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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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夜未眠的时湛，早早的走出了房门，衬衫上的扣子也莫名解开了俩颗。
她拉开房门，几乎是同时，隔壁客房的门也“咔哒”一声轻响，被从里面拉开。
沈千秋站在门口，已经换好了规整的军装便服，墨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冷冽的眉眼。她似乎正要出门，手上还拿着车钥匙。
四目相对。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时湛的心跳漏了一拍，并未想过会在此刻撞上她。
沈千秋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掠过她眼下的疲惫，最后落在她敞开的领口处，眸光几不可查地沉了沉。
“早。”沈千秋率先开口，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平稳如常。
“……早。”时湛勉强应了一声。
“昨晚没睡好？”沈千秋看着她的眼睛，眼眸里却没什么情绪，仿佛只是照例的关心。
时湛偏过头去，避开她的目光，淡淡的说“有一点，但没关系。”
“你呢？这么早就出门吗？”
沈千秋抬手看了看腕表，五点一刻，“嗯，上午有入伍仪式，这次没法给你做饭。待会A，B会过来，你看有什么想吃，可以让他们去买。
“好。”
沈千秋点了点头，没再多言，侧身从她门前经过，军靴踏在地板上的声音规律而清晰，是很坚定很踏实的声音，一步步下楼。
时湛站在原地，听着那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传来楼下大门轻微的合拢声，整栋别墅彻底安静下来。
她叹了口气，洗了漱，换了套衣服，见AB还没来，最终无奈的选择在沙发上坐下闭目养神。
七点，A和B准时抵达。他们轻手轻脚地进门，看到窝在沙发里闭目养神的时湛，交换了一个小心翼翼的眼神。
“夫人，您需要我们准备早餐吗？队长吩咐……”A压低声音问道。
“不用。”时湛眼也没睁，声音带着一丝倦意。她沉默了几秒，忽然站起身，“跟我上车。”
“上车”两个字如同某种开关，A和B的身体明显都因为她的话僵硬了一瞬。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翻涌起第一次乘坐时湛驾驶的迈巴赫时，那魂飞魄散、胃里翻江倒海的恐怖经历。
那根本不是开车，那是低空贴地飞行。
两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胃部，感觉它已经开始提前痉挛。
A：‘救命，又来？队长是说要把命搭上，但没说要搭在这啊（苦）’
B：‘怎么又要坐车，我宁愿去负重越野二十公里，也不想再体验一次夫人的“飙车艺术”了……’
AB俩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苦哈哈的表情。
然而，命令如山。
两人只能硬着头皮，视死如归地跟着时湛走向那辆黑色且耐折腾的迈巴赫。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时湛开得很平稳。车速甚至称得上温和，与窗外舒缓流动的景致融为一体。
AB还未来得及惊讶，就见驾驶位上的时湛神情厌厌的。
她沉默地握着方向盘，目光看着前方，眼神有些空茫，仿佛所有的激烈情绪都在昨天消耗殆尽，只剩下无处安放的倦意。
A和B在后座面面相觑。
【B：队长是和夫人发生什么了么？】
【A：不清楚，难道是昨天和队长比拼累了？】
【B：累了不应该在床上睡觉么？怎么一大早开车过来，而且这条路好像有点熟悉啊。】
A和B俩人虎躯一震。
【AB：“不会吧？？！！！夫人不会是又带他们来私会吧？？！！！！】
车子最终还是停在了国家级研究中心门口。
A和B脸上的表情更苦了，
这可怎么办啊……
不同于上次需要楚行知亲自出来接引，这一次，时湛只是降下车窗，对安保人员出示了一张黑色卡片，那气势恢宏的自动门便无声地滑开，任由他们长驱直入。
一路畅通无阻，甚至没有任何盘问，他们来到了位于实验楼主楼二楼的观察室。
A和B见状有点疑惑。
这里一看就是核心区域，就这么随便就进来了吗？
AB跟在身后好几次欲言又止。
时湛走在前面，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她在观察室厚重的金属门前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平淡无奇，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的语气，丢下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我是时程的女儿，能进来很奇怪吗？”
时程？！
A和B瞬间瞪大了眼睛，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是他们想的那个时程么？！
时程，国家前首席科学家兼最高决策层核心领导人之一，一个被写进教科书的名字。
他不仅是顶尖的科学家，更是极具远见的政治家，在多个领域拥有开创性的贡献。目前虽然已经离世，他的名号在很多地方无法使用，但在他一手打造的国家级研究室，时程俨然是最高等级的通行证。
