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尽百年》驭东风

7、雪夜惊魂

　　辗转二十几个小时，终于到了萨拉门托机场。
　　兰又庭舒展了一下筋骨，完全没有要整理行李的意思，甩手而去。留下程乐乐无比怨念地看着那个背影，再次左提右抱地匆匆跟了上去。下了飞机，程乐乐发现自己的嘴巴已经合不拢了。
　　她看到了一架小型的私人飞机，兰又庭已经径直走了上去。
　　程乐乐再忍不住了，三步并作两步赶上那个不紧不慢的黑色背影,咋舌道：“你们TS可真实阔绰啊”。
　　对方无应答。
　　“这是私人飞机吧。”
　　“•••”
　　“算你私人的还是公司的啊？”
　　“•••”
　　“我们还要飞多久啊？”
　　“飞机这么小，中途加油怎么办？”
　　“还有•••”话音未落，兰又庭暮地转身，“你要是不想走过去就最好不要讲话。”
　　上了飞机，乐乐谨遵某人口谕。私人飞机最大的好处就是空间宽敞。不过之前已经坐的是头等舱，对她来说，区别不大，很快就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飞机已经着陆了。一出舱门，她就被眼前白皑皑的一片激动得欢欣雀跃。对于一个在南方长大的女孩来说，看到这么延绵不绝的一片雪景那实在是难得。可是还不等她抒发胸臆，兰又庭已经把他连拉带拖地赶进了早已停在旁边的一辆程亮的黑色奔驰。乐乐的心神明显不在车上，无限惊喜地问道：“这是哪啊？好美啊。”兰又庭难得的回头看了她一眼：“这是加州和内华达的交界处。我们去的地方比这里还要美。”程乐乐有限的地理知识很难为她在脑海里构造一副准确的地形图，但是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去得地方比这里更美就对了。
　　兰又庭打发走了司机，自己开车。半小时后，就已经远离机场到了郊外，一路车辆越来越少，已渐入无人之境，周遭越来越清净，除了轮胎压上雪地的声音就再没别的声响。程乐乐心满意足悠闲自得的把自己的脑袋挂在了车窗上，一边享受这一袭清冽而又无比新鲜的空气，一边看路边那参天的古木透下斑驳又明亮的日光，禁不住抽当回头瞟了一眼开车的人，又回过头惬意地闭上了眼睛，心情不知不觉的舒畅了起来。有些人，有些事，好像突然间变得很遥远，从她身体里抽离开来。她毕业过后从不敢一个人旅行，她以为没有伟明的旅程将是不完美的，可原来风景就是风景，不管身边的人是谁，美的东西永远也不会被遮挡，不同的，只是换了看风景的眼睛。

　　天已暮色的时候，车子终于停了下来。乐乐的嘴估计放得下一整个苹果了。
　　在周围参天大树下，一座三层楼的小别墅平地而起，虽然不大，看上去却极为精致。青砖的外墙面，三角的屋顶错落相间，像极了童话里的城堡，每层楼都是用整面整面的巨大的落地窗镶嵌着，光可鉴人，里面巨大的水晶灯透出明亮而温暖的灯光。远远看去，在夜色的衬托下，就好像黑丝绒上一颗璀璨的水晶。
　　乐乐来不及发出更多的赞叹，小楼里早有人迎了出来，一男一女，女的走在前面，人未至，声先闻，“纳兰，你来了。”
　　乐乐一惊，好熟悉的声音，同时又立刻心中生疑，纳兰，纳兰是谁？
　　等那女人到了近处，乐乐不禁睁大了眼睛，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谁知对方却笑意盈盈的接了下去：“程小姐，你好。我想我们应该有过一面之缘。纳兰已经告诉过我们会你来，怎么样，一路上辛苦了吧。”看乐乐满脸疑惑的表情，那人微笑着看向乐乐身边那个一言不发的人：“既然你带她来，别告诉我你还什么都没告诉过她。”兰又庭微微颔首，没有任何回应。
　　那女人很大方地自我介绍到：“我叫若星”，然后又看向和她一起迎出来的人，“他叫淳一。我们都是又庭的朋友。我们进去吧，你应该觉得冷了。”说罢不管乐乐满脸问号，很自然低挽起了她的手，一把拉进了屋内。
　　拾级而上，大厅映入眼帘：装饰并不豪华，但是每个家具，每副挂画，每份摆件，似乎都是特别精心挑选过的。大厅旁的壁炉正噼里啪啦地欢快地燃烧着，感觉很温暖，但是乐乐心头却又一份不安，她隐隐感觉到自己很多东西都被蒙在鼓里。
