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未过》姬昀滟

21、出发

　　三日之期很快就过，第四天早晨，一架马车不紧不慢地从银都城西城门出发，目的地不详。
　　卓梧坐在车上，看着坐在车里还保持着大少爷姿态左手茶杯右手书卷的水冷潮，心里觉得很失误。
　　为什么没有带凤竹出来呢？起码还能聊聊天。要不然老哥岚松也行啊，哪一个不是又亲切又养眼。眼前的这个倒是养眼，但是在他身边就好像站在开着门的冰柜前面一样，一会儿还行，时间长了全身都冷得发麻。那个会笑的水冷潮就像是个幻觉，很不真实。卓梧甚至怀疑我前两次看见的他的时候是不是在梦游。
　　不过，就算是梦，也是个美梦。
　　坐在车里无聊，胡思乱想一下也权当是打发时间。她对着眼前的水冷潮胡思乱想，却没有注意到胡思乱想的对象其实一直在用余光“监视”她。
　　“诶？你说，”实在是无聊，聊聊天也好，“你说咱俩这次出来，是用兄妹的身份还是夫妻的身份掩人耳目？”
　　冰雕很明显的动了一下，却还是没有抬眼睛，这个人真虚伪，明明就是有反应还装酷，卓梧在心里鄙视他好几遍之后他才抬起对上她的眼睛说了一句：“本来就要做夫妻的，何来掩人耳目。”
　　这人不会真的打算结婚吧，他住进凤府来不会真的是想要“嫁”进来吧？看他认真的样子，卓梧心里有种很复杂的味道，不知道是心酸还是苦涩，反正不是甜蜜。这跟对他有没有感觉没有关系，卓梧脑海当中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睡在他的身边起码要盖十层被子，可是古代厚重面被要是盖十层的话岂不是永远看不到第二天的日出了？
　　“你……不是真的……吧？”卓梧胆战心惊地问道。
　　“真的什么？”冰雕继续看手里的书卷，也不是知道是什么书让他能如此沉迷。
　　“真的要跟我结婚，哦，不，成亲，成亲啊？”卓梧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觉得呢？”这次他的笑不是幻觉，但是渐渐习惯了这个表情也不觉得惊艳了，只是这次的笑让卓梧从心底往外发毛。
　　“我觉得不是真的。”嗯，一定不是真的，她心里自我安慰一下。
　　“如果不是真的我为何要住进凤府来？”他的一句话打破了卓梧的幻想。不过她从来都是很容易适应环境的人，既然他真的想娶我，那便把他当做未婚夫好了，冷点就冷点吧，多穿点就行了。
　　看见她眉头渐展，他好像知道对面人心里的想法一样，这回给了卓梧一个温暖的微笑。周围的冰块好像一下子都融化开了，滴答滴答地落在她同样在融化的心里。
　　大概自己会沦陷在冰雕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里面吧，卓梧心里想着，又不敢确定。

　　车行了一个上午，马上要到吃午饭的时间，但是目前是属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状态，好在一行人备货充足，找个地方野餐一下也好。
　　“琉冬，一会前面若是有开阔的地方就停下，咱们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卓梧掀开帘子，对着扮成小厮驾车的琉冬说道。
　　“知道了，小姐。”琉冬的声音里没有一点疲惫。琉冬是以前的凤岚堇，现在的凤卓梧的贴身丫鬟，心思细腻，为人忠实，武艺说不上十分高超，但是保护只会轻功不会武功的梧主事是绰绰有余，当然现在扮个男人驾个车当然更是小菜一碟。
　　卓梧直接撩起车帘，欣赏窗外的景色。已经出了银都很久，人烟渐渐稀少，两边的景色却渐渐明晰起来，确实越往西走越是风景秀丽，山水相伴，让人十分快意。
