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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 7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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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不知道有多久,莫寻没再一抖一抖地笑,怜青碰了碰他红肿的嘴角,随后倒出两颗疗愈丹,一颗自己吃了,另一颗递到莫寻嘴边:“你在笑什么?”
“你把我吵醒了,我很不爽。”
莫寻抵着脑袋一路蹭上怜青肩膀,眨巴着眼睛看他,这会儿又闭上嘴了。
“这又是什么捉弄我的新招式吗?”怜青让他蹭出一身鸡皮疙瘩,于是只好带着一胳膊的鸡皮疙瘩把疗愈丹送到他嘴边,“你还是吃一颗比较好,我已经吃过了,没毒的。”
莫寻一巴掌拍掉碍着他视线的手,回应了怜青上一个问题:“你的心跳得好快啊,还以为你会直接用嘴喂给我。”
他说这种话又是什么意思啊?!
怜青那颗本就活跃的心因为他的话更加活跃起来,在这样活跃的状态下他突然想明白了莫寻在干什么——拿他取乐子,并且只回答上一个问题。
“你真的很无聊,而且用嘴喂你不会很恶心吗?”怜青一手掐着他的脸一手迅速地将疗愈丹塞进他嘴里,并且及时捂住了他要往外吐的嘴,“莫寻!你又发烧……你在干什么?你舔的我手好湿!喂!”
先前隔着衣物还不觉得,现在摸上他的脸才发现这人已经烫成了一块人形烧鸡,还是刚出炉冒着热气的那种。
莫寻被抓住了后衣领,却也不反抗只顺着怜青的力道退后了一点,两手向后撑在地上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然后在怜青的注视下吐掉了那颗疗愈丹。
“你为什么又在发烧?”
这又是怎么回事?直觉作祟,怜青不认为莫寻那一身伤是他此次发烧的主要原因,就像上一次在杂居,这是很突然的事情。
怜青一个头有两个大,用那只湿漉漉的掌心贴上他额头,成功换来对方一句气急败坏:“别用你这只手碰我!恶心死了!”
“这不也是你的口水吗?你别乱动了!”怜青面色凝重起来,简单的帮莫寻伤口做了消毒,洗出一盆的血水也来不及倒,扯着莫寻胳膊不由分说地将人背起来,“你到底想怎么样?这也不吃那也不管的,你就这么想死在这?”
背上的人紧贴上他脖颈,活像一块岩浆石烫得他忍不住缩了缩,他听见莫寻说:“我还想问你呢,你到底想怎么样?”
“该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这都是群什么妖魔鬼怪我也告诉你了,我是个什么德行这么些年你就算是个傻子也该想明白了,你还想怎么样?”
莫寻嘿嘿笑着一口咬住怜青肩头,头发也乱糟糟地同怜青纠缠在一起,更准确说来是他的头发一直在扎怜青。
他的头发也变得和他这个人一样讨厌。
“嘶……你突然这么问我,我也不知道我想怎么样。”怜青左肩一痛,熟练地没再就这件事谴责某人,因为谴责也没用,只能让莫寻更开心并且更热衷于做这种事,“但至少不应该是这样——嘶……你真该洗洗头发。”
黏稠的血液在莫寻发丝间干涸,三三两两抱团赖在一起,每一次循着莫寻的动作与怜青脖颈亲密接触时都会扎得他一激灵。
“哈哈——”莫寻又笑,并且赖在怜青背上歪着脑袋蹭,蹭得身下人踉跄几步也不肯罢休,“你真有意思。”
然后莫寻被摔在了地上,身下还躺了个麻杆一样的肉垫,硌得他本就酸痛的小臂更酸痛。三秒后他才发现小臂下根本就不是肉垫,而是几颗不大不小的石头子。
莫寻一半的身子摔在怜青身上,另外一半和摔在极不规整的沙砾地面,他试着把自己撑起来去看怜青是个多狼狈的样子,可他一抬脑袋就看见八个怜青东奔西跑当即倒地再起不能。
“喂!喂!莫寻!”
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有意识的时候,后背抵着一块粗糙的树皮,但眼前出现了无数个林洛生的脸,他先是一愣继而下意识砸过去一拳。
“唔……!”
