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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白氏车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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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鸿福当铺”的招牌在午后阳光下显得有些刺眼,当铺大门一进一出,进去的是又哭又笑,出来的也是又哭又笑。
  口袋里光得可怕,陆鸣微伫立在门口,攥紧手中玉佩。日头晃得人看不清东西,连带听觉也模糊,好像有人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穷家富路,在自家门内怎么穷,出去了该花就得花。不过可惜你入门太晚,为师也就剩这么一块了。”
  陆鸣微踏步走进当铺,将玉轻轻往桌上一搁,“掌柜的,我要当东西。”
  掌柜先随意一瞥,突然瞪大眼睛,紧接着又掏出放大镜,就要伸手去抓玉佩。
  陆鸣微眼疾手快拦住,“哎您看看得了,碰坏了算谁的?”
  “哦哦。”掌柜弯下腰凑近看,“你这是雍州特产的羊脂白玉吧?”
  陆鸣微不置可否,只在意价格。
  “这还真不好说。‘那件事’之后,全雍州都被破坏得不成样子,这羊脂白玉是出一块少一块。”掌柜搓搓手,对上陆鸣微茫然的神情,作势咬了咬牙,“这样,一口价,讨个好彩头,八十八两银子如何?”
  陆鸣微低头作沉思状,余光瞥见掌柜伸出手指似要再提价,便被一道清朗的少年音打断。
  “掌柜的,你这可不地道了。”说话者着青衫麻衣,肩背普通凡铁剑,谈吐却颇为大方,“八十八两银子都是十八年前的行情了,谁不知道现在雍州矿脉是什么回事?八十八两,你也好意思!”
  掌柜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那就让本姑娘告诉你羊脂白玉如今的行情。”青衣少年望向桌上的玉,竖起食指,“这种成色和雕工,起码值一百八十八两白银!”
  拜别肉痛又不肯放过这块羊脂白玉的掌柜,陆鸣微将一百八十两银票在阳光下照了又照。
  官方钱庄银票上所画之人,是上古时期的正道魁首青山禾,飞升当日斩断不周山,绝地天通,将意图逃窜的烛龙与众多凶兽封印于归墟。
  她弹了弹银票,欣赏完才反应过来问少年:“阁下不是来当东西的?”
  “在下方获方载之,临安人士。恰巧路过,行走江湖自是义字当头。”少年眸光分外明亮,躬身作揖。
  陆鸣微回了一礼,目光扫过方获腰间所佩通行玉佩,“方道友也是来参加登天试的吗?”
  却见方获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画像,画技潦草,依稀可辨人形,“也来找我姐姐。她叫方羡,十五年前参加登天试后不知所踪。道友若知晓其下落,请务必告知在下。”
  带着钱,陆鸣微又一次返回铁匠铺,拎出一百文铜钱放在工作台上,想了想又问:“你能不能……”
  “不能。”
  *
  暮色四合时,陆鸣微回到济世堂,走到正在收草药的梁又青身边,数出那一百文还给她,身后忽然有人高声道:“我们回来啦!”
  姚锦一灰头土脸地和容涉一前一后抬着个什么东西,容涉妹妹跟在旁边,背有她一人高的柴。待走近才看到,抬着的分明是头野猪。
  “不是说去山里找那伤我们的妖兽报仇,怎么打上猎了?”肖至俞放下竹篮,掏出手帕擦擦姚锦一脸上的灰尘,同时朝容涉颔首,“容前辈,给您添麻烦了。”
  姚锦一闻言心神不宁,没了早前的张扬,“别提了,没找到妖兽,反倒碰见一伙疑似白氏那伙人的商队鬼鬼祟祟往山里走,要不是差点被发现了……”
  “锦一。”肖至俞严肃地打断她。
  “——还好这不是碰见容姐姐,打了这么头野猪,她的箭术太厉害了。”姚锦一拍上容涉的肩,又摸摸妹妹的头,“介绍一下,这是容晏,日安晏。”
  她们只当没听出来姚锦一生硬的转折,围成一团生火烤起野猪,顺便听容涉讲打猎时的趣闻,其间梁又青拎来几坛酒,容涉喝了酒更豪情万丈,动作大开大合,有什么东西从衣兜甩到地上。
  陆鸣微轻悄悄捡起来眯着眼看,是一枚磨损极大的、刻有仙盟徽记的徽章。她也干了半坛酒,卧倒在容涉怀里,喊着什么容姐我懂你,就顺势将徽章塞回容涉的衣兜。
  对着酒蠢蠢欲动的姚锦一被肖至俞拉到角落教育,嘀嘀咕咕说了半天话也没回来。
  一整头烤猪下肚,大家收拾完残局,醉醺醺的容涉被容晏扶回家,梁又青也进屋歇息。陆鸣微在这时走到姚锦一和肖至俞面前,开门见山道:“你们在查潋城白氏的车队?”
  姚锦一似乎想辩解什么,肖至俞抬手拦住她,对陆鸣微问道:“阁下想如何?”
  “我无意卷入你们的世家之争,只有一个要求,我帮你们找到白氏车队,若货物里有任何于修复灵脉有益的药材或丹药,我要优先取用一份。”
  姚锦一听罢满脸不屑,刚要答应,身侧的肖至俞突然凝眉望向院外暗处,“谁!”
