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仙山寒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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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山。
翡翠仙鹤与凤凰盘旋不止，啼叫迎接鲲鹏凯旋，一群神鸟飞翔打转，热闹辉煌。
“大师姐回来了？”
“是不是找到炉鼎了？不行我心碎了。”
“为什么他们都不说话？”
“师姐欢迎回仙山！”
“二师姐又变帅了！”
白衣修士无数，皆御剑而来夹道欢迎，面上希冀，都伸长了脖子朝鲲鹏背上看。好事者开始议论那个炉鼎样貌，或是大着胆问他们单遥是谁。吵闹轰天，叽叽喳喳。
颜左皱鼻子：“他们比遥遥还能闹。”瞬间想起大师姐还在气头上，他说完赶紧捂嘴，眼神示意鬼鬼西。
鬼鬼西瞟他一眼：“放心，仇梦听见了。”
“……”
真该让崇拜鬼鬼西的人都来被她嘴一口。
小白一派儒雅，风度翩翩，风华绝代，微笑看着迎接他的人：“怎么没人喊我名字？”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字眼。
鬼鬼西斜他一眼：“你要是有仇幻音的财力、天赋、一张脸加死人的冷淡，你也可以。”
“……”
他还是去当无名天才丹药师吧。
仙山之巅，寒蟾宫。
鲲鹏仰首，振翅渐缓，慢慢落在山巅空地。修士轻盈跃下，再归故里，心里不由得放松。颜左长舒一口气，舒坦不少。
人间灵气稀薄，一呼一吸都是尘埃杂志，他骨头都要生锈了，现在才终于在灵力充沛中活过来。仙山高处不胜寒，他哈出白汽，浑身灵力运转，全身暖洋洋的。颜左回头高声道：“师姐！我们去见师伯吧！”
仙山不比其他地方，弟子佼佼者都拜在仙山掌门名下，并各自在九大宫殿中挑选出自己心仪的修行。这辈弟子唯仇梦不同，她拜在寒蟾宫门下，掌门面上过不去，随手给她挂了一个记名大师姐。不过这个大师姐名副其实。
寒蟾宫宫主算颜左他们师叔。
宫殿内异常空旷，石柱内饰皆由玄石铸成，颜色深而寒冷，雕梁画栋巧夺天工。寒蟾宫正如其名，宫内主位在玄石金蟾下。金蟾一双眼睛被白布蒙住，肃穆庄严，神圣无比。因为寒蟾宫修行幻术，不以目视凡尘，不为外界所惑。仇梦正式因此拜入寒蟾宫。
寒蟾仙尊坐在金蟾下，玄冰主位极阴极寒。仙山九大宫殿话事人皆以本殿命名，互不统属，凡继位入主一殿，无不舍弃姓名、前尘，一心向道。她的眼睛也蒙住了。
“幻音，回来了？此行如何？上前来，你怎么不大高兴？而且我没有感受到生人气息，发生什么了？”寒蟾声音柔和，与棱角分明冷硬逼人的宫殿大不相同。她看不见外面，习惯感受气息。仙山曾有人说寒蟾仙尊眼睛可以视物，只是没人见过她摘下白纱。
仇梦撩衣袍行礼：“弟子一无所获，炉鼎有异，故并未带回仙山。”对于不高兴三个字绝口不提。
颜左跟在后面见礼：“师叔，是单、炉鼎有点麻烦，要等三年才行。”他愤愤不平，比仇梦反应大得多。
寒蟾见惯了颜左的莽劲，仇梦也永远三棒子说不出一句话，她索性转头看鬼鬼西和小白，温和说：“那你们二人附耳来，说与我听听，幻音到底经历了什么，比境境去历劫时还生气。”
鬼鬼西小白闻言一愣，见礼后都老老实实走上前，把人间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遍。寒蟾脾气好，他们怎么瞎编乱造都不会生气，只是平白感觉乱说时背后森寒脊背发凉。
寒蟾听完果然没生气，反而轻笑出声，她环视众人，隔着白纱看不清眼神。颜左感觉她的眼睛是弯弯的月亮，在笑。
寒蟾托腮，娇憨如少女，似乎听了一则有趣的戏折子：“这个单遥是个有趣的人儿。所以他因为雷劫丝必须在人间三年？”
她若有所思，指尖点点额头，笑得摇头。大殿里因为寒蟾开始鲜活起来，其他人也敢七嘴八舌开口。原以为寒蟾仙尊的好脾气是开玩笑，今日一见才知道的确如此。
座上仙尊一袭蓝白鲛纱，如珠如华，更胜谪仙。修士有仰慕者，有害羞者，有向往者，亦更敬之重之。
“仙尊不止这样，他还诓师姐给他买点心吃。”“还有还有他骚扰鬼鬼西师姐，搞得二师姐睡不好觉。”“他还毁了小师弟糖葫芦。”“嘿嘿他是个很好看的炉鼎。”
总而言之，褒贬不一，吵得喧天。寒蟾微笑，点头听他们一个一个说，非常耐心，宛如对稚童一般。还是仇梦起身往后睨他们一眼，众人才消停了。吵闹的鸭子闭嘴，万籁无声。