他听见一个人在叫喊,然后是很多人的声音绕着脑袋转,绕到最后像是一群鸭子嘎嘎嘎地嚷个不停,他一句也听不清。
不过好在他终于看清了些周遭事物,只是雾蒙蒙的。
皓安一张大脸凑到眼前叽叽喳喳,他半句话也没听清就一巴掌把人拍到一边;皓安挪开后他看见李阳和烧鸡抱在一起冲林洛生露出两排大白牙,笑得像两头变异的石狮子;林洛生仰着头,鲜血从捂着鼻子的指缝间外涌,怜青正手忙脚乱地递棉麻布条。
虎豆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嘴巴一张一合听不见在说什么。然后他看见皓安飞过去,张牙舞爪地。
用力捶了两下太阳穴后,嗡嗡声渐渐消退,虎豆似乎看出了他的状态,扒拉开面前的皓安又一次开口:“你杀了三眼?”
“我不能吗?”莫寻嘶哑着嗓音开口,轻咳两声后又用一种虚有其表的敬佩语气说道,“你的人可真多啊~我看除了烧鸡和狐狸精以外就属你最有能耐。”
“你少说几句吧。”怜青三两步赶过来,直冲他的伤口上下其手乱摸一通,“你的手环帮你拆掉了,那是谁给你的?”
“我少说几句也不影响他们那颗想造反的心。”莫寻浑身乏力,疲惫得用不上力气也推不开他,“而且你未经我同意就拆掉我的东西,我现在感知不到巳隐了,这都是你的错。”
“还有,我不和禽兽说话。”
他最后一句落了听,一扭头不看怜青也不再说话。可惜他这头扭得不是角度,一眼就看见略显模糊的梅腊朝着他走。
“哎呀哎呀~”梅腊那张常年苍白的脸低到他眼前,“你是要哭了吗?小帅哥哭起来真可怜,你要是平常也多哭哭就好了,我现在就觉得想杀你的人都是混蛋。”
这会儿他倒是脚下生风一脚踹中梅腊小腿,咯吱一声发出折断树枝一样的闷响,凤凰坐在地上抱着小腿吱哇乱叫、胡言乱语:“混蛋!你才是最混蛋的那个!傻子才会信你有事!”
“哈哈——”莫寻随手拍了拍身旁怜青的脸笑道,“傻子,这还有俩!”
怜青被这场面惊得呆滞,给莫寻检查伤口的动作都慢了下来,抬眼望去时恰好看见莫寻眼角落下的一滴泪。
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在哭。
“莫寻。”怜青挪了挪将他大半个人都笼罩在自己阴影里轻声唤他,他毫无防备地扭过头时眼里还带着不那么显眼的泪花,“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明明知道手腕上那个破环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什么还要一直带着?
“我想现在就死。”莫寻说,发烧烧得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拼上全身气力踢走梅腊以后就更疼了,“麻烦你快点给我个痛快吧。”
他看着眼前影影绰绰的身影,眼神又开始涣散,十个八个怜青又开始乱跑,他一动不动盯着乱跑的怜青,突然想:
好想就这么死掉……
死掉以后就什么也不用想了。
谁愿意去帮这个人物要那个种族的命就去好了,谁愿意去良心发现地半途而废就去好了,谁愿意去管某个不知名的人族修士就去好了……
莫寻轻轻靠上怜青肩头,扭头去找他的耳朵:“我快要疼死了,都怪你……”
他话也没能说完,脑袋一歪抵在怜青肩膀一动不动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回到了那间本该坍塌的寺庙里,身上的被子捂出一身臭汗,捏远衣领嗅了嗅都能让他当场呕出来。
不过身上倒是不疼了只是略显僵硬,他试着活动活动筋骨,一甩胳膊就是一阵噼里啪啦地响。
发丝间的血迹也被清理干净了,只是那股味道很熟悉,他在某个人身上闻到过相同的味道——超级难闻的味道!
而且怜青根本没有把他的手环找回来!
