪排一样，双眼放光。
　　猪排，李易的最爱。
　　苏清欢嘴角一抽，那眼神看的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还有十分钟。”直接无视掉虎视眈眈的眼神，将资料甩在李易身上，径直进了会场。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和赵有味的一面是避不掉的，昨晚的电话就可以说明，她今天不来，那早晚也会见到他的。
　　身后的李易却收起了那副神色，眼里带着浓浓的叹息。
　　会场布置的很有水准，低调却处处透着奢华，像所有人展示有临的实力。
　　李易去递交投标文件，然后和苏清欢一起填写开标会签到表。时间看着也差不多了，所有的人都已经落座，苏清欢和李易对视了一眼，也静静地坐下。
　　会场主持人上场，开头还是千篇一律的说辞。苏清欢坐在底下，左右不舒服，心里明明忐忑却还面上平静，她等着上面妖娆的女人介绍出席会议人员。
　　赵有味，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
　　苏清欢默默说道，脑海中又突然浮现了一丝胆怯，让她几乎想要夺门而逃。
　　一只温暖的手覆在了手背上，苏清欢转头，李易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眼带笑意，却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无声的支持。
　　像是下定了决心，苏清欢认真的看着前方，一点心思也没了。
　　“…….赵总……..柳总监……..”
　　进到耳朵里的只有这几个字，心忽然就沉到了海底，呼不到氧气。
　　六年过后，赵有味和柳翎这两个名字还是连在一起。其实早就知道，柳翎在有临做的是总监位置，四年前就是如此，不管什么会议、宴席，有柳翎就有赵有味，反之亦然。可是心里还是刺刺的痛着。
　　从后场进来的人顺次出现，
　　黑色西服，银白色领带，修剪合身。衬托出穿衣人挺拔的身姿，俊朗的眉眼没有任何表情，淡淡的扫视着。
　　目光掠过苏清欢毫无停留。
　　小人拎着大锤狠狠地撞击着心房，苏清欢听着自己的心发出闷闷的呐喊声无能为力。六年了，眼前的人没有了当初的爽朗，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商人的浑然天成的稳重。刹那间，苏清欢似乎看见她与赵有味的距离无限的拉远，拉远，再拉远。属于她的是21岁的赵有味，不是如今27岁的赵有味。
　　紧跟着的是风情万种的柳翎，她明显看见了苏清欢。没有讶异，反而倨傲地抬起了下巴，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喉咙被无形的手紧紧掐住，鼻尖忽然酸痛。
　　前方的两人带着相同的气息，紧密的任何人都插不进去，连同她被一起隔绝在外。
　　27岁的赵有味属于柳翎。
　　没有预兆的，理所应当的，她的脑海闪过这句话。
　　21岁的赵有味属于20岁的苏清欢，而27岁的赵有味属于27岁的柳翎。
　　对吧，一点都没错，正确的太过残忍。
　　苏清欢盯着赵有味，她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裂缝，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一脸淡漠。面对她如此放肆的目光，他连眼睑都没有抬一下。
　　六年后的重逢如此的令人难堪。
　　低下头，逼回了眼中的水光。
　　“清欢。”李易将手搭在她肩膀上，担忧地问。
　　苏清欢抬起头，眼中已是一片清明：“没事。”
　　强迫自己将目光投向别处，可是还是压不下胸口的翻滚，外面看不见不代表里面无碍。
　　眼看着胸口的不适越发汹涌，苏清欢还是忍不住举手，留下一句身体不适就捂着胸口起身离去，甚至没有等到主持人说话。
　　直奔洗手间，苏清欢扶着洗手台呕吐。
