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断桥 ...
-
选择追随原行的人们带着决绝的沉默再次启程。高地的冷风驱散了部分石阵带来的压抑，却也让人更清楚地认识到前路的艰险。
离开的两人身影消失在下坡的灌木丛中，仿佛被这座岛屿无声吞噬。
原行对照着海图和记忆中的星图，带领队伍沿着高地边缘向灯塔方向迂回前进。他刻意避开那些可能再次遭遇"居民"或类似石阵的明显路径，选择了一条更为陡峭偏僻的路线。
这样的选择代价不小，所有人的体力都在快速消耗，特别是那些受伤和体质较弱的成员。
迟旅的手掌依然隐隐作痛，但他咬紧牙关紧跟在后。他的目光不再只是警惕四周，更多时候落在原行沉稳的背影上。
那个背影似乎有种奇特的力量，能让他因恐惧而动摇的心神安定下来。想起刚才冲动之下说的话，他耳根微微发烫，却并不后悔。
路途艰难，队伍在沉默中前行。中途休息时，原行检查了迟旅手上的伤。包扎的布条已经被血和污泥浸透。他默默拆开旧布条，从自己破烂的衬衫上撕下一块相对干净的布料，重新为他包扎。
这次的动作比在岩洞里时更加轻柔，指尖偶尔停顿，像是在确认伤口的状况。
"死不了，就是以后可能会留疤。"原行包扎完，语气平淡地评价。
迟旅看着被仔细包扎好的手，闷声回应："能活到嫌弃疤痕的时候再说吧。"
原行抬眼看了看他，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有志气。"
简短的对话后，两人又陷入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中，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
继续前进，地势越发险峻。他们需要攀爬近乎垂直的岩壁，沿着仅容一脚宽的天然石脊小心挪动。下方是云雾缭绕的深渊，一旦失足后果不堪设想。
原行将船上找到的绳索系在自己腰间，另一端交给迟旅和另一个可靠的队员，率先在前探路。
在一次攀爬垂直岩壁时，年轻女孩因体力不支脚下一滑，惊叫着向下坠落。绳索瞬间绷紧，巨大的拉力将迟旅和另一个队员猛地拽向崖边。
"抓紧！"原行在下方厉声喝道，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抵住岩壁，承受着大部分冲击力。
迟旅半个身子都被拉出了崖边，全靠脚勾住一块凸起的石头才没掉下去。他感觉手臂快要被撕裂，却死死抓住绳索不敢松手。那一刻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松手！
就在他们快要支撑不住时，下坠的力量突然减轻——原行在下方找到了一处稳固的落脚点，硬生生拉住了女孩。
危机解除，三人都大汗淋漓，心有余悸。女孩吓得脸色惨白，低声啜泣。
原行抬头望向崖上迟旅狼狈的身影，隔着距离问道："还行吗，模范队友？"
迟旅喘着粗气，没好气地回喊："下次这种‘模范’谁爱当谁当！"
原行低沉的笑声从下方传来，混在风里有些模糊，却莫名驱散了迟旅心头的后怕。
经过近一整天的艰难跋涉，当夕阳将天空染成凄艳的紫红色时，他们终于抵达了关键地点——海图上标记的通往灯塔所在山脊的最后一道天堑。
那是一座天然形成的石桥，连接着他们所在的山体和对岸更高的山峰。灯塔就在峰顶，近得仿佛触手可及。
然而希望被眼前的景象击得粉碎。
石桥断了。
不知是年久失修自然崩塌，还是被某种力量破坏，桥身从中部断裂，留下一个宽达数米、深不见底的鸿沟。断裂处参差不齐，像是被巨兽一口咬断。暮色中，对岸的山峰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怎么会这样......"女孩绝望地瘫坐在地。最后的通路被切断，几天的艰难跋涉仿佛成了徒劳。
希望破灭的打击比任何怪物都更沉重。连原行的脸色都瞬间沉了下来。他走到断桥边缘，仔细查看断裂面和对岸的情况。鸿沟之下云雾缭绕，看不到底。对岸的桥头看起来完好，但距离太远，根本无法跳跃过去。
"有没有可能从下面绕过去？"有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原行摇头，指向两侧："都是垂直的悬崖，无法攀爬。这桥是唯一的路。"
众人眼中都流露出绝望。这一次，连原行都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他站在断桥边，夕阳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与沉重。
迟旅走到他身边，看着那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心里沉甸甸的。但当他看到原行紧抿的唇线和蹙起的眉头，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喂，你不是说，活人才配琢磨'值得'吗？现在还没死呢。"
原行侧过头看向他。暮色中，迟旅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没有绝望，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信任。
"桥断了就想办法。"迟旅继续说道，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也像是在提醒原行，"你不是最会想办法了吗？星图、石碑......我们找到了那么多线索，总有一条能指出活路吧？"
原行注视着他，良久，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放松。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投向对岸的灯塔，眼中的沉重渐渐被一种熟悉的、锐利的探究欲取代。
"你说得对。"他低声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应迟旅，"桥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不再看那道鸿沟，而是抬头望向渐渐浮现星光的夜空。他取出那本皮质笔记本，翻到记载星图的那一页，抬头对照着星空。
"星图......定位......时间......"他喃喃自语，手指在笔记本上划过，目光在星空与断桥之间来回移动。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夜空中几颗刚刚升起、排列奇特的星辰上。那排列方式，与星图石板上的某部分图案，以及黑色石碑上的某个标记隐隐重合。
他猛地合上笔记本，看向迟旅，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近乎狂热的光芒。
"不是路断了......"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是时间没到！"
他指向那道鸿沟："也许在某个特定的时刻，当星辰移动到正确的位置时，这座桥，或者通往对岸的‘路’，会出现！"
这个想法大胆得近乎荒诞。但在经历了岛上种种不可思议的事件后，似乎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希望，以一种更加诡异、更加不确定的方式，再次如同微弱的星火，在绝望的黑暗中点燃。
迟旅看着原行眼中熟悉的神采，心头的不安奇异地平复下来。他点了点头："那就等。"
夜色完全降临，星河璀璨。断桥边，幸存的人们围坐在一起，仰望着星空，等待着那个不知是否存在、何时会来的"正确时刻"。
原行和迟旅并肩坐在最靠近断桥的地方。夜风带着寒意，迟旅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一件带着体温的破旧外套轻轻披在了他的肩上。
迟旅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原行。原行却只是仰望着星空，侧脸在星辉下显得格外清晰冷峻，仿佛刚才的动作只是无心之举。
迟旅捏着外套的边缘，上面还残留着原行的气息和体温。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外套裹紧了些。
星河无声流转，时间在等待中缓慢流逝。在谁也没有察觉的瞬间，原行垂在身侧的手，指尖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仿佛想要触碰什么，最终却只是悄悄收拢，握成了拳。
掌心里，似乎攥着一片虚无的星光，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意。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断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