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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囚笼与微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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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
市郊的奢华别墅区陷入一片死寂,唯有风声掠过精心修剪过的树丛,发出沙沙的轻响,反而更衬得这片空间空旷得令人心慌。铁艺雕花大门紧闭,高耸的围墙上,隐藏式的摄像头如同冰冷的眼睛,缓缓转动,巡视着每一个角落。空气中弥漫着昂贵植物的淡香,却奇异地被一种无形的压抑感所中和,这里不像是家,更像是一座戒备森严的、没有铭牌的监狱。
在三楼宽敞得近乎空旷的主卧里,空气凝滞得让人窒息。
苏晚蜷缩在靠近巨大落地窗的柔软地毯上,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鸟。她身上只穿着一件真丝吊带睡裙,昂贵的面料贴合着她瘦削的身形,裙摆下露出的一截小腿苍白纤细,透着一股易碎的脆弱。冰冷的空气触碰到她的皮肤,激起细小的战栗,但她似乎毫无所觉。
她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几缕发丝被无声滑落的泪水浸湿,黏在脸颊和颈侧。那张脸即使此刻毫无血色,眼眶红肿,也依旧能看出底子的清丽柔美,只是如今,这份美丽被深深的绝望覆盖,像蒙尘的珍珠。她的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无边的黑暗,焦点涣散,仿佛灵魂已经提前一步坠入了那片虚无。
‘结束吧……太累了……’
内心有一个声音在嘶哑地低语
‘没有人会来,没有人相信你。顾宸不会,这个世界都不会……就这样消失,是不是就干净了……’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露台之外那片令人晕眩的高度,一种危险的引力正在拉扯着她。脚边,一个空了的红酒瓶和散落的白色药片,是她试图麻痹痛苦却失败了的证据。手腕上,前几日被粗暴拉扯留下的青紫指痕依旧清晰可见,像某种丑陋的烙印。
就在这时,一种极其细微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摩擦声从露台方向传来。
苏晚空洞的眼神动了一下,下意识地望过去。
厚重的窗帘被夜风吹拂,微微晃动。而在那晃动的阴影边缘,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
苏晚的呼吸猛地一窒,心脏像是被冰冷的手攥紧,骤然停止了跳动。恐惧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向后缩去,脊背狠狠撞在冰冷的玻璃窗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寒和痛。
“谁?!”
她发出嘶哑的惊呼,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是…是谁在那里?!张妈?还是…顾宸让你来的?!”
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揪紧了胸口单薄的衣料,指节泛白,身体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绝望之中又生出一种极致的惊恐,难道连最后一点安静的体面,他们都不愿给她吗?
阴影中的人向前迈了一步。
清冷的月光和室内昏黄的灯光共同勾勒出她的轮廓。
那是一个身材高挑匀称的女人,穿着一身毫无装饰的纯黑色的衣裤,贴合着她挺拔矫健的身姿。她的动作悄无声息,落地时像是最优雅的猫科动物,带着一种内敛的力量感。
她的脸完全暴露在光线之下。那是一张极为出色的面孔,肤色冷白,五官轮廓清晰利落,仿佛由寒玉雕琢而成。黑色的长发被利落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让人见过就绝不会忘记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颜色极深,近乎墨黑,里面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冷静得像结冰的湖面,锐利得像未经打磨的黑曜石碎片。它们正精准地、毫不避讳地落在苏晚身上,审视,评估,却奇异地没有流露出任何常见的怜悯、好奇或是恶意。
‘目标状态:情绪极度不稳定,有自毁倾向。体表有轻微伤痕,药物摄入量未达致死标准。环境安全系数低,需尽快转移。’凌玥的思维以惊人的速度运转着,系统灌输的剧情和眼前真实的景象快速重叠、验证。眼前这个女人的脆弱和绝望如此具象化,但这并未引起她情绪的共鸣,只是提供了更详尽的任务参数。
“我不是顾宸的人。”
凌玥开口,她的声音如同她的眼神,清澈却带着冷调的平稳,没有任何起伏,却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切开了苏晚的情绪团块
“也与林薇薇无关。”
苏晚剧烈起伏的胸口稍稍平复了一些,但惊疑未消。她颤抖着,警惕地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这个女人太奇怪了,她的冷静有一种非人的质感,却莫名地……让人无法立刻将她归入敌营。
“那你……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苏晚的声音依旧带着哭过的沙哑和恐惧的余韵。
“我是凌玥。”
她没有回答第二个问题,目光扫过苏晚手腕的淤青和地上的药瓶,直接切入核心,
“你需要离开这里。”
离开?
这个词像一把钥匙,猛地捅进了苏晚锈死的心锁里,发出刺耳的“咔哒”声。
‘离开?可能吗?’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被她立刻压下去的、微弱的希冀同时升起,让她几乎想笑又想哭。
“离开………我怎么离开?外面全是他的人!我试过,没用的……他很快就会回来……我……”
她的语无伦次被再次涌上的泪水打断,那刚刚亮起一丝微光的眼睛又迅速黯淡下去,被更深的绝望吞噬
“不如死了……死了就……”
“死亡是逻辑上的最优解?”
凌玥打断她,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学术探讨般的质疑,这在这种情境下显得格外诡异却又有效,
“它终止所有可能性,固化你‘受害者’的身份,让施加伤害者无需付出任何代价。这是你想要的最终结果?”
苏晚彻底怔住了,忘记了哭泣。她从未听过有人用这种……这种完全抽离了情感的方式,来剖析死亡。冰冷,却尖锐得可怕。
凌玥向前走了两步,最终在苏晚面前蹲下,保持着一个不会过度侵入却又能清晰对话的距离。她向苏晚伸出手,手掌向上,指节分明,干净而稳定。
“生存,反抗,夺回。这条路更艰难,但存在‘赢’的概率。”
她的目光锁住苏晚湿润的眼睛
“选择权在你。”
‘跟她走?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苏晚的心疯狂跳动,理智在尖叫着危险。‘可是……留下呢?留下就是注定的毁灭,是顾宸和林薇薇的又一次胜利……’她看着那只手,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仿佛蕴含着无声的力量。她又看向凌玥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欺骗,没有煽动,只有一片冷静到极致的坦诚,和一种近乎狂妄的自信。
绝望的冰层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条缝。
赌一把吗?
用这早已残破不堪的命运,赌这一丝从未出现过的、冰冷的微光?
空气凝固了。只剩下苏晚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和粗重的呼吸。
几秒钟后。
一只冰凉、细腻、沾着泪水、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手,慢慢地、试探地,抬了起来。然后,它仿佛用尽了主人全部的勇气和残余的力量,猛地、紧紧地抓住了凌玥伸出的手!
指尖的冰凉与掌心那沉稳的力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凌玥立刻收拢手指,稳稳地回握,那坚定有力的握持感仿佛直接注入了苏晚濒临崩溃的身体。
【目标求生意志确认。死亡倒计时中止。任务优先级变更:紧急撤离。】系统提示音在凌玥脑中响起。
同时,楼下隐约传来了脚步声和嘈杂的人声,似乎保安发现了什么异常。
凌玥眼神微凛,瞬间起身,同时将虚软的苏晚也拉了起来。
“能坚持吗?”
她问,语气依旧平稳,但语速稍快。
苏晚借着她的力量站稳,身体还在发软,但抓住凌玥的手却异常用力。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止住身体的颤抖,看向凌玥的眼睛里,那点微光再次亮起,并且越来越坚定。
“能!”
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决绝。
“好。”
凌玥点头
“跟我走。”
她拉着苏晚,迅速而无声地滑向露台的阴影处,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影子,即将冲破这座华丽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