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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 ...

  •   听从了阿黄的忠告,敖丙这次入夜在老时间来的时候没急着飞出井口,而是派出一颗水珠探查情况。水珠行路上映照出的景色,敖丙都能尽收眼底;万一情况有变还能即刻切断联系。

      敖丙本不想用这种有失磊落的方式行事,奈何不得暴露身份。若还如前几日那般直直往农户家去,当场起了争端,斗起法来不免会伤及田地,那就本末倒置了。

      驱使水珠刚滑进农户的地块,一声苍老的暴喝突兀地响起:

      “咄!”

      紧接着就是金刚杵重重朝地一掷。

      糟!敖丙没料到这老方丈竟有几分厉害,立刻切断与水珠的联系,解了化形钻回深井与水融为一体,顺着河道撤离。水珠失了法力,立刻塌入土里被吸收了去。

      但他还是迟了一瞬,水珠的法力来源已被老方丈定住,在夜里一路亮起了淡蓝色的光,直指井边。随即方丈那脚程快的弟子举着火把便朝着这边冲了过来。那弟子没抓到妖怪,低头向井中望了一眼,往身后赶来的老方丈喊了句:“师父!妖怪走水路跑了!”

      “那定是往村外那条河边逃了,”老方丈当机立断,“快!去请龙王爷,到河边等着!”

      “是!”弟子改道快步跑回寺院,准备召集其他弟子去请寺内东海龙王的行宫。

      敖丙循着水路迅速退到河边,思量着为隐藏身份,还是得化形为大白鹅。他从河面冒头,上了岸来回踱步:

      今夜,是照看不了田地了。这么一逃一追,很难不让人以为是妖怪作乱畏罪潜逃。不过大河边来人相对较少,只要同那寺院方丈讲理,说不定能靠对谈化解误会,进而打消那农户的疑虑。可以的话,他还是想和平地解决问题。

      实在讲不通斗起法,自然也是不怕的。这边就算起了冲突,离农田也够远,不致殃及无辜。

      离和尚们追过来还有一会儿,他便在河面上悠哉地游了会儿水,顺便理了下羽毛。

      “大胆妖孽哪里逃!”

      只听一声厉喝,一根棒状物体闪着金光破空而来。

      敖丙没想过躲藏,挥起左翅掀起一道水墙把老方丈的金刚杵挡开了。

      抬着龙王行宫的四名弟子都惊呆了——竟然轻而易举地挥开了方丈施了法的佛杵,这回可是真的碰上大家伙了。

      “好啊,胆敢仗着法力抗拒不从!”方丈气得继续向金刚杵施咒。

      “长老此言差矣,”敖丙安然地浮在水面,坦荡地面向来势汹汹的僧众,“我此番助那农户种地、保他家收成,兢兢业业,何错之有?”

      农户来反映情况时,方丈也认为既然妖怪做的是好事,无心害人性命,放任自流也无不可。但瞅见那农户心神不宁的模样,想来还是劝那妖怪罢手为好:“农户自幼侍候田地,本不需外人相助。”

      “那户人家日前失了一头耕牛,农忙之际正是苦恼,我便来相助。”

      方丈听到这话,了然冷哼一声:“果然,若与你无关,你又何必费这心机!”

      “事出无心,我只求长老行个方便,成全我将功补过之举。”

      “你当明白,人妖殊途。你一‘无心’,便害了牛儿的性命,倘若他日你再因‘无心’害了人命,也能觍着脸说‘将功补过’吗!”

      “我原本以为长老也是明理通达之人,怎奈如此是非不分?”敖丙无法将实情和盘托出,被激得火气也跟着上来了。

      “看杵!”

      老方丈使役着金刚杵向敖丙当头袭来!

      可和尚们只见大白鹅双翅沾水又是一挥,不仅将杵弹回原处,四散而出的水花也将众人的火把齐齐浇灭。原路飞回的金刚杵也堪堪擦过老方丈的耳际,吓得他大叫:“这孽障法力高强,快快有请东海龙王爷!”说完便同众弟子念起请神的咒文来。

      父王?

      不等敖丙捋顺个中关节,一道迅猛的水龙卷便从天兜头灌下,打得他在湍急的河水中愣是翻了一个跟斗。跟着,一道威严的冷哼自半空响起:“哼,本王倒要看看,是谁胆大包天、在此造次!”

