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乔琪

2、1

　　早春三月，轻风微拂，免不了作些赏花吟诗的雅事。京城的景致虽然比不得江南的烟花三月，但贵在纨绔子弟够多，千金万银堆砌起的奢靡别处也难以媲美。每年的赏花时节，总有些风流雅士们聚集了，在宇榭楼台之中欣赏群芳吐艳。

　　当然要看京城的繁花盛景，非以烟凌阁为首。当家老板不惜费重金从各地搜罗了奇花异草，多以艳丽繁茂的品种，兼之铺陈得当，每年此时，楼阁间花团锦簇，繁而不杂，从楼上的雅厅看去，更是一副绝好的景致。当然，更绝好的是，比花更艳的佳人。烟凌阁内不少绝色的清倌身怀才艺，虽是烟花之地，却看人待客，一般平民轻易进不得门，反倒显得比别些个地方高雅清静些，自然是王公子弟们消遣的胜地。

　　站在雅厅的窗前，正对眼前的是楼下几株牡丹开的绚丽，这种地方也只该种牡丹的，再怎么以风雅为名，也还是太过艳俗。忽而记起以前买的一株水仙，开了一朵朵的小白花放在窗前，幽幽的香，清新淡雅，只可惜命不长久，那张同样清新的小脸对着那枯萎的水仙黯然神伤，思极此，贺平南不由得微笑起来。

　　“平南，来尝尝烟凌阁的蜜酿。放过那牡丹吧，你要再看，那花倒要羞愧得谢了。”坐在桌边的凤羽笑着喊道。

　　他这话叫周围的几位姑娘们听了，都咯咯笑起来，这话虽夸张倒也不假，平南在京城是出了名的俊俏，加上他一向温文尔雅，时不时绽露的笑脸引得不少闺中少女都对他暗许芳心，就算是烟凌阁的姑娘们也有不少倾心于他，这其中就包括了烟凌阁的头牌之一嫣红姑娘。

　　嫣红端着酒杯站起来，也笑着走到窗前，“贺公子，您离京这大半年可辛苦了，这酒是嫣红亲自给您挑来接风洗尘的，您可尝尝看。”说着就顺势向平南身边偎过去，嫣红自来凌烟阁第一次见到平南便暗许芳心，但多番明示暗示总没有下文，也不由得暗自焦急，才作出这般举动。

　　平南侧身一闪，接过酒杯，温和地笑了笑，然后走到桌边坐下，慢慢品尝起来。那嫣红虽未得逞，看了平南的笑也不好发作，只得自己讪讪的又走回来，带点难堪的坐在一边。倒是凤羽有些怜香惜玉，“平南，你太也拘谨了些吧。”平南但笑不语，饮完杯中酒，又回到窗边，把玩手中的酒杯，出神的看下去。那株水仙最后不知埋在哪里了，改天遇上该再买一株才是，那样清雅的小白花。

　　那边一直和青柳姑娘调笑的夏烜转过头来，“江公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贺公子可是一直为着府上某位佳人守身如玉的。”见宁王嘴角的笑暗含讥讽，凤羽心中不爽，却反将一军，“难道不是为了贵府的那一位么。”

　　夏烜听了便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现在大白天的，少提那个小恶魔，坏了我一天的好心情。”要知道夏烜顶着宁王府小王爷的称号，在京城里生活了18年，有人怕他，有人敬他，有人爱他，鲜少有什么事是他搞不定的，只除了一人总是让他头疼万分，便是自个儿的亲妹子夏碧薇，隔三差五地给他惹祸。所以在凤羽提起时，便没由来的烦躁。

　　凤羽见状十分得意，“哈哈，小心被碧薇丫头听到，到时候你可惨了……”

　　* * * * *

　　“碧薇，这样……不太好吧。”伶儿看着正兴致勃勃地给自己换装的夏碧薇面露难色。一早她便来跑来江府，拿了套新的男装，硬要自己换上了陪她去烟凌阁，“那可是烟花之地，你一个姑娘家的怎么可以去。”

　　“乖，”碧薇拍拍伶儿的肩，继续手中的工作，“我一个姑娘家当然不能去，所以才要你换了男装陪我么。看看，我这一身不就是潘安再世么，谁能看得出？你看，你这一身也不错，我的眼光就是好啊。”

　　“可是，你怎么突然对那里感兴趣了。”伶儿边说边整理着身上的男装，看着镜中的自己，因为身材矮小的原因，看起来有点怪异，倒也懒得去打击碧薇的过度膨胀。

　　“嘻嘻，我可是早就有兴趣了。听说这个时节烟凌阁的花特别的娇艳，里面又有很多美女姐姐，我那些表哥们可都争着往里面送银子，却又不肯带我去，我只好想办法自己一个人去啦。不过，说起来”碧薇突然冲着伶儿眨眼笑起来，“我哥今天约了你表哥一起给贺大哥接风，我才溜出来的，你动作快点，我还要赶着我大哥之前回府呢。”

　　伶儿被碧薇突如其来的放大的脸笑吓到了，然后才回味过来了她刚刚说了什么，“贺大哥回京了么？他走了也有大半年了，总算回来了。 ”

　　“是啦是啦，你的贺大哥回来了，你以后有的是时间想他。现在你的唯一任务就是陪我去凌烟阁。走啦，走啦，乖伶儿，你不会真要看我一个人去吧。就陪我去一次么，就这一次，我保证真的是最后一次。”碧薇不依不饶起来。

　　伶儿被她纠缠得没有办法，只得点头，虽然明知这不是唯一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不过反正最后每次都会这样，早点答应了也省得纠缠。

　　太好了~碧薇心中暗暗叫喜，要能自己去烟凌阁，她早就去了，在这费尽唇舌拉动伶儿当然是有原因的。虽然被发现的可能性不大，但万一事情泄露被大哥知道，一定少不了挨训，但是贺大哥一定舍不得看伶儿被训，一定会给伶儿说好话，连带的就会帮她求情啦，这样大哥也就不会多说什么了，嘻嘻，从小到大都拿伶儿作挡箭牌，屡试不爽。她夏碧薇做事从来都是准备周详的。

　　夏小爷奉上一沓银票，终于堂堂正正的走进了凌烟阁的大门，二人正被领着去一个偏厅，夏小爷看着周围的奇花异草，如此娇艳，心中得意着。只可怜以她一刻纯情的少女心大概怎么也不会想通为什么男人间为好友接风洗尘要来这种地方。当然，她更想不到的也许就是，贺平南到了这种地方也不玩乐，饮完酒听着清倌的琴声，又站到窗边赏花去了，于是就看见了自己心目中那个小人儿打扮得像个书童，在前院里走着，平南微微一笑，伶儿的男装扮相还真是可爱。只是居然也敢女扮男装到妓院来，十成十是宁王府那个小丫头的主意，看来这次非给夏丫头一个教训不可。

　　所以，他转过头来，适时地，在夏烜的烦躁上浇了不多不少的一点油，“说曹操，曹操到。阿烜，贵府的小恶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