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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双生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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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婉晴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架到屏风后,不由分说地剥去外衫,套上一袭大红色喜服。
喜服上绣着金丝凤凰,珍珠玛瑙缀满衣襟,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她本就生得好看,此刻更是被这红衣衬得肤若凝脂,眉目如画。
“姑娘叫什么名字?”一道温柔似水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抬头望去,林青正被老嬷嬷搀着缓步下楼。她眉目温婉,唇边噙着浅浅的笑意,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两个丫鬟放开宋婉晴,宋婉晴慌忙解释:“我叫宋婉晴,我真不是故意接你的绣球的,是它自己落我怀里的。”
她抬眼看着面前温婉的女人,希望她能放了自己。
闻言,林青面上依旧挂着淡笑,但却并没有理会她说的话:“宋姑娘,吉时到了。”
“什么?”还未等宋婉晴反应过来,两个丫鬟已将她架到梳妆台前,三两下便将她发间的珠钗取下换成了新郎官才戴的玉冠。
外头人声鼎沸,议论纷纷。
“这算什么事?这哪有女子与女子成亲的?”
“是啊,这,这,这成何体统!”
一个身着淡粉色衣裙的小姑娘突然从人群中钻出来,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叉着腰大声道:“又不是你们娶亲,你们管得着吗?”她声音清脆。
“一个个话这么多,当心咬断自己的舌头!”
有个壮汉恼羞成怒,伸手就要推她:“你个小丫头片子瞎叫唤什么!”
小姑娘见他要动手,眼神立刻冷了下来,右手下意识张开,掌心竟隐隐泛起粉色光芒。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攥紧拳头,那光芒便消散了。
站在人群后的沈临目光一凝:“双生妖。”
“这个是生者。”谢清欲站在他身侧,声音低沉:“死者应该在她附近。”
双生妖乃天地间最矛盾的造物,同根同源却注定相残。非因仇恨,而是天道平衡使然。
与其说是自相残杀不如说是一者因为本能不得不杀了另一者。
双生注定一者死一者生,一者强一者弱,弱者为生,强者为死。
死者拥有强大的妖力,而生者却不及她万分之一,当死者妖力强到一定程度时生者便会杀了她。
只见那小姑娘单手扣住壮汉手腕,轻轻一拧,那壮汉便哀嚎着跪倒在地。
老嬷嬷闻声踱走出,枯瘦的手指搭在朱漆门框上,浑浊的眼珠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沙哑的嗓音中带着一丝警告:“芸儿,今日是你姐姐大婚的日子,不可胡闹。”她话是这么说,可却始终没有再上前,丝毫没有要将两人分开的意思。
林芸闻言嫌恶地将人甩开,转头时已换上甜甜的笑容:“诸位也听到了吧?今日是我姐姐大婚的日子,你们最好管好自己的嘴,不然——”
她指着倒在地上的壮汉,眼神狠厉扫着在场的众人,那双杏眼扫过之处,众人俱是脊背发凉:“就像他一样废掉一只手。”
转眼间她又变回天真模样,拍着手雀跃道:“迎亲的仪仗到啦!劳烦各位叔叔伯伯们往后让让。”尾音还带着孩童特有的娇憨。
人们听了她的话后顿时如潮水般向后退去。
夹在人群中央的四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挤一个踉跄。
贺舟后退时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好在陆萧然眼疾手快拉住了他,将他护在怀中。
站着的位置越来越小,沈临微微皱了皱眉。
谢清欲不动声色地挡在沈临身前,替他隔开拥挤的人流。
沈临怔了怔,看着身前人挺拔的背影,洁白圆润的玉簪挽起他一半青丝,隔着一些距离沈临闻到了熟悉的冷香,一时恍惚,想起初见时的场景——
云岫一百五十三年,惊蛰。
那年沈临十三。
寅时三刻,沈临如往常一样,披衣起身。铜盆中的清水映着窗外残月,他掬起一捧水拍在脸上,冷意顿时驱散了最后一丝睡意。
镜中映出的少年冷峻的面容,唇色较淡,眼若点漆,眉目如画。他双手拢起如墨般的长发,齿间衔着一根蓝色发带,随即手腕一翻,利落地将墨发束起,在脑后扎成一束。
沈临指尖一勾将发带系紧,推门时带起一阵微风。抬眼间,忽见院中梨树下立着个陌生少年。
晨雾未散的庭院里,满树梨花簌簌如雪。少年修长的紫色身影立在花树下,肩头落了几片花瓣,他正伸手去接飘落的花蕊,在指尖将触未触时——
“铮——!”
一道寒芒破开晨雾。
少年闻声回首,沈临的浮光剑已抵在他喉前三寸。
沈临只看见少年一双含笑的眼,四目相对的刹那,剑尖忽被两根白玉似的手指轻轻夹住。
“初次见面就刀剑相向?”紫衣少年眉梢微挑,手腕一翻,浮光剑竟化作点点星芒消散。
“穆青教出来的徒弟,这般不讲礼数?”
沈临瞳孔骤缩。
浮光剑重新在掌心凝聚时,带起一阵刺骨寒风。少年却只是笑着向后退开半步,衣袂翻飞间,恰好避开那道凛冽剑气。满树梨花被剑气击落,纷纷扬扬洒在两人之间。
一半残碎的梨花落到寒冷的剑身上,剑尖稳稳抵在少年咽喉处,一滴血珠缓缓渗出,在苍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你是谁?”沈临冷声开口。
少年却浑不在意颈间利刃,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我叫谢清欲,是穆青的……一个朋友。”
“朋友?”沈临狐疑的打量着谢清欲:“神域有你这般年少的神君?”
面前的少年看起来跟沈临差不多般大,他肤色白皙如瓷,乌发用一根白玉簪半挽着。
谢清意外挑眉:“你竟知晓神域?穆青跟你说的?”
沈临没有回应,收起浮光剑:“你来这干什么?”
谢清欲从袖中取出一封素笺:“穆青说他最近有事情要忙,叫我来照顾你。”他指尖轻弹,信笺稳稳飞向沈临。
沈临接过信纸,展开的刹那,松墨气息扑面而来。
沈临细细看着,这确实是穆青的字迹,但他不明白穆青为什么要叫人来照顾自己。
这几年里,穆青也时常出门,一走就是几个月,沈临自己也可以料理好自己的生活。
“不必。”沈临合上信笺,道:“我不需要照顾,你回去吧。”
谢清欲忽然欺身上前,广袖带起一阵梨花香。他比沈临高出半头,此刻微微俯身,发丝滑落肩头,他微微摇头:“不行。”温润嗓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我既答应了穆青要照顾你的,便不能言而无信。”
二人之间离得很近,近到他能清晰的看到对方右眼眼角处有一颗小痣。沈临猛地别过脸去,喉头滚动一下,半晌才冷声道:“随你。”
他转身时衣袂翻飞,惊起一地落花。
……
记忆被喧天的锣鼓声打断。红色的喜轿落地,新娘被老嬷嬷搀扶着缓步走出,红盖头下隐约可见苍白的下巴。宋婉晴被迫骑上高头大马,临走时朝四人投来求救的目光。
“死者是林青。”谢清欲低声说道。
几人正欲跟上队伍,不知从哪冒出的两个丫鬟突然挡在四人身前,拦住去路。
丫鬟微微低着头,态度恭敬:“我家主子请几位喝喜酒。”
“你家主子是?”贺舟开口问道。
“正是今日的新娘子,林青姑娘。”
话音未落,一辆马车便停在了几人面前。
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站在四人身旁:“各位公子,请。”
几人对视一眼后,抬步走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