      ——这声音,还真的是父王。

      敖丙无言地抬头望了一眼他家的父王,又想起了那条‘不得暴露身份’。这回是不能说话也不能使冰冻术法了,否则一眼就会被认出来。要是父王非得追问缘由,事情又会变得复杂——毕竟他也不确定天庭事后会如何责罚。

      但龙王大人见那水面上的鹅妖只是默不作声,也没有服软的意思,被这轻慢的态度点燃了怒火。他用水凝出一柄龙牙刀,向水面大力一劈,层层水帘中射出千百支箭直射白鹅而去!

      若是寻常的妖怪,早就被这招射得千疮百孔、再无还手之力——但这次的对手好巧不巧是他的爱子。虽说敖丙擅长的术法多为冰系,但身为龙族,御水是一切术法的基础,水的攻势自然也能以水来化解。于是他展翅带起纷纷扬扬的水珠,水珠越聚越多,最后形成了一层防护水幕,无数水箭射到水幕上瞬间被吸收,反倒使得防护壁越来越厚,也能更好地遮蔽住他的气息。

      龙王和龙太子正僵持不下,突然从河对岸凌空冲出一个人影。只是那人脱口而出的自曝大瓜令在场的所有人(神)都呆若木鸡:“岳父大人!刀下留人哪!”

      什么?谁?是谁的岳父?

      能一头扎进如此凶险场面的自然不是凡人,敢对东海龙王大人吼出那么一句的更非池中之物——来人正是号中坛元帅的李哪吒李元帅。

      “李家小子,你给本王说清楚,你喊谁岳父!”东海龙王敖光被他一打岔,成功转移了注意力。

      敖丙找准时机,将防护壁积蓄的水汇到一处,趁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翅膀一扇,水流长驱直入冲垮了龙王的行宫,把僧人们冲得到七歪八倒。龙王没了行宫,元神只得退回东海里去,这场荒唐的争斗总算结束了。

      还没等喘口气,一双有力的臂膀便将化为白鹅的敖丙从河面上一把抄起,紧紧抱个满怀。不容反驳的嗓音自脑后响起:“尔等且散去吧,此鹅已被本元帅降伏,是非曲直本元帅自会明断。”

      话听着确实像个神仙——要是他之前没喊出那句话的话。

      敖丙窝在这人的怀里不知该如何吐槽:

      降伏?就这种娃娃抱鹅的抱法?还有,说谁是岳父?他又与谁成婚了?

      等等,谁?父王的子嗣——莫非说的是我?

      我???!!

      还没等敖丙脑子转过弯来,眼前的景色就切换成了室内。

      “这是哪儿?”被放到地上的敖丙环视起四周。

      “我的行宫里啊。”

      “那这是在……云楼宫里?”恭维点说都是家徒四壁,那也太简陋了。

      一般来说,神仙在凡间的行宫直通神仙真正的居所。名贯三界的李元帅自然是住在人尽皆知的云楼天宫里。

      “你知道得不少嘛,”那人把头埋进敖丙顺滑的白羽里,闷闷地回答,“但不是,”他抬臂指了指房间的另一边,“出了那个门才是。”

      ——看来他喜欢住在凡间是真的。

      ——嗯?

      敖丙反扭修长的脖颈看向身后的人,刚回头就被飞扬的黑发糊了满脸。用喙拨开发丝,只见那人毫无形象地趴在地面,头埋进自己身上又蹭又闻又吸的——

      “喂,成何体统!”敖丙有些恼地啄那人后脑勺。

      “又没人看见。”摩挲着鹅腹的双手将鹅身抱得更紧了。

      “可知君子慎独?”

      “你都收了我的蟠桃,就是我的人了!”

      “这是何道理!”

      “这蟠桃你收了没?”

      “你硬塞的。”

      “吃了没?”

      “你说不能带出南天门,就吃了。”

      “这是什么蟠桃?”

      “西王母娘娘种的蟠桃。”

      “功效?”

      “三千年一熟者食之成仙得道,六千年一熟者食之长生不老,九千年一熟者食之与天地齐寿。”

      “当作聘礼够不够格?”

      “你当时可说的是‘朋友’。”

      “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那种。不都是从‘朋友’做起的么?”

      ——等等,话题怎么扯到了这里?

      “你就是这么明断是非曲直的?”不对,“你知道我是谁?”还是不对,“谁是你的人了!”敖丙挣脱对他举止不轨的双手,飞上了床榻——这人的目标还真是自己?!

