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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铃兰与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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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淮坐在香樟树下,指尖捻着一片刚飘落的叶子,叶脉在掌心硌出浅浅的印子。风穿过枝叶缝隙,带着秋日特有的干燥气息,卷得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跑,恍惚间,竟与多年前那个午后重叠。
 
 那时的香樟树比现在更茂盛些,浓绿的树冠像把巨伞,遮住大半个操场。十六岁的祁安就坐在这棵树下,校服领口松开两颗扣子,露出白皙的脖颈,手里转着支钢笔,眼神追着跑道上奔跑的身影——那是正在测八百米的秦淮。
 
 “喂,秦淮!跑快点啊!”祁安忽然站起来喊,声音清亮得像风铃,“再慢就被我超过了!”
 
 秦淮听得耳尖发烫,脚下莫名添了把劲,冲过终点线时差点刹不住车,扑在草坪上,引得周围一片哄笑。祁安跑过来拉他,指尖触到他汗湿的后背,像被烫了似的缩回手,却又忍不住笑:“笨蛋,逞什么强。”
 
 “还不是被你激的。”秦淮喘着气,仰头看他,阳光透过叶隙落在祁安脸上,给他的睫毛镀了层金边,“晚上去我家,我妈炖了汤,给你补补——看你瘦的,一阵风就能吹跑。”
 
 祁安挑眉,故意踩了踩他的鞋跟:“谁要你补?我这叫轻盈。对了,下周六去后山摘野枣不?我听人说那边结了好多。”
 
 “去。”秦淮想都没想就应了,“不过你得答应我,别再像上次那样爬那么高,摔下来怎么办?”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祁安转身就跑,校服下摆扫过秦淮的胳膊,留下一阵淡淡的皂角香,“放学老地方等你,带你去吃巷尾的糖画!”
 
 后来他们真的去了后山。野枣长在陡峭的坡上,祁安仗着身手灵活,攀着树干往上爬,秦淮在下面攥着心喊“小心”,手里还提着准备装枣的布袋子。结果祁安脚下一滑,虽没摔着,却蹭破了膝盖,血珠顺着小腿往下渗。
 
 秦淮吓得脸都白了,掏出兜里的手帕按住伤口,声音都在抖:“跟你说了别爬那么高!你听话一次会死啊?”
 
 “哭什么,又不疼。”祁安反而笑,伸手去抹他的眼泪,“你看,这颗枣最大,给你。”他掌心躺着颗红得发亮的野枣,沾了点泥土,却像颗小玛瑙。
 
 秦淮没接,只是把他的裤腿卷起来,用清水小心冲洗伤口,再撒上随身携带的消炎药粉。夕阳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块儿,祁安忽然说:“秦淮,我以后想当医生。”
 
 “嗯?”
 
 “治好多好多人,让他们都平平安安的。”他看着远处的山坳,眼神亮得惊人,“你呢?想做什么?”
 
 “我?”秦淮低头系紧他的鞋带,“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反正跟你在一块儿就行。”
 
 祁安笑他没出息,却悄悄把那颗最大的野枣塞进了秦淮的布袋子深处。
 
 再后来,是那个吵得不可开交的傍晚。祁安说要转学,去南方,跟着父母走。秦淮红着眼问“为什么不早说”,语气冲得像要打架。
 
 “我也是刚知道。”祁安的声音也硬起来,“你以为我想走?可我有什么办法?”
 
 “那我们的约定呢?一起考医学院,一起……”秦淮没说下去,喉咙像被堵住了。
 
 “约定能当饭吃?”祁安别过脸,声音发颤,“秦淮,人总得往前看。”
 
 那天他们不欢而散,秦淮摔了祁安送他的钢笔,祁安踩碎了秦淮给的护身符——那是秦淮奶奶求来的,说能保平安。后来秦淮无数次想,如果那天他没说那些重话,是不是就能好好说声再见?
 
 风又起了,卷起地上的铃兰花瓣。秦淮低头,看着掌心那株从祁安病房带来的铃兰,花已经谢了大半,枯黄的花瓣打着卷,像谁没说完的话。他记得祁安曾说,铃兰的花语是“幸福归来”,可他等了这么久,等来的只有一场空。
 
 护工说,祁安弥留之际,一直盯着窗台上的铃兰看,嘴里反复念叨着“风……花……”。秦淮想,他是不是想起了那年后山的风,想起了香樟树下的花,想起了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
 
 他祁求平安,铃兰花开,风起花落,终归于尘。
 
 他祁求平安,就像他的名字一样——祁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