　　行李已经被淳一提了进来。兰又庭一边脱下风衣，挂上围巾，一边问道：“她到了吗？”
　　若星答道：“今天晚些时候到。我把事情安排在明天。”
　　“恩，也好，不能再拖了。”停顿了两秒钟，他低头问道，“你们有把握吗？”
　　“我和淳一会尽力的，你放心好了。”
　　这时兰又庭仿佛记起了她的存在，把目光投向若星：“让她住顶层的那间房吧，麻烦你你带她去了。”
　　若星微笑着点头，“你放心好了，”然后转头面向乐乐, “程小姐，请跟我来。”
　　三楼一共只有一个房间，里面舒适而宽敞，美式的乡村风格，宽大的高靠背床，纯白色的羽绒被和枕头上铺着大红色的床罩，米白的纯色地毯，木质的天花板吊顶，内置浴房洗手间，旁边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咖啡吧；床的右边是是一整幅的落地窗，推开来是一个宽大的石砌阳台，一眼望去，一个碧蓝的湖泊在远处太阳的余辉下闪耀着点点鳞光，被四延绵的的白雪青松环绕，安静的仿佛不占一丝尘烟，似乎连看得人心都会静下来。乐乐不禁看得出了神。
　　“程小姐，请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虽然才刚见面，但是和兰又庭彬彬有礼相比，若星更为礼貌周全，面面俱到，让人心生好感。
　　她忙不迭地转身：“若星，你就叫我乐乐吧。”若星会意地微笑着，关上门出去了。
　　旅途的疲惫让乐乐很快有了睡意，她来不及收东西便和衣躺在了床上。温暖和柔软的大床很快让她酣然入睡，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一片漆黑。她拉开灯，发现床头柜上有一个托盘，放着简单的食物，再一看表，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她起身下楼，发现楼下一个人都没有，看着偌大的一个客厅，心里不禁一丝丝胆怯。她走到窗户旁，拨开窗帘，发现窗外他们几个人在那里窃窃私语，几句话过后，几个人仿佛就准备上车准备作势离去。
　　乐乐心下立刻慌了神，连忙推门跟了出去，大声喊道：“喂，你们去哪？”
　　三个人明显没有预料到她的出现，面面相视，最后淳一和若星都把目光投向了兰又庭。兰又庭向他们点点头：“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等看着他们的车闪着红灯消失在拐角处过后，兰又庭回头看向了程乐乐,声音里有难得的关心：“你怎么不睡了？我们飞了很长时间，你需要休息。”
　　乐乐鼻子一哼，“幸亏我醒了，不然你们溜了我都不知道。”
　　兰又庭笑了，解释道：“我们有事要办，需要出去一下。”
　　“什么时候回来？”
　　“快的话今天今天午夜就可以回来，慢的话就要等到两三天了。”
　　程乐乐差点没跳起来把面前的人给撕了，“什么，两三天？！你们，你们就这么不管我死活一走了之？”
　　“我说的是如果，我们会尽快赶回来的。冰箱里有足够的食物，我还给你留了些话。”
　　乐乐仿佛记得托盘里有张纸条，但是这是两件事，“不行！你们不能丢下我，我要跟你们去！”
　　对面的人立刻变了脸色，正声说道：“不行！我们有正事。”
　　乐乐也毫不让步：“不管，我就去。”她心想，这荒郊野岭，月黑风高，我一个女生怎么行，你今天就算说破天，我也要去！
　　兰又庭见她那架势，也不多说，“好吧，上车。我赶时间。”
　　乐乐忙不迭地跳上车，砰地一声关上车门，死死抓住门把手，生怕有人把他赶下来一样。兰又庭仿佛什么都没看到，直接把车开了出去。
　　车开的很慢，一路上漆黑一片，所到之处，除了轮胎和雪地摩擦的声音，就只听得到窗外呼呼作响的风声和树叶沙沙的声响。车灯能照耀的地方，看到新鲜的轮胎印记。乐乐心想，这应该是若星他们走过的地方，他也该是要跟去的。
　　几分钟过后，车突然停了下来。兰又庭熄了车灯，拔了钥匙，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车里一片死寂。
　　乐乐下意识地抓紧了门把手，紧张地看向兰又庭问道，“怎么了？你可别想把我送回去!”