      “莫道哪吒不识君,只把三太子来寻。”哪吒的双手把敖丙捧起,从榻上再次收进自己怀里,爱不释手地抚摸着。

      “你怎么发现的?我可不能暴露身份。”震惊之余,敖丙却不感到抗拒。

      一阵短促的轻笑从身后之人的鼻中哼出,拂过颈间的羽毛,温热又酥痒:“纠察司可不敢管到我这儿来。”

      连纠察司都知道?“那你知道多少?”

      “从纠察司下判令开始。”

      ——那就和知晓全貌没区别了,难怪敢直接横插进来,又敢夸口断曲直。

      “你怎么知道的?”

      “看到的啊。”

      “看到……”敖丙感到疑惑,“这是哪儿?”他重复了一遍进屋后的第一个问题,“我的意思是——凡间的哪儿?”

      “隔了河的邻村。”

      难怪……他就是从那个方向飞来的。

      “你能变回人形吗?我想好好看看你。”

      “不要。”鹅形都这样被上下其手了,变成人形那还得了?

      “你现在不能暴露身份对吧?但你父王那边可还得有人去解释不是?你舍得让他气坏喽?”

      “不要。”

      “哼,真倔。”

      “你要是过去,八成会搞成提亲。”

      “你说的没错,”哪吒把敖丙抱得死死的不愿撒手,“十成。”

      “就这么喜欢我?”

      “你猜我为何住在凡间?”

      “不会是……为了看我?”

      “你再猜我为何从凡间上工?”

      “为了被我看到?”

      “那我又为何在落日时分启程?”

      “……”敖丙可不想再被套路一次,还是请爱表演的继续表演,“你说?”

      “因为啊~”哪吒对着敖丙的后颈蹭了又蹭,最后亲了一口,“那时候看着最俊!”

      敖丙彻底无言以对。

      一个神仙怎么能这么孩子气?这么孩子气的神仙居然还要跟自己提亲?这位要跟自己提亲的神仙跟那个传言中杀伐果决的李元帅真的是同一人吗?

      哪吒右手钳住鹅头,令他看向自己:“你好好看看,你的相公我俊不俊?”

      “你……”

      要是不好看,敖丙怎会伫目凝望在夕阳映照下远去的背影?

      那回在天庭,情难自抑、两颊飞红的模样也甚是可爱。

      此刻如此近的距离,这浓眉又大眼、这燎天的火纹,最重要的,是那眼中炽盛的情意……

      正看得入迷,视野中却出现了自己的翼羽。

      ——竟被蛊惑得欲上手抚摸?着实不妙、不妙。

      敖丙倏地收回翅膀,挣开哪吒的怀抱,在房间里乱兜圈子。猛跳的心脏久久难以平复,整只鹅尴尬得坐立难安。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哪吒被他的反应逗得笑倒在地上,“你就承认吧,你也喜欢我的!哈哈哈哈哈……”

      敖丙羞愤难当一跃踩上哪吒的胸膛,鹅喙敲木鱼似的啄了几下身下人的额头:

      “行了,说正事吧。”

      他到底还是更关心自己惹下的烂摊子。

      大晚上的闹了这么一出,现在已过三更天。除了父王那边,村民那头也难以交代:以这大白鹅的化身袭击了僧众、冲毁了龙王爷的行宫,早就是十成十的妖孽行径了。说要帮扶农户,怕是无人再信。这事若不在天明之前解决,恶劣影响就会一传十十传百、源源不断地扩散开去。

      “那要不,先修复父王的行宫?”

      “行,先去看看。”

      一人一鹅再次回到事故现场,早已空无一人,被水流冲垮的行宫木片和倒地的龙王像已被僧人们收拾进了寺庙。

      虽说龙王并不是西天的神,但在凡间保佑风调雨顺是顶天的大事,西天也有龙神护法的说法,有些寺庙就也会一并供奉龙王爷。在这个村子里,大伙儿主要是来拜龙王,久而久之大家都叫那处寺庙为龙王庙。

      他俩再飞去瞧瞧龙王庙的状况。但这庙是他神的地界,也当礼让三分、不便太过接近。而且刚刚吃了一记败仗,正是杯弓蛇影、草木皆兵。离庙远远看了几眼,僧人们正连夜修补龙王行宫,自觉帮不上忙,又回了邻村庙里的行宫。

      “我还是先跑一趟东海。”哪吒安顿好敖丙,准备动身。

      “……别去提亲。”敖丙不抱希望地叮嘱道。

      “这由不得你,”哪吒冲他挤眉弄眼,见敖丙提起一口气准备啄过来,又拍了几下鹅脖根,补了一句,“放心,我自有分寸。等我回来。”便踩着风火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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