莫寻脸上带着瞎子都能看出来的愤懑,一把掀开被子翻下床,手腕一转就给自己换了身行头,虽然还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一身黑,但好歹这次在黑与黑之间还夹杂了一抹金。
尽管这身行头并不能掩盖他明显不爽的表情,但这身行头也让他看上去更加不好惹了。
他一脚踹开寺庙正门,然后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们先前可能是在做一些类似掰手腕的无聊活动也可能只是无聊地凑在一起说一些无聊的话,但总之这些都和莫寻没有关系。
无论是莫寻独自解决掉的“八爪鱼”还是绕着篝火举杯共庆含含糊糊地定下赌注,如若说这些事情真的让人产生一丝错觉,那么从三眼身亡的那一刻起一切都不存在了。
是他单方面掀翻了这个粉饰太平的幕布。
明明各有心思,明明各有预谋,装出一副和平共处的样子给谁看呢?
简直可笑!
莫寻坦坦荡荡地忽视了四面大方投来的警惕目光,他每走一步就有几位站在前排的妖兽向四周退散,渐渐的居然就剩下怜青还在原地。
莫寻在距他半臂时站定,冷静得不能再冷静地问道:“我的手环呢?”
换成另外的玖违、梅腊之流的货色,一定不觉得看上去这么沉稳、冷静的莫寻有什么,但可惜这是怜青。
他很清楚这个样子的莫寻着实已经气到了一定程度,但他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有关莫寻手环的去处。
“我给你拆掉了啊,我应该是告诉你了。”怜青说,“我们发现那里有一股很诡异的力量,那很有可能……”
“所以我的手环去哪了?”莫寻抽出飘零剑架上怜青脖子,又一次重复问题。
怜青眨巴两下大眼睛,看上去要多无辜有多无辜:“拆掉了,而且我不准备把它再还给你。”
“呵——”莫寻轻笑一声扬手就劈,“你真是好样的!”
“我知道它对你一定很重要……”怜青勉强躲过突如其来的一记横劈,连开始漏风的衣服也顾不上管,“但是,唔——你的身体……你总该注意一下吧!”
总是被人追着砍他不免也有些火大,但他依然尽量压下那点不合时宜的怒,在莫寻的下一剑杀到眼前时竭力躲开。
而关于火大显然旁观者会更有话要说,毕竟他们是真的什么也没干却莫名其妙地被卷进了一场与自己无关的对峙,可莫寻杀红了眼——虽然他没杀红眼也是这样暴力——什么也管顾不上了,他们只好骂骂咧咧的自求多福。
“你能不能冷静一点?”怜青话音刚落便立刻直至心脏刺来一剑,侧身闪避的同时抓住了紧握剑柄不松的手,“反正我们最后总要冷静交流的不是吗?”
为什么非要打这么一场?这都什么毛病!
莫寻阴沉着脸瞪他:“好啊,把我的东西还我。”
“你非要那个干什么?”
他顿了顿突然想到莫寻此前说过的那句“感知不到巳隐”,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你用它反监视巳隐?那你知不知道这会对你……”
“少说没用的!”莫寻轻飘飘一松手,利剑径直砸进怜青鞋里,他趁怜青吃痛反手就是一掌,“藏哪去了?”
怜青在地上滚了几滚,摆手向李阳示意没事,手还没放下就被赶来的莫寻卡住了脖子,整个人悬在空中。
莫寻手背青筋暴起,怜青用力掰了几下没掰开,侧踢向莫寻肘弯,两人距离缩短后又向前一脚踹上干净没几分钟的胸膛成功脱身。
“咳咳……”他半跪在地上咳得脸通红,同样通红的眼里倒映出莫寻的苍白,“你,你不难受了是吧?”
直到这会儿他居然还能心平气和地说上一两句话,落在一众旁观者眼里简直比奇葩还要奇葩,比疯子还要疯子。
“你小哥这样也不生气吗?”虎豆撞了撞皓安的肩,“如果是我东奔西跑地背着人回来又是干这又是干那的,结果还要噼里啪啦地挨顿揍,我肯定早就气疯了。”
可皓安一时看入了神,连身边有个大活人也注意不到,尤其是这个大活人实打实地还碰了碰他。
“皓安!”
虎豆更大声地喊他,甚至吸引来了莫寻的注意——虽然只有一瞬间——皓安恍然回神,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你们脾气都这么好吗?”虎豆不动声色地离他近了些,“你小哥这也不生气的?”