夫人竟然是那位大人的女儿！！！
AB脸上写满了震惊。
时湛没有理会两人的震惊，用权限卡刷开了观察室的门。
观察室内部空间不小，但陈设极简。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正对下方实验室的那一整面墙——一块巨大的单向镜。
从观察室内部可以清晰地俯瞰整个主实验室的运作，如同观看一场无声的默剧；而从实验室内部向上看，这面墙则只是一面普通的、略带反光的镜子，无法窥见观察室分毫。
这里是专供院士、项目评审或上级领导考核、观察实验进程的地方，也是时程以前常待的地方。为了避免留下不必要的痕迹或产生懈怠感，并未设置座椅。
时湛走进去，几乎是习惯性地，找了个靠窗的角落，毫不在意身上昂贵的卫衣和西裤，席地而坐。
动作自然得仿佛她已这样做过无数遍。
但其实小时候，时程虽然经常带她来，却也只允许她站在旁边，静静的待着。
任何不规矩的行为都是不行的，哪怕她那时才6岁，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但已经在被迫长大了。
而今时程不在，这世间便再也没人说教她。
她抱着膝盖，目光穿透单向镜，默默地落在下方那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上。
楚行知正在忙碌。
她身着白大褂，调试着价值上百万的仪器，一边盯实验，一边在纸张上留下记录，这么专注又认真的神情，时湛猜大抵又是在记复杂的数据。
她的侧脸在无菌灯的冷光下显得格外专注。
一方看的认真，另一方也看的认真。
楚行知的每一个动作都井然有序，从容不迫，甚至可以说是游刃有余，依旧是时湛记忆中的那般大人模样。
很多年以前，她们刚认识的时候，时湛就喜欢这么看着她。
哪怕那些复杂的公式和实验流程在她眼中如同天书，但仅仅是看着楚行知沉浸其中的侧影，就足以让她觉得赏心悦目，不安的内心也会因此平静下来。
一如现在。
只不过，以前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坐在她身边的实验凳上，托着腮，看得理直气壮。
而现在，她只能隔着这冰冷坚硬的单向玻璃，像一个躲在暗处的窥视者。
可能是因为她被拒绝了。
也可能是因为对方已经有了名为“夜明”的恋人。
她不再具备理所当然出现在她身边的资格。
这一点，时湛心知肚明，也强迫自己接受。
所以这一次，她选择在这里，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默默地看着。
不祈求回应，也不试图打扰，仅仅是想以这种方式，寻求一点点虚幻的陪伴。
我只是想要在你身边歇一会，一会就行。
多年没见，再见已是对方有偶，这对时湛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打击。
我本以为，像她这样的女人，不爱我，也不会爱上任何人。
只是没想到这世上真的人外有人，竟然真的有人能让这座冰山开窍。
对方又是有多惊艳你呢？楚行知。
是否也像你惊艳我一般，惊艳了你的青春？
时光在寂静中悄然流逝。
时湛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像一尊被遗忘的雕塑，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看了整整一上午。
A和B一左一右，如同两座沉默的山，站在观察室靠门的位置。
他们不敢靠得太近，生怕打扰了时湛，也不敢离得太远，因为要确保她的安全。
A的目光警惕地扫过观察室的每一个角落，最后落在地板上那个抱着膝盖的孤单背影上。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位夫人，在他们面前总是张扬的、带刺的，甚至有些恶劣的，何曾有过这样近乎脆弱的样子？
伤心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源头却聚焦在前方的一点。
如果队长看到夫人这样，是不是那张冷冽的脸也会出现破裂？
A的胸口有点发闷。
他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站姿，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挺拔可靠，仿佛这样就能驱散这房间里弥漫的无形悲伤。
‘看来这位楚教授，对夫人的影响真的很大。’A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队长她……知道吗？’
B的注意力则更多被下方实验室里的楚行知吸引。
他看着那个女人冷静高效地工作，心里暗暗咋舌。
这位楚教授确实气质非凡，年纪轻轻就能在国家级的研究院里当主心骨，怪不得能让夫人如此念念不忘了。
他又偷偷瞟了一眼时湛，她看得那么专注，眼神复杂得让B这个粗人都能感觉到里面的难过和不舍。
B不禁有些同情，甚至有点为自家队长感到着急。
‘夫人这明显是还没放下啊……’
‘队长平时那么忙，又不会说软话，这怎么争得过？’
他挠了挠头，觉得感情这事真是比最复杂的战术推演还难。
‘不行，得找机会跟A商量一下，看看怎么能帮队长在夫人面前多刷些好感。’
AB为自己队长的感情生活愁坏了心。却也不敢随意出声。
