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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想介绍给沈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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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从窗帘缝隙渗进来,在木地板上割出一道苍白的线,温妤猛地坐起身,喉咙里泛起的灼烧感让她剧烈咳嗽起来,胃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拧转,她弓着背干呕,却只吐出几口酸苦的胆汁。
我干了什么?
记忆像坏掉的放映机一帧帧闪回:闻律修递来的面包,陆彧戏谑的笑,自己抢过酒杯时冰凉的玻璃触感……她昨晚在干什么啊,她为什么要帮他喝酒啊,她打量着房间,这间不是她昨天的房间,但她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
回忆完后,她看着碧蓝的海,心想要不跳下去吧。
这个念头划过时,她正盯着马桶里旋转的水涡。但镜子突然映出床头柜上的白色名片,温妤用毛巾狠狠擦脸,直到皮肤刺痛。经过茶几时,她甚至没低头看那张名片一眼,任它被自己带起的风掀到地毯上。
"客房部吗?我需要现在离船。"
小艇划开铅灰色海面时,温妤抱紧双臂坐在船尾。游轮在视野里渐渐缩小成玩具模型,她别过头,咸涩的海风灌进眼眶,把最后那点温热也吹散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舷窗洒在餐桌上,陆彧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他抬眼时,恰好捕捉到闻律修第三次解锁手机的动作,那个向来连消息提示音都懒得开的男人,今天却把手机摆在餐巾旁。
"怎么,"陆彧的叉子尖点了点那部手机,嘴角噙着抹玩味的笑,"小美人没给你打电话,很失望?"
"我觉得她不错。"
"哦?"
"沈端不是还单着么,可惜了。"
陆彧突然笑出声,引得邻桌客人侧目。他招手叫来侍应生要了杯香槟,气泡在杯底升腾时,他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通话很短,挂断后他晃了晃酒杯:"早上六点就走了,你的小美人。"
闻律修正在切最后一块牛排,刀锋在听到这句话时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要找人查查吗?"陆彧问得随意,眼睛却紧盯着对方的表情。
"不必。"
卢西安教授站在画室中央,指尖轻轻抚过一幅未完成的油画。画布上的色彩依旧浓烈,笔触依旧精准,可他却皱起了眉头,这些画,完美得近乎空洞,这三个月来,温妤的画不在有灵魂。
"玛蒂尔德,"他叹了口气,"去把Aria找来。"
玛蒂尔德女士微微颔首。
学院门口,温妤正冷着脸拒绝凯递来的奢侈品纸袋。
"温小姐,"凯有些无奈,他已经来了三次,每一次都被拒之门外,"陆先生担心您......"
"担心?我很好,不需要任何人担心。"她歪了歪头,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倒是陆先生,最近睡得着吗?"
凯的表情僵了一瞬。
"告诉他,我既不需要钱,也不需要他的关心。毕竟,一个连自己都顾不好的人,哪有资格操心别人?"
远处传来下课铃声,温妤后退半步:"啊,到点了,麻烦让让,你挡着我晒太阳了。"
凯沉默了一瞬,最终还是低声开口:"玛德琳那边……"
温妤打断他:"玛德琳暂时不会把他的事情抖出去,但他最好适可而止。我不会再给他任何作品了,别再来了。"
凯还想说什么,但温妤已经转身离开。
玛蒂尔德在走廊找到了温妤。
"Aria,卢西安教授想见你。"
温妤脚步一顿,她知道教授为什么找她,她的画,已经死了,她比任何人的清楚。
卢西安教授的办公室里,阳光透过哥特式的彩绘玻璃窗,在柚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温妤站在画前。
"这就是你准备用来毕业的作品?"老教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压抑的怒意。他枯瘦的手指重重敲在画框上。
温妤没有回头,只是盯着画布上那片完美却死气沉沉的蓝色。
"技法无可挑剔,不是吗?"她说道,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构图、色彩、透视,全都符合学院派最严苛的标准。"
"见鬼的标准!"卢西安气得胡子都在发抖,"你以为学院只是为了培养一个画匠吗?"
"《血色修道院》拍出了九百万,但你现在画的这些东西,连九文都不值。"
她想起陆沉霄第一次看到她的《锈色黎明》他说,"你的画太纯粹了,纯粹到...不食人间烟火。"
"教授,您知道吗?有人说过我的画里缺少人间烟火气。"
"那就让它见鬼去!没有灵魂的画,不配从我的画室毕业。"
画布裂开的瞬间,温妤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看着那道狰狞的裂痕贯穿整幅作品,就像如今她破碎不堪的心一样。
卢西安深深叹了口气,他布满皱纹的眼角微微泛红。
"我的孩子..."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温和,"还记得你第一次来我画室的样子吗?"
温妤抬起头,看见老教授眼中闪烁的泪光。她感觉喉咙发紧,她看见教授出来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她这些年所有的获奖证书和拍卖记录。
"这些都不重要,亲爱的,我要的不是一个完美的画家,而是一个活生生的艺术家。"
老人突然握住她的手,那双曾经教导过无数大师的手此刻温暖而有力。"离开这里吧,去市集闻闻烤面包的香气,去地铁站听听流浪艺人的琴声,去感受普通人的喜怒哀乐..."
温妤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滴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卢西安用粗糙拇指擦去她的泪水。
"把心拼好,我的Aria。"老教授在她额头留下一个慈爱的吻,"然后带着你的灵魂回来,画室永远为你留着,颜料永远为你准备着。"
温妤望着教授有些佝偻的背影,突然明白这个固执的老人给了她最珍贵的毕业礼物,不是技巧,不是荣誉,而是找回自己的勇气。
"要么找回你的灵魂,要么永远别来见我。"
陆沉霄站在落地窗前,指间的烟燃了半截,烟灰簌簌落在地毯上,烫出细小的焦痕。窗外,整座城市的霓虹在雨雾中晕染成一片斑斓的海洋,高楼的光点像是浮在黑色绸缎上的碎钻,他听着凯的汇报,喉结微微滚动,却始终没有回头。
玻璃窗映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眉骨投下的阴影将眼眸衬得愈发深邃。八年前那个下着冻雨的冬夜突然浮现在眼前,十一岁的温妤蜷缩在警察的怀里,怀里却死死抱着他送的画笔。他记得自己当时如何蹲下身,用大衣裹住她发抖的小身子,又如何对着那些晕染开的画稿眯起了眼睛。
他明明赌对了。
"陆总,温小姐那边......"凯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陆沉霄突然轻笑一声,转身时西装裤腿带起一阵风。他按烟的动作有些重,"她还是这么天真。"声音里带着几分宠溺的无奈,仿佛在谈论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办公室的投影屏上跳动着最新拍卖成交数据,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数字。
八年零四个月。
酒柜玻璃映出他抬手看表的动作,今晚兰黛夫人的私人沙龙本该让他期待,新晋的芭蕾首席对他明送秋波,钻石商急着奉上合作案。但此刻他却伸手松了松领带,突然觉得这间装满艺术珍品的顶层办公室空旷得令人窒息。
"她会回来的,就像她总会把藏起来的画放到他的手上一样。"
“那,温小姐说的事...”
“停下来吧,玛德琳不是个轻易会善罢甘休的女人,查清楚温妤和玛德琳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易,能让她停手。”
“是。”凯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
楷回头看着自己的老板。
“先别在去打扰她。”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