“我没见过小哥生气。”皓安说,“他是我见过脾气最好的人。”
“最好的?”虎豆略显不赞同,但没在皓安面前更明显的表露出来,“可我总觉得他不太好相处,不像你。”
什么都摆在脸上,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从脸上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才不是呢,他很好相处的。”皓安反驳道,“你都没怎么和他接触过,怎么能知道他不好相处?”
在皓安眼里,护他长大成人的哥哥强大又温和,坚韧也柔软,是普度众生的红日,也是亘古不变的山峦。
“啊——这样啊。”虎豆说,“希望我能有机会和他多接触接触。”
“……你说的好没诚意。”皓安为他没有起伏的语气赠出一个白眼,再回头时发现怜青二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欸?他们去哪了?”
“哦!刚才莫寻拽着你小哥头发回屋去了!”虎豆这下非常有诚意地说道,“就是刚才你说‘他很好相处’的时候,他们那会儿刚进屋,然后就很用力很大声地关上了门!”
皓安:“……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有诚意,我的耳朵要被你震聋了!”
“嗳嗳嗳!”六违乱七八糟地抓着柳条荡来来,毫不客气地拍上皓安脑袋,“太子,他俩又在闹腾什么?”
“什么太子?你才是太子!”皓安一个手刃切断六违抓着的柳条,“他们在吵什么不是很明显吗?你个笨蛋!”
“哎哟!”六违落到地上震出一群落井下石地嘲笑,她爬起来拍拍土很大度地随机给了蛇三一巴掌,然后很殷勤地又凑过去,“好好好,我是我是!他俩进屋干嘛去了?”
“我知道!”阿里德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六违肩膀弹出半个螳螂身子,“他们俩会!互相吃掉!”
“去去去!一边去!”六违一抖肩膀把她抖下来,“一口气能说四个字了不起你了?谁跟你们似的那么变态!”
“上次就是!”阿里德一眨眼就长成了足有八尺高的大人愤愤道,“我都看见!了!”
众人连看她都懒得看一眼,很有默契地抱团跑到另一边讨论了。
“欸,太子!”六违压上小狼的脑袋隔着人头喊皓安,“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死肥熊追着太监砍?”
这小狐狸嘴里冒出的一个个代称听得皓安一个头两个大,“死肥熊”他听出来是指大毛,这“太监”又是在说谁啊?!
总不能是怜青吧?!
巧了,这还真就是怜青。
皓安木着一张脸,被这般无理取闹的代称整得彻底麻木:“为什么我小哥是‘太监’,我是‘太子’啊?”
“你是不想当太子?还是不想你小哥当太监?你们这不都是‘太字辈’吗?”六违顺手挠了挠小狼下颌,被甩到地上后又不老实地扒在灵身上,“你别那么小气嘛,差别又不大。”
“差别不大吗?”对这种称呼不太熟悉的皓安狐疑道,“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啊……”
“对不对的不重要!”虎豆阴着一张脸恨不得把周围所有该死的妖都赶走,“跟那俩祖宗有关系的又不止皓安一个!干嘛都围在这啊!”
“野鸡还想攀高枝啊?也不低头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六违丝毫没让他吓退,“人太子还没说什么呢,有你说话的份吗?再说了,那太上皇眼里除了他们太家人还能容下谁?”
六违既然这样不留情面,虎豆瞬间也成了包炸药桶,叽里呱啦地无差别扫射一通。然后不知道谁的爪子挠伤了谁的脸,谁的肘弯又砸上了谁的后脑勺,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哎呀别吵了!你们烦死了!”皓安高举双手掌心相对,哗啦一盆水兜头浇下来,把所有人都浇了个透心凉,“太这个太那个的,谁想知道就直接去看啊,问我我就知道了吗?”
虎豆一双耳朵都让水浇得没了精气神,本妖却虎仗人势地帮腔道:“就是!小狐狸精你吵死了!你想知道就自己去看啊!”
“你也闭嘴!”皓安说,转脸就跑去找和梅腊在一起交谈的自家师姐师哥,“师哥!”
“他们一直都这么吵吗?”
怜青耳聪目明,窗外的叽叽喳喳几乎是一字不落地传进他耳朵里,当然也传进莫寻耳朵里。
“你不想听就不听了,我一直觉得他们脑子都有病。”莫寻叮咣一声甩出个隔音符,“现在,你应该担心担心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