  容涉的身影从黑暗中显现,脸上已无半分醉意,“我只是想回来拿酒喝,这般走掉会不会被你们灭口?那只好我也去了。”
  *
  夜色中,城门已经关闭,肖至俞和姚锦一率先飞上城墙,刚要扔出绳子,一回头却见陆鸣微已经稳稳落在她们身前,容涉紧随其后。四人纵身跃下,震起飒飒破空声。一路潜行至清平镇外、横贯在南北方之间的庞大山脉——青梧山脉。
  姚锦一将路引到下午看见车队的位置,再往前走就是青梧山脉腹地。树木参天蔽月,像一张要把人吞掉的大嘴。地上杂草丛生,并不见车辙印之类的痕迹,大概被刻意抹掉了。
  陆鸣微俯身观察的功夫,容涉已经径直往前走,想来是有什么独特的辨认方法。
  夜间的山林实在有点骇人,耳边时不时传来狼叫,除此之外又静谧一片。
  “啊!”姚锦一恐惧又克制地喊了声,低头看才发现是只流窜的野鸡。
  陆鸣微的剑还在铁匠铺,随手折了根树枝握在手里,尾端用乾坤袋里的小刀削尖,算是找点事做。削着削着,容涉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陆鸣微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黑暗里分外清楚。
  “痕迹好像真的被抹掉了……我不知道该往哪走。”
  陆鸣微扫了眼周围,突然伸手抵唇表示噤声,在窸窸窣窣的杂音里,辨认出一丝很微弱的……水声?她领着众人往声源处走去,直到被一个黑黢黢的山洞口拦住,她只思考一瞬间就决定退回队友身后。
  众人一言不发,用最轻的幅度走进山洞。黑暗放大人除视觉外的所有感官,那道隐隐的水声越来越近,夹杂兽类的微弱呜咽声,一股阴冷潮湿的寒气裹挟腐臭味扑面而来,气氛紧绷到极致。
  大家终于意识到潋城白氏的车队押送的绝对不是普通的货物。
  越过拐角处,幽幽鬼火照亮面前的景象,众人只扫了一眼便迅速缩回身子,心跳如鼓。
  里面的空间很大,水声来自侧边的池子,却不是水,而是咕咚咕咚冒泡的浑浊液体,越靠近,那股腐臭味越令人作呕。池边堆满白骨森森,分不清是人的还是兽类的。另一侧,有人用灵力操控奄奄一息的妖兽投入方形容器中。身旁守了十数人,不多,足足是她们的两倍有余。
  陆鸣微抚上左胸,似有什么东西叫嚣着要冲出来,她认得那池子里的液体,来自归墟。
  她们对视一眼,肖至俞掏出传音盒,施入灵力,声音就传到面前几人脑海中:“现在如何?”
  “我下午见过她们,绝对是白家的。”姚锦一挤眉弄眼表达自己的焦急情绪。
  “她们不像有治疗灵脉的东西……”陆鸣微回。
  容涉环顾四下不作声。
  还想说什么,里面的交流传来,她们顿时侧耳去听。
  “主上真让我们把东西运输到‘那’去?”
  “当然,让你搬你就搬。”
  “但是姚家近百口人呢……这……”
  而后耳边是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另一人骂道:“你装什么,再废话姥子把你也丢进去。”
  话音沉寂,换成渐渐逼近的脚步声,姚锦一抿唇咬牙,硬生生挣脱开肖至俞的桎梏,在人影靠近她脚下时挥剑狠狠刺入血肉,被刺中的人喷出鲜血,断断续续提醒道:“有、有抢镖的……”
  肖至俞不得已也上去同守卫缠斗。
  “你是什么人!”方才甩巴掌的那人拔出大刀,面目狰狞地盯着姚锦一。
  “姥子是你祖宗!”姚锦一双手结印,长剑化作数把悬于空中,似有火光冲天,调转方向直直朝大刀人冲去,“你们白家人心都这么黑,不过寻常商业竞争,居然要下此卑劣手段害我姚氏满门!”
  “别怪我,要怪就怪就怪想要你们姚氏命的人。”大刀人偏头躲开攻击,持刀朝姚锦一劈来,刀势裹挟飓风。
  姚锦一刚想迎上,忽然被撞了一下,便见陆鸣微越过她疾步上前,挥舞树枝,狠狠甩在大刀人手腕处。大刀人手一麻,刀也应势脱落,摔在地上恰好碰到白骨,不过瞬间,白骨化为粉末。
  姚锦一又惊又险,“这怎么回事?”
  “你们的武器都在归墟淬炼过了?”这句话是对大刀人问的。陆鸣微脚尖翘起刀柄,那把大刀在半空转了一圈,被她反手握住刀柄,架在大刀人脖颈前,后者抿唇不语。
  “反正横竖也是死——”僵持间,突然有一人冲到方形容器边,高举的手重重落下,即将碰到容器边缘之前,手腕被一颗突如其来的石子袭击,又一颗打在膝盖,那人唰地半跪在地。
  容涉得意扬了扬手里的弹弓。
  就在她们松了一口气时,那方形容器居然自己在原地飞速旋转,逸散出阵阵紫黑色的浊气。
  部分守卫如临大敌般放弃缠斗,逃命似的逃出山洞。
  大刀人竟不顾横在脖前的刀,哈哈大笑起来,“你们这群蠢货还不跑?”
  脚下地动山摇,似有无数野兽狂奔嘶吼。她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想到——清平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