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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刺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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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直到傍晚时才过来,神情略显疲惫。
我本想说这事,见他如此,把话只得咽了,唤道:“采菊,奉茶来。”
采菊端了茶,我亲自接着,端到他面前:“喝口茶,润润嗓子。”
他接了茶,喝了几口。
我忍不住道:“朝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叹了口气:“皇上颁下旨意,所有藩王一律不得擅自离京,说是留诸王辅佐朝政。”
我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朱允文这道旨意,美其名曰辅佐朝政,实则防备他们谋反作乱。
可怜的小屁孩朱允文对这些叔叔们防得紧,连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
不用说,一定是方孝儒为他出的主意。
不过,有什么关系,最后赢的是朱棣。
我抬手摸摸他紧皱的眉,安慰道:“没关系,留下就留下吧,南京城也挺好的,天气不冷不热,景色也美。”
他转身拥住我:“先帝临终前嘱咐我尽快带你离京,想不到就这样耽搁下来,也不知何时才能和你回北平。”
我笑了:“没关系,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无所谓在哪里。”
他轻轻叹息一声,把我拥得更紧。
我依在他怀里道:“今天王妃过来了。”
他稍稍松开些:“你是说采红和绿乔,我已经知道了。”
我一愣:“是王妃告诉你的?”
他点点头:“敏儿和我说了,只是一点烫伤,如今人已经认了错,事情就此过去,你别放在心上。”
怪道他这么晚过来,原来他先去了徐妃那里。
心里对自己说别在意,他们是夫妻,这么多年的感情,不可能因为我,彼此不相往来了。
我笑笑:“是啊,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想再追究。”若追究下去,越显得我气量小,她气量大,我狭隘,她宽广。
他宽慰地笑了:“我说过,敏儿性子极好,很好相处。”
什么性子极好,我看说她阴险还差不多。
想来想去,还是把话咽了,冲他笑笑,唉,觉得自己笑得越来越勉强了。
徐妃又差了人过来,说是请朱棣过去,有要事相商。
我坐在一边不吭气。
朱棣看看我,问那过来的太监:“什么要事?”
太监低着头回话:“王妃说来了一位客人,王爷一直想见的。”
朱棣想了想道:“好,本王马上过去。”
我默默坐在一边,默默看着。
他转身揽住我,有几分歉意:“小苏,我去见个人,你先歇息,不必等我。”
我大度地笑:“没事,你去吧,不要谈太晚,注意身体。”
他低头,在我额上映下一吻,起身匆匆离去。
我倚在门口,一直盼着他回头,然而夜色中,他始终没有扭头看我一眼。
是啊,在他心中,有太多东西比我重要,我没法怨他,我只怨自己,为何偏偏爱上他。
采红的烫伤还没好,她硬要撑着如从前一般侍候我,我不肯,她就红着眼圈,也不说话。
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不再提送她走,她也只作忘了。
对着镜子,我问道:“宁王,他还好吧?”
自从进了燕王府,我仿佛与世隔绝,外面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采红一定有他的消息。
采红梳头的手颤抖了一下,低低道:“王爷挺好的,就是常常喝酒,一喝就醉。”
记忆里,十七好象不爱喝酒,我不禁笑笑:“原来是个酒鬼。”
“王爷从前可不是这样,是姑娘进了燕王府,他才开始喝的……。”采红说着,见我看她,忙忙住了嘴。
我低下头看自己的手,只觉得心情闷闷的,特别难过,也不知是为什么。
“采红,陪我出去走走吧。”我仰起头,努力微笑。
不知不觉转到后院,园子门口立着马三保同两个护卫,见我过来,他急忙上前一步拦住我:“小苏,王爷有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
我愣住,旋即咧嘴:“是吗?好,我们不进去。”
慢慢转身,走了没几步,身后突有一个傲慢的声音叫住我:“咦,这不是程姑娘吗?怎么,吃了闭门羹。”
扭头望去,只见绿乔带着几个侍女太监从园子里面走出来,直盯着我,一脸得意的笑。
没得和小丫头吵嘴,让人看笑话,我只是笑笑,也不理她,继续往前走。
她偏上来拦住我,故意上下打量一番道:“程姑娘,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因为昨晚王爷没来啊。”她身后那些个奴才互相挤了挤眼,爆发出一阵哄笑。
采红忍不住喝道:“你胡说。”
我抬手止住她,笑道:“绿乔,我看你的脸色更差,莫不是做了亏心事,夜半鬼敲门。”
“你……。”绿乔一时语塞,转而笑道:“我可没做亏心事,倒是你这个丫环,烫得半死不活,还得出来侍候你,要是王妃看到了,该说姑娘狠心呢,还是说这丫环傻呢。”
采红厉声打断她:“奴婢心甘情愿侍候姑娘,关你何事?”
