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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春来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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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斗——你死我活的争战!
……
随着阿芙蓉的烟雾一缕一缕地进入体内,应无求反而觉得愈加畅快,那是一种久违的身心舒畅。
等吸入一定的量,应无求卷起袖管,抽出藏在靴筒内的匕首刺入自己的手臂再以一种极慢的速度一分一毫地划开,他刺得很深,甚至可以听到移动的刀尖与骨头发出的摩擦声……然而他的脸上却以一种极为不合理的表情呈现——
笑,应无求竟然在笑!
开始还只是勾起唇角的浅笑,随着刀尖地移动以及鲜血不断地大量涌出,这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竟演变成痛快的哈哈大笑!
因为他感觉不到痛,不止没有痛,就连些许的难受滋味都没有。
他知道他成功了,为了能够赢离歌笑,他义无反顾地选择孤注一掷……
最后的决战,他一定要赢!
草草地处理好伤口,应无求站起身正准备前往与离歌笑的约战地点,却在不经意间瞥到桌上的一面铜镜,映在镜中的人有着一双血腥红目和紫黑双唇,仿若嗜血的罗刹鬼怪。莫名地,应无求拿起那面铜镜,视线在镜中那渐渐扩大的自己的面容与执镜之手的黑色指甲间来回往复,蓦地神色一凛,将铜镜重重摔在地上!
“咣当!”一声,铜镜四分五裂,一片破碎的镜片从地上弹起,险险地掠过应无求的脸庞,停落在窗棂上。这时,恰巧一缕阳光洒落,经由镜片反射向屋中紧握双拳的战立之人。
笑,应无求又笑了……比起先前的痛快,这次更似疯狂。
他就像是要将体内的空气全部笑出肺腑,一丝不剩。他笑得疯癫,笑得张狂……直到虚脱,滑跪在地。他的眼前一片朦胧,虚虚幻幻看不清楚,依稀有两个模糊且熟悉的身影向他走来,他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直到有什么东西自双眼滑落才豁然开朗,呆呆地看着眼前空无一物的门口,无奈地自嘲般地勾唇轻笑,笑得漠然。
“快了,就快了……”
“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后悔……”
“离歌笑,我们终于可以做个了断……”
“如忆,等我……”
“……”
……
披上斗篷踏出屋子的应无求的神色极其冷冽,那双被杀气弥漫的血腥红目似极鬼魅。
一路上,不断有人朝他指指点点,他不在乎,因为这些他都看不见听不见,他的眼里心里只有一个地方——郊外的城楼,那是他与离歌笑的约战地点。
而那个地点是离歌笑选择的。
当对方说出那个地点的时候,应无求在一瞬间愣了神,他不明白明明有那么多的地方可以选择为何离歌笑偏偏就挑那里。许多年前,他曾抱着决心要从那里离开,到他向往已久的南方,去过他的新生活。奈何天不遂人愿,他被随后赶到的离歌笑和荆如忆留下了,也因此改变了他的一生!
应无求紧了紧握着绣春刀的手,加快了行走的步伐。
途径一条小河,几个约莫八九岁的孩子正在相互追逐嬉闹,这本与应无求无关,应无求也无心去搭理,如若不是一个女孩在经过应无求的身边不幸绊倒,如若这个绊倒的女孩不是倒向应无求的怀里,他应无求绝对不会为此停留一步。
“谢谢哥哥,你真好。”女孩很诚恳地道谢。
“……”应无求没有回话,他将斗篷的帽子往下拉了拉,将自己的面容更深地遮住。
得不到回应,女孩并不介意,她甜甜地笑着,眉眼弯弯。
“迎春!快点!我们不等你了!”前方传来同伴的叫喊声,女孩挥手高声回应,跟应无求鞠了一躬再次表示谢意,抬脚便要跑出,却在行至两步时停下,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转回到应无求身前,拉起他的左手将之放了上去。
“哥哥,再见!”做完这一切,女孩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应无求目不转睛地看着手心里的东西,那是一支迎春花。
迎春花,在百花之中开的最早,它的盛开代表着春天的到来。
春天……应无求记得离立春之日还有数日,然迎春花已开,看来这又是一年春来早。
春来早。
在应无求的记忆中,有那么一年是他难以忘却的。
那是离歌笑与荆如忆成亲的那一年;那是他没能离开过自己新生活的那一年;那是他进锦衣卫开始拼搏的那一年……那一年,改变了他们三人的命运;那一年,他的性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那一年,春来早……
犹记得,他跟着离歌笑和荆如忆回去之后,离歌笑便将他介绍进锦衣卫工作。锦衣卫的训练尤其艰辛,他这一初出茅庐之人又因离歌笑的关系,在锦衣卫曾一度受到过排挤。
没关系,只要不断往上爬,就不会有人看不起他,就不会有人再认为他的一切靠的都是离歌笑!