观察室里安静得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A和B站得笔直，腿脚都有些发麻，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他们看着时湛一动不动的背影，看着她偶尔因为下方楚行知某个细微动作而微微变化的侧脸线条。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位看似玩世不恭、能量巨大的“夫人”，内心也有着如此沉重和柔软的一面。
这份认知，让他们在原本的职责之外，对时湛悄然生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自己人”的维护之心。
他们默默希望，夫人能早点从这种无望的凝视中走出来。
时间在近乎凝滞的寂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观察室没有窗户，只有角落里几盏幽蓝的指示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映照着空气中缓缓浮沉的微尘。
唯一的光源，便是下方实验室透过单向镜漫射上来的、冷白色的无菌灯光，将时湛静坐的背影勾勒得愈发孤寂。
A感觉自己的脚后跟已经站得有些发麻，但他依旧保持着最标准的军姿。
他的目光不再仅仅警惕地扫描环境，而是更多地在时湛和下方实验室之间徘徊。
他看着夫人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讥诮的眼睛，此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神采，只剩下空茫的、固执的凝视。
‘情之一字，果然伤人。’
A不禁想起沈队长，那个同样将所有情绪深埋在冰冷外表下的女人。
他不知道队长和夫人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出于私心，他还是希望夫人眼里的人能是他们队长。
队长好不容易金屋藏娇，可别黄了啊。
B则感觉这安静比他经历过的任何一场高强度演习都难熬。
他看着楚行知在下面有条不紊地忙碌，心里忍不住暗暗比较。
‘这位楚教授是很厉害，但太冷了，像块捂不热的寒冰。我们队长虽然也冷，但……’
但他但是了半天，也没想出沈千秋除了下达命令和默默做饭之外，还有什么更“热”的表现。
B有些挫败地塌了一下肩膀，随即又立刻挺直。
‘不行，队长只是不善于表达！’
他努力在心里为沈千秋找补。
‘夫人现在这么难过，要是队长在，肯定会！’
他想象了一下沈千秋站在这里的画面，大概也是这般沉默地陪着吧？或许会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垫在地上？B被自己这个突兀的想象惊了一下，赶紧甩甩头。
他看着时湛微微低垂的、显得有些脆弱的脖颈，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希望，这位让他们又怕又忍不住想维护的夫人，能真的快乐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世纪那么长，下方的楚行知似乎完成了某个阶段的实验。
她摘下手套，用消毒液仔细清洁了双手，然后拿起那个带有磕痕的保温杯，走到实验室的窗边，安静地喝了一口水。
目光投向窗外，似乎在短暂地放松和思考。
就在她转身面向窗户的刹那，一直如同石雕般的时湛，身体几不可查地轻轻颤抖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A和B的眼睛。两人心头同时一紧。
也就在这时，时湛忽然极其轻微地、几乎听不见地，吸了一口气。那声音里带着一种仿佛终于下定决心般的、沉重的疲惫。
她慢慢地、有些僵硬地，用手撑着她面，试图站起来。
因为维持一个姿势太久，她的腿显然已经麻了，动作显得有些踉跄。
A和B几乎是同时迈出了一步，下意识想去搀扶，但时湛已经自己稳住了身形。
‘对不起，这一次我真的该走了。’
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下方那个站在窗边的身影，然后毅然转过了身，不再回头。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那个脆弱得不堪一击的人只是他们的幻觉。
只有那绷紧的唇，和眼底深处尚未完全散去的红血丝，泄露了她这一上午并不平静的内心。
“走吧。”她对着A和B说道，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强行凝聚起来的平静。
A和B立刻应声：“是，夫人。”
他们跟在时湛身后，看着她挺直了背脊，一步步走出这间充满压抑和无声告白的观察室。
那背影，依旧高挑，依旧带着属于她的骄傲，却仿佛比来时，多了一份答案。
A和B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心情复杂。他们知道，夫人或许并没有放下，但她选择不再看了。
而这，是否意味着，她终于愿意，哪怕只是挪开一小步，去看看身边其他的风景，比如他们那位沉默寡言，却始终在原地等待的队长？
答案，尚未可知。
但至少，她离开了这个让她画地为牢的角落。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9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