　　那种久违的想要掏空五脏六腑的感觉让她止不住的颤抖，那些黑暗的片段破碎的飞过脑间。
　　一直吐一直吐，直到嘴间只剩下酸水的味道。
　　苏清欢靠着洗手台的底柱缓缓滑下身子，无力的虚脱感包裹全身。
　　脑海间一片空白，悬在半空中找不到着力点，万丈深渊就在脚下，一落下，粉身碎骨。
　　“吱。”洗手间的门被慢慢推开。
　　抬头。
　　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眼前，苏清欢的心咯噔一跳。
　　赵有味。
　　那个人是赵有味，一脸讥讽的站在门外的赵有味。
　　她曾经冥想过无数次，描绘过无数次的眉眼就在眼前。但那深深表露的嘲讽就像硫酸一样灼烧着她的眼睛。
　　苏清欢忽然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一个落魄的乞丐在富人的面前饱受屈辱。
　　扶着底柱，硬撑着站起身与他平视，指骨分明的手承受着她身体全部的重量。
　　“好久不见。”凉薄的话语，四个字囊括所有情感。
　　苏清欢哼哼的笑出声：“是啊，好久不见。”
　　这样对峙的两个人，谁也没有退让。
　　谁能想到，这两个人昔日是多么的如胶似漆，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挖出来让对方看见自己的真心。虽然，这个昔日隔了六年之久。
　　赵有味弯起一道淡淡的弧度：“怎么回国这么久还是水土不服”
　　字字带刺，轻而易举地扎入薄脆的防线之间。
　　浅浅的调整呼吸，她睫末一动，一小片阴影投射在眼睑下方。
　　“你何必如此对我昨晚我就说过，我办完一些事就会离开，永远不再回来。”
　　寂静，空气中好像浮动着万马奔腾的怒气。
　　“好，真好。这地方就让你这么仇恨”薄冷，深深覆盖住底层的怒意。
　　苏清欢愣住。
　　仇恨对这个地方的仇恨不，这是给了她无数温暖和美好的地方，是她心底最干净最柔软的地方。
　　赵有味看着眼前无声的女人，狼狈透着楚楚可怜。
　　默认，默认她对这个地方的仇恨。
　　弧度往上方拉深，赵有味眼里已经是风云翻滚。
　　“砰!”男人的怒气发泄在无辜的门上，引起震耳欲聋的响声。
　　苏清欢慌谎地抬头，那里还有人影。
　　可怜兮兮摇晃的门继续发出难听的吱呀声。
　　一撒手，重重地沉在地板上。苏清欢紧紧地捂着嘴，呜咽的声音从指缝之间流泻出来。
　　爱情伤人，破碎的爱情杀人。伤的苦楚，杀的无声。
　　我们可以接受爱情的开始与结束，却无法接受爱情藕断丝连带来的死灰，无法面对这样的伤痕。你苦苦的爱着他，认真的爱着他，却被搁在远离他的礁石之上，你的呼喊他听不到。这感觉就像你可以接受甜腻的卡布奇诺，接受苦到极致的中药，却无法忍受酸涩的不知名的液体，未知的恐慌和难忍的楚痛才是致命的毁人利器。
　　爱情中间的PH值是甜不到心底，苦不到骨髓，却刚刚好将你最浓烈的思念与爱意紧紧缚住，你努力的挣脱，却发现越来越紧………
　　“清欢!”摇摇欲坠的门彻底与门栏松开，歪斜的靠在旁边。
　　李易看见苏清欢无助地哭泣，浑身散发着一种熟悉的气息，被人抛弃的气息。
　　雪白的病房，被捆住的苏清欢，狰狞的神色………
　　一切。
　　李易快步上前，一把将苏清欢捞起紧紧抱在怀中。
　　“清欢，清欢，清欢。”莫名的恐慌，李易眼神骤聚，弥漫的惊恐让他嘴皮发颤：“求你，求你，不要再变成那样，求你了。”
　　偌大的洗手间内，李易悲慌的语调夹杂着细细的水流声绕成一团，平白生出一种荒凉的感觉。
　　苏清欢这才缓缓抬起头，眼神空蒙，如同深水的漩涡一般，死气沉沉。很慢，很慢，用蜗牛爬行的速度开始转换，一毫毫的变得清明。
　　“小易。”软软的，糯糯的，毫无防备的。
　　李易顿时松了一口气，一个劲的点头：“我在，我在。”
　　“我们回家好不好”苏清欢紧紧抓住李易前襟的衣衫，仿佛深海里的人抓住最后的浮木以求生存。
　　“好，好。”李易应着，顺势将苏清欢横抱起来，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