　　兰又庭双眼凝视前方，缓缓说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出去吗？”
　　他的神态语气都让乐乐觉得身上冒冷汗，却还是小声地回答道：“你不说他们有事要办么?”
　　他慢慢转身定定地看着她，语速更加缓慢却又更加清楚地说道，“那你知道他们要办什么事吗？还非要半夜三更，不让你知道？”
　　乐乐语塞。
　　兰又庭的眼神像聚光灯一样让乐乐无处可逃：“还是我告诉你吧。因为，他们饿了。而家里没有他们可以吃的东西。”乐乐明显感觉头嗡地一声炸开了，心像擂鼓一样地嗵嗵作响，响到到她觉得自己耳朵都快要听不见了。
　　兰又庭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身体慢慢前倾，向乐乐越靠越近，呼出的每一口气似乎都直接吹到了她的脸上，直到把她逼得缩在了角落，自己几乎压在了她的身上，才一字一顿，缓缓地说道：“因为他需要的是鲜红的，温暖的，液体。而我们四个人里面，应该只有你才有。”
　　此刻的兰又庭的脸已经快要贴到了她脸上，他的眼睛在黑夜中幽深无比，手头的那个鱼肚白的戒指仿佛也发出了青幽的蓝光。乐乐瞬间只觉得汗毛倒立，嗓子发干，头脑一片空白，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手颤抖着下意识地想推开车门。但是几乎同时，她听到哗地一声响，车门被锁上了！
　　她从不怀疑自己是个无神论者，但是此时此刻，此人此景，她却无论如何说服不了自己，觉得自己的信仰原来是那么地不堪一击，她勉强地挣扎着，几乎带着哭腔说道，“他饿了•••但是，你没有对不对？”兰又庭嘴角一扬，抬头从车窗望向漆黑的夜空，“哦？你想知道吗？”又回头直勾勾地盯着她,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快了，月亮就一升起来你就知道了。”

　　程乐乐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失去知觉的。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阳光穿透云层照耀在她的脸上。她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使劲揉揉眼睛，发现自己好发无伤地和衣躺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她使劲地回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夜色，车尾灯，那忽远忽近的声音，幽深的目光和戒指，好像是做梦，可是感觉怎么那么真实。她下了床，整个房间床上床下地翻腾了一阵，终于决定拔下床头台灯的插头，把台灯紧紧地攒在手里，蹑手蹑脚地下了楼。楼下还是一片寂静，好像整晚都不曾有人回来过。等她转完整个小楼，确信没有一个人在的时候，她终于长吁一口气，扔下台灯，一屁股跌坐在了沙发上。
　　她需要整理思绪。
　　上周五面试，这周一报道，周二订机票，周三就飞到了这里，然后就是昨天晚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乐乐突然间觉得这里的每一个环节都是那么的让人怀疑，在周五之前，她并不了解TS，更不认识兰又庭，剩下的两个人也是昨天才见到的第一面，可自己却毫无怀疑千里迢迢地跟他飞到了这里；他说他要来处理苏可怡的事情，可是苏可怡人在哪里；在她有限的心理常识中，哪有做心理咨询这么大费周章远渡重洋地选在深山老林里的？她不相信自己有什么过人的才情，至少比起高山来她什么也不是，可是为什么兰又庭几乎什么都没问就选择了她？还有，纳兰，若星叫他纳兰？纳兰是谁？
　　乐乐承认自己不聪明，可是绝对不蠢。一连串的问号让她突然觉得自己后背脊梁一阵发麻，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父亲常说的话她从未记在心上过，她却为了那传说中的优厚待遇失去了最根本的警惕性。这一切似乎早就是计划好的。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被这么选中一定有个理由。她有限的脑细胞再想不下去了，但是目前为止，她几乎可以肯定两件事：一，就算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但是伟明也绝对不会害他；二，就算这背后有个什么理由，她程乐乐也没兴趣知道了，她只要离开这里，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