“哟。”绿乔啧啧两声:“主子是傻的,奴婢更傻,真真一屋傻人。”
那些奴才齐齐哄堂大笑。
我还不及说话,采红扑上去,左右开弓,狠狠扇了她两巴掌。
恰在此时,朱棣同着徐妃走了出来。
见此情景,朱棣大怒,喝道:“住手。”
采红停了手,退到我身旁,绿乔被打的口鼻流血,不住呻吟。
徐妃看向我,声音失了平时的温和:“妹妹,这是怎么回事?”
采红抢先道:“绿乔辱骂姑娘,奴婢……。”
徐妃厉声喝止她:“何时轮到奴婢说话,跪下。”
采红只得跪下。
徐妃继续看向我:“妹妹,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朱棣也看着我,眉紧皱着,神情不悦。
我淡淡道:“马总管在此,何不问他,免得王妃说我偏袒自己的丫头。”
“三保。”朱棣喝道。
“奴才在,事情是这样。”马三保躬身上前,将方才发生的事如实说了一遍。
徐妃不等他说完,脸色大变,扭头吩咐:“把这个目无尊长的丫头轰出府去。”
另一个叫珍儿的侍女慌忙跪下道:“王爷,王妃,绿乔只是言辞不当,并无大错,饶了她罢。”
“不行。”徐妃断然不允,喝令太监:“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不严加惩处,难儆效尤,马上拖她下去,赶出府。”
珍儿哭道:“王爷,王妃,就算绿乔姐姐说了不该说的话,该受罚,程姑娘的丫头动手打人,难道不该受罚?”
徐妃缓和了语气,冲我道:“妹妹,这丫头说得也有道理,绿乔做的不对,采红打人也不对,她两人都有错,没有只罚一个的道理,依我之见,不如一同赶出府去。”
说到这里,她转向朱棣:“王爷觉得妾身这样处置可好?”
朱棣点点头,没有看我,淡淡道:“府里的事一向由你作主,随你处置。”
眼看几个太监过来把两个丫头拖走,我站出来道:“且慢。”
徐妃道:“妹妹想说什么?”
我平静道:“绿乔骂人有错,我的丫头打人也不对,王妃以府规处置,小苏也没话说,只是采红跟随我多年,我们早已如亲姐妹般,我从未当她是奴婢,她也是一时情急,才会出手打人,请王妃看在小苏的面子上,饶恕她这次。”
徐妃为难道:“没有赶一个留一个的道理,王爷,你看呢?”
朱棣开口道:“既然如此,两个都留下。”
采红叩头:“多谢王爷,多谢王妃,多谢姑娘。”
“此事到此为止,若有再犯,即刻逐出府去。”朱棣说罢,没有看我,拂袖而去。
徐妃急忙跟上,和他并肩而行,越走越远。
其他侍女扶起绿乔,一起走了。
我默默地立在原地,秋天的风有点凉,心有点冷。
这件事,明明是绿乔错在先,采红为了护我才打她,到最后,徐妃一句话,全部赶出府,她分明是故意的,知道我会站出来求情。
说的多好,没有赶一个留一个的道理,她做了好人,大度宽容,一家之主的范儿,谁都没话说。
这也就罢了,朱棣那句由你作主,让我的心彻底凉透。
他说的对,这府里,只有他和徐妃是主人,我不过是个未过门的小妾,主人高兴时摸摸我,不高兴丢到一旁,无关紧要,就算突然凭空消失了,于这个家没有半点损伤。
马三保走了过来:“小苏,回去吧。王爷还有要紧事。”
我咧了咧嘴,想笑一下,没笑出来:“我知道,我马上走。”
看一眼后院紧闭的门,我慢慢转身,采红慌忙起身扶住我,一步步往回挪。
我努力忍着不回头,可是那扇紧闭的门一直在我眼前,沉重,压抑。
什么要紧事,只能她知道,不能我知道。
原以为我是朱棣身边那个独一无二的女人,却原来,那个独一无二的女人不是我。
朱棣只有徐氏一位皇后,徐氏死后,再未立过皇后,在朱棣心中,徐氏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明明早就知道,为何就是看不透。
我果然是自寻烦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