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驯犬杂记》山照我离离

27、情于琉枝楼

　　毓宁公主“贤良贞坚”的美名，在民间广为传颂，是百姓茶余饭后感叹皇家亦有深情的谈资。
　　然而，在消息灵通的世家大族和顶层圈子里，关于公主与新晋吏部官员张怀玉之间的暧昧情愫，早已不是秘密。
　　只是大家心照不宣，几乎无人敢在明面上议论罢了。至于慕容岚，则彻底隐没在公主的光环之下，几乎无人留意。
　　但京城从来就不缺八卦和风言风语。总有那么一些半真半假、添油加醋的流言，在某些场合悄然流传。
　　大多人只当作是豪门显贵司空见惯的风流轶事，听听便罢，无人会当真，也无人敢去深究真假。
　　这一日，萧璟舒心中郁结难解，独自一人来到琉枝楼买醉。他本是定了包间的，却因客满被临时安排在了大厅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若是平日，他定然不悦，但此刻他只想灌醉自己，也无心计较这些。
　　烈酒一杯接一杯下肚，烧灼着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的苦闷和那股无处发泄的邪火。
　　父母求亲被拒的难堪，公主那冰冷挑衅的眼神，好友的猝然离世，还有那份求而不得、反而愈发炽烈的扭曲爱慕，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逼疯。
　　酒意上涌，耳边嗡嗡作响。恍惚间，旁边一桌几个衣着光鲜、看似世家子弟的年轻男子的谈笑声，断断续续地飘进他的耳中。
　　话题的中心，赫然便是那个让他魂牵梦绕又痛苦不堪的名字——毓宁公主。
　　起初还只是些模糊的“豢养面首”、“风流成性”之类的词句，渐渐地，那些人的声音大了起来，言辞也越发不堪入耳。
　　“要说那毓宁公主，啧，真是尊贵貌美，可惜啊……荒淫无度得很！”
　　“可不是嘛，守着那么个‘贤良’名头，背地里不知多少入幕之宾呢！”
　　“听说那张怀玉，就是靠着一张脸和床上功夫，才爬得那么快！”
　　“何止啊！怕是公主看上的，管他愿不愿意，都得乖乖伺候着，这叫横刀夺爱，欺女霸男！”
　　“哈哈哈，说得是！不过这等尤物，若是能看上咱们兄弟一回，岂不是也能跟着鸡犬升天，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做梦吧你！公主殿下何等眼光，就算选，也得选咱们这样细皮嫩肉、知情识趣的，哪轮得到你这糙汉！”
　　这些话语，混着猥琐的笑声，像一根根毒针，狠狠扎进萧璟舒的耳朵里。他们竟敢如此诋毁她！竟敢用如此污秽的词语形容她！甚至……甚至还在那里做著龌龊的白日梦！
　　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猛地冲上头顶，瞬间烧光了他所剩无几的理智！
　　“哐当——！”一声脆响！
　　萧璟舒猛地挣扎起身，将手中的酒壶狠狠摔碎在那桌人的脚下，碎片和酒液四溅！他双目赤红，指着那几人，声音因醉酒和愤怒而嘶哑颤抖：“放……放你爹的狗屁！一群癞蛤蟆！也……也敢肖想天鹅肉！再敢污言秽语议论公主殿下……老子撕了你们的嘴！”
　　那桌公子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待看清眼前只是个穿着普通常服、醉醺醺、皮肤黝黑的莽汉时，顿时恼羞成怒。
　　为首一人嗤笑一声，上下打量着站立不稳的萧璟舒，语气极尽嘲讽：“哟？哪来的黑泥鳅？也学人英雄救美？怎么？公主殿下难道还能看上你这副尊容不成？我们兄弟好歹还算是白净公子哥，公主就算选面首，也轮不到你这种货色！”
　　“哈哈哈哈！”其他几人也跟着哄笑起来，言语更加不堪。
　　“黑泥鳅还想吃天鹅肉？”
　　“怕是喝多了在这发癔症吧！”
　　“滚远点，别碍着爷们喝酒！”
　　这些嘲讽如同火上浇油！尤其是“黑泥鳅”三个字，精准地刺痛了萧璟舒内心最深的自卑和痛处！
　　“啊——！”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彻底失去了理智，如同疯虎般扑了上去，抡起拳头就砸向那个出言最不逊的人！
　　顿时，杯盘碎裂声、惊呼声、怒骂声、拳脚到肉声响成一片！琉枝楼高雅精致的大厅，瞬间乱作一团！
　　楼中管事和伙计慌忙上前拉架，却哪里拉得住一个暴怒的、久经沙场的将军？
　　那几个公子哥虽然人多，但都是些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纨绔，根本不是萧璟舒的对手，很快就被打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
　　这场突如其来的斗殴，很快便被训练有素的琉枝楼管事压下。闹事双方都被“请”了出去。管事丝毫不敢怠慢，立刻将此事原原本本，尤其是那些涉及公主的污言秽语和萧璟舒维护公主的举动，迅速报给了乔玉。
　　乔玉闻报，眉头微蹙，转身便去禀告了正在赏花的毓宁。
　　毓宁听完，第一反应是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这个萧璟舒，怎么这么多事？是京郊大营太闲了吗？”她语气不耐，觉得这人简直像个甩不掉的麻烦。
　　但听到乔玉复述萧璟舒那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和维护她的话时，她顿了顿，唇角倒是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呵，倒还知道维护本宫。也不算全是缺点。”她漫不经心地评价道，仿佛在评价一件物品的某个尚可的属性。
　　实际上，她根本不在乎个别人在背后如何议论她。
　　世人的口碑，她只需要维持住“贤良贞坚”的大面名声就够了，至于私下里那些真真假假的风流账，她乐得自在，甚至隐隐觉得是一种对她魅力的另类肯定。
　　但是——
　　“不过，”毓宁的声音冷了下来，“这几个蠢货，敢在本宫的琉枝楼里，大放厥词议论本宫，还说得如此难听……这也太放肆了！”
　　打狗还要看主人。在她的地盘上，嚼她的舌根，这简直是对她权威的挑衅！
　　她看了一眼垂手侍立的乔玉。
　　乔玉立刻心领神会，微微躬身：“奴婢明白。那几位公子家中，似乎近日都有些账目上的‘小问题’需要仔细核查，或者其父兄在官场上，也该‘动一动’位置了。想必经过此事，他们会学会谨言慎行的。”
　　毓宁满意地点点头。她不需要大动干戈，只需要一点小小的、精准的教训，让那些人以及他们背后家族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
　　“至于萧璟舒……”毓宁沉吟了一下，“他虽然动机不纯，行为蠢笨，好歹是为了维护本宫。醉酒闹事，罚俸三月，小惩大诫吧。省得别人说本宫赏罚不明。”
　　“是。”乔玉应下，心中却明了，这与其说是惩罚，不如说是变相的回护。罚俸三月，对一位将军而言，不痛不痒，却将“维护公主”定性为了“醉酒闹事”，轻轻揭过。
　　乔玉退下后，毓宁继续摆弄着她的花草，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阳光透过花叶，在她绝美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不在乎流言，但绝不容忍冒犯。
　　她享受着追捧，却不会因此感激。
　　这就是毓宁公主。冷漠，自我，却又牢牢掌控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