　　不一会，琉冬停下了马车，卓梧下车一看，心里叹道：不愧是我的人，就是知道我的胃口，这个地方有山有水，风景怡人，地势开阔，前后若是有人偷袭也是容易发现，可能是凤岚堇的原因，现在的她自我保护的安全意识非常强烈。
　　“琉冬，不愧是我的好琉冬，好地方好地方，值得表扬一下，大爷赏香吻一个。”我色迷迷地朝琉冬走过去，谁知琉冬轻轻一跃便躲过了卓梧。“哎呦？出了府就不服管教了是怎么着？”卓梧假装生气地一下子抱住琉冬，在她脸上大大地亲了一口，“这就对了嘛，反抗是没有好结果滴。”琉冬红着脸说道：“小姐，琉冬现在是小厮，你可是小姐打扮……”
　　卓梧一想到现在十足恶女抢男人的画面，不禁笑的捂住肚子，“要是有人看见，可就遭了，别人还以为我调戏良家少男呢……”说了一半才想起来，确实是有人看着的。
　　一回头，发现冰雕同志正站在离她们不近不远的位置观看她“调戏”小厮打扮的琉冬的画面，脸上一副千年不变的冰脸，眼睛里却有一股似有似无的笑意。
　　“咳……”卓梧有些尴尬地放开琉冬，琉冬便知趣地说了句“琉冬这就去把吃的拿过来”便回到了马车那边。
　　“我就是没事和琉冬随便开个玩笑……”不对，为什么像做了坏事的小孩一样，为什么还跟他承认错误，所以说了一半卓梧便住了嘴，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到水边，假装放松。
　　“我没问什么。”冰雕一脸平静地说。
　　“我又没对你说什么，自言自语不行么。”不自然地回答。
　　冰雕轻咳了一声，转身帮着琉冬去那东西，留下卓梧一个人在小河边不自在，心里想着冰雕兄若是觉得我有拉拉倾向也没什么不好，起码可以放弃要“嫁”进凤府的想法。哎？为什么千方百计地不想让他嫁进来呢？这个念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和水家联姻不是很好的选择么？卓梧在心里纠结了半天也没有个答案，索性不想。
　　半天，没有听见有人喊，知道琉冬跑过来拍拍卓梧，她才回过神来，走回去三个人席地而坐，开始吃东西。
　　“要是有点烧烤就更好了，”卓梧一个人在念念有词，“这要是有只什么放在火上烤烤才叫野餐呢。”一出了京城，卓梧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那个她，自由爽朗。原来的她真的不适合做凤岚堇，于是心里便想着什么时候能离开凤家，隐姓埋名，青山绿水地生活。
　　“真的这么想？”冰雕开口问道。
　　“废话，说出来了都已经。”卓梧吓了一跳，定了定神随口回答道。
　　谁知道一转眼冰雕就不见了，琉冬也微笑着放下手里的干粮，几步不见了踪影。没多一会儿，两个人就一前一后地回来了，一个人手里提着一只毛茸茸的野兔，一个人抱着一堆柴火。然后一个人生火，一个人收拾野兔，再然后一个人把兔子架在火上烤，一个人在一边加火加作料。
　　卓梧在一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个人快速熟练的配合，几次抑制住想鼓掌叫好的冲动，差点就掏出钱来仍在他们面前，一个烧烤被她们两个人做得像表演一样好看。
　　不过，这两个人脸上的表情不对嘛，配合默契，表情暧昧，不会是……其实没什么不可能的，但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卓梧饶有兴致地眨眨眼睛。
　　按说琉冬虽然不是倾国倾城，但是也算清秀，加上身手不差，性格也温婉贤淑，照顾别人也是细心周到，再说冰雕这个人，虽然冷漠一点，但是说他一表人才都有点委屈了他。两个人难不成是在凤府的时候就暗生情愫？有这个可能，卓梧便自顾自地分析起来，琉冬偶尔会到兰苑去帮个忙什么的，也许就是这样一来二去就看上眼了，还有，曾经卓梧问冰雕是不是有心上人的时候他明明回答了一个“嗯”！原来是琉冬！卓梧不禁在心里窃笑，八卦的心顿时十分澎湃，八卦的浪潮也开始此起彼伏。怪不得冰雕要主动跟来，怪不得琉冬要随身保护她，怪不得冰雕要嫁进来，虽然这事儿倒是应该和琉冬什么关系，不过，以后有机会就把琉冬赏给冰雕，也算成人之美。