他不要输给离歌笑,他要赢!
然而在现实中,他却一次次地输给离歌笑,输得一败涂地。
能够挽回的唯有今日这最后一战!
……
不知不觉间,应无求已来到城楼。顺着阶梯一步步往上走,心底竟有种激动油然而生,不论他如何刻意地去遏制,始终无法成功,就像用手去抓流水永远也抓不住一样,他心底的激动总能逃离他的禁锢,然后以更强劲之势爆发。到最后,应无求索性不去克制,任由它滋生蔓延,等他走完阶梯,登上城墙的那一刻,他兴奋至极,那双嗜血红瞳不时地一伸一缩,迸发出如火光芒。
离歌笑还未到。
应无求也不着急,他深知离歌笑不会爽约。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应无求心底那最初的激动在逐渐消失。不稍一会功夫,他便心如止水,平静恬然,仿佛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抬眼张望,回忆如潮。
这里,曾经是他一生的转折点,此刻则是他一生的终结点。突然,应无求的脑子一阵眩晕,晕得几乎站立不住,他晃动了几下靠站着城墙,目光接触到了楼下的城门。
[你别走,行吗?]
[来硬哥,不要走,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世上哪有像他们这样的一家人?一家人会走到斗得你死我活的地步吗?
应无求无力地扯出一抹苦笑。
其实,当年他并不想走,那一段路他一直是三步一回头,直到到达城门,从身后传来熟悉的“来硬哥”;从离歌笑软着语气的询问;从荆如忆诚挚的恳求,他便更不想走了,他离开去到南方又能怎样?孤零零地面对未知的生活他能做什么?他舍不得,舍不得过去的一幕幕,舍不得现在的一宗宗。
于是,他留下来了,留下来面对至少他能够了解的生活。
……眩晕感越来越严重,慢慢地出现了幻觉,眼前浮现出一大片一大片的迎春花。
迎春花,在应无求还不是应无求的时候,在包来硬还未遇见荆如忆的时候,一度是他最喜爱的花朵。
那时年少,他娘希望他坚强敢于担当,为他改名包来硬。他记得他娘为他改名的那天,迎春花开了;他记得他娘在他改名后送给他的第一样东西便是一支迎春花;他记得他娘当时跟他说“春天就要来了,新的一年会有好兆头,我家来硬会成为真正的硬男儿”;他还记得那一年好像也是春来早……
春来早,又是一年春来早。
那之后没多久,在他情窦初开的时候,他认识了被贬后的官家小姐——荆如忆。
荆如忆喜爱梅花,她说梅花坚韧不畏严寒,她说要做到真正的硬男儿就必须像梅花一样……渐渐地,包来硬也就爱上了梅花,可在他心底深处,他始终记得他曾经爱过迎春花。每当迎春花开的时候,他就感觉心中有股暖风拂过,触动心弦。
后来,他成了锦衣卫的千户。有一次与离歌笑出任务,归途中在一茶亭稍作休息,他看见不远处两棵黄色的迎春花开了,他微笑着看得失了神,直到离歌笑将他推醒赶路,他才恍惚地跟着离开。可惜,他不曾看见,离歌笑的目光在他与那两棵迎春花之间往复,最后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第二天,离歌笑很晚才回来,怀抱着一棵树苗,他说那是迎春花,他还说院子里除了梅花也应该种些其他的树了……
第二年,迎春花开了,包来硬经过院子的时候总会驻足看上几眼,但他从来不知道,他在看的同时,离歌笑总在他身后静静地微笑地看着他。
那一年,同样春来早。
……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随着它的愈渐清晰,应无求脑子中的眩晕感愈渐消褪,眼前的幻觉也愈渐消失……当离歌笑的身影出现在应无求的面前时,应无求已然清醒,双眼迸发出寒意。
这一刻终究到了……
“你终于从我手上得回了一切。”
“一直以来我什么都没有得到,只有失去。”
“你说我今天能不能杀了你?”
“不能,因为今天我不可能再放过你。”
“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你会那么确定我不会把地图交给鞑靼人?”
“因为我相信你,知道我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你吗?因为在我心中你永远是以前的包来硬,不曾改变。多么多年,你做严嵩的走狗,卑躬屈膝,为的只是亲手将他解决,让他们父子俩,永不得超生。”
“对,帮如忆报仇的是我,也只可以是我!”
……
决斗,畅快淋漓,过瘾至极!
……
下一年的春来早,会是什么时候,应无求还能再看见吗?
==========================《春来早》•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