　　她在心里盘算着，丝毫没有注意到一只手在我面前晃了半天了已经。
　　“小姐？小姐？”
　　“嗯？”卓梧收住脸上一脸八卦，快要流口水的表情。
　　“烤好了。”琉冬一脸困惑地对她说。
　　回神一看，一直金黄色的大兔子正在找她招手，于是卓梧便美滋滋地拿起冰雕递过来的一条兔腿。
　　“可以吃了。”似曾相似的一句话，似曾相识的场景。
　　一下子像被雷击中一样，但是卓梧控制住自己没有失神。
　　“噢，谢了。”我接过来慢慢地放在嘴里吃起来，那股香气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美食一瞬间竟然让我如同嚼蜡。
　　那个山洞里面，他也是这样出去片刻便猎了东西回来，片刻便烤好了递了过来……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原来他说的每一句话，与她在一起的每一个场景她都没有忘记，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以为自己已经不再是他的堇儿，但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可以把她唤回记忆当中。
　　何日忘之，何日能相忘……
　　卓梧努力没有让自己露出异样，嘴里大嚼特嚼，吃光了兔子，又吃光了拿出来的干粮，还喝光了自己水袋里的米酒。饭后，卓梧艰难地站起来，发现吃的实在太多，喝的也有点多，迷迷糊糊地，但是意识却清楚的很，脸上努力摆出酒足饭饱后满足的表情，冲着他们两个人傻傻地有说有笑，却没有注意到一个人眼里的担心牵挂和另一个人眼里的苦涩怜惜。
　　卓梧摇摇晃晃地爬上车。琉冬收拾好东西，便驾起马车，继续赶路。
　　车晃得厉害，卓梧顿时感觉自己的胃里翻江倒海，头也晕的要命，看来是真的晕车了。
　　前世卓梧就是一个非常容易晕各种交通工具的人，汽车，轮船，飞机，火车，基本上没有一次不中招的，也试过各种各样的方法，贴肚脐，吃晕车药等等，有时候倒是会有点作用。时间长了卓梧自然积累起丰富的防晕车经验，乘车前不能吃的过饱，不能喝酒，不能吃甜食等等。
　　今天算是自己自寻死路。
　　看见卓梧脸色不对，冰雕及时叫琉冬停了车。车一停，卓梧一下子探出头去，“哇哇”地吐了起来，刚刚吃下去的野兔干粮全都换了个存在形式地重新回到大地上，心里却想着早知道费了那么大劲嚼它们还是得吐出来，还不如省省力气，也让它们不受这遭人咀嚼的罪。
　　吐了至少有十几次，基本上胃里连胃液都不剩的时候，我终于停了下来，但是嗓子里火辣辣的，像有人拿着火把在我的嗓子眼儿一个劲地烧。喝了几口不知道是谁递过来的水后便无力地瘫倒回车里。好在车里的垫子十分柔软，躺下很舒服，只是没有枕头，算了，反正头重脚轻，没有枕头也无所谓。不一会儿，我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一开始感觉很冷，但是后来好像又感觉很温暖，是一个人的怀里才有的温暖，头也被人托了起来，变成一个很舒服的姿势。我倚在那个怀抱里，手自然地抱住腰一样的什么东西，才感觉很有安全感，才展开自己的眉头，才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焕熄，是你对吧，我知道……”我嘴里喃喃地动着，但是卓梧却并不知道自己说出了声音，更不知道听着这些话的那个人心里是怎么样的心疼和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