寒蟾含笑不语，看着小辈们从喧闹回落到大气不敢喘。殿内冷气更胜，气氛冰凉。金蟾座下的仙尊依旧笑吟吟，仿佛丝毫未察觉低气压。白皙的手指在玄冰上轻点，有律敲击，清晰可闻。无人开口，无人打搅她的好心情。寒蟾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
仇梦太安静了，寒蟾怎么逗也无用。
今日不必往昔，仇梦的气息，小辈的闹腾。寒蟾宫迎来了久违的人气。寒蟾品味方才的人声鼎沸。不过片刻，寒蟾宫被仇梦打回原形，再度寂静。
寒蟾记住了那个让宫殿热闹起来的孩子。
“单遥——”寒蟾感受到仇梦垂眼，莞尔。
“听起来是个很有趣的人，”寒蟾言笑晏晏，“你是怎么看他的，幻音？我想，如果这个人来到仙山，来到你身边，云半楼会很热闹，是不是？”
云半楼是仇梦居所。
仇梦：“也许。”
寒蟾习惯她这个气死人的劲了，自顾自说：“我倒是很喜欢这个孩子，以后若有缘，你记得带他回来见我一见。”
鬼鬼西收敛了看热闹的神色。
炉鼎古往今来皆为私人之物，说好听点是娇宠，难听点是禁脔。将炉鼎往师尊面前带、展示在人前闻所未闻，寒蟾没有把单遥视为工具，而是人。
鬼鬼西的确在知道单遥是炉鼎后心生轻视。这很正常，极阴炉鼎一旦被发现大多沦为拍卖场的压轴品。提起炉鼎，人们的眼中不乏暧昧，促狭，和会心一笑。鬼鬼西没有那种恶趣味，只是不免沾染思维定式，看向单遥的目光亦然。
既然寒蟾仙尊发话，单遥以后绝不仅是一个炉鼎这么简单。她收起轻视与嘲弄，开始认真思索。
仇梦在寒蟾说完，行礼告辞。
“幻音久日未回云半楼，处理内务，告辞。”
云半楼内务有田螺精负责。寒蟾一听便知是托词，抬手指尖轻动：“去吧。”
仇梦踏云而归。
其余人也作鸟兽散，最后只剩小白。小白好整以暇等寒蟾说话，“仙尊，不走吗？”
寒蟾：“你也未离开。”
小白：“仙尊不问问我为什么不走吗。太康寻炉鼎一事让我想起来一些前尘旧事，触我伤心了。”
寒蟾只纠正他：“我是你师伯。”
小白微笑：“好，师伯。师伯你怎么看这个炉鼎？”师伯二字咬字极重。
寒蟾似乎对这个话题没有兴趣，扶额不答。寒蟾宫寂静无声。最终还是小白执拗地看寒蟾，寒蟾才略有反应。
平日温文尔雅如琢如磨的君子，今日格外失态。
寒蟾长叹一声，幽声说：“关于幻音的炉鼎，有用便留，无用便给他一个护身法宝任自生长。我这样看，够了？”
小白反问：“不是无用便抛弃？”
寒蟾赶人：“你出去吧，我累了。”
仇梦说给单遥三年，那就是一分一秒不多不少的三年。这些时日身边多了一个灵动活泼的少年，总是热闹得恼人。忽然冷清下来回归正轨，竟有不适。云半楼先前还为新人准备好了房间，田螺精呆呆的头脑想不明白为什么新人没来。
它的思维不足以思考来龙去脉。田螺精目送仇梦步履匆匆回来，又匆匆离开。几次向开口问：“少主，没有新人来吗？”都没有机会，它本体的头很软，以前仇梦小时候说，不好好修炼壳就会很薄，然后轻易被别人打成傻子。
田螺精觉得自己不被打也是傻子，毕竟它的脑袋每天记住的事情不多，有一件事格外清晰：少主一个月内会带回一个新主人。
然后田螺精固执地等，千方百计地记住，在仇梦回来数月后终于有机会问。
“少主，新主人死掉了？”它觉得没有来就是死掉了，仇梦很强，只要找到一定会带回仙山。
仇梦意识到田螺精在说单遥。
她回答：“没有，他有事耽误了三年。”
对于田螺精仇梦一直很有耐心，一点一点教它，让它理解自己的话。这次也是，但说一半走了。
田螺精问三年后接新主人回来时，仇梦是抵触的，不欲多说。所以她走了。去到处历练，去山下山上修行，日夜不息。
她不喜欢被骗。骗子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坦白。如果不是种种意外，单遥还会继续扮姑娘一辈子。
接下来会怎么发展。
开始的试探怀疑，中间的认真保护，到承诺与偏袒，最后被告知是骗局。
仇梦对自己的行为与心思从来明了，不做无谓之事，不言无用之语。假如单遥一生不曾骗人……
没有这个可能，他活不下去的，出生就会被天道毁灭。
她陡然想起单夫人。幻境里的单夫人心如明镜，一次假结婚还混淆新郎新娘——抑或是刻意为之。单夫人明白自己的孩子终其一生可能无法以真面目示人，所以在幻境中也下意识保护和隐瞒。
无论谁进来都会是新郎，单遥永远裙裾飘扬被伪装成新娘模样。
的确是一个夙愿，不过不是结婚，是保护孩子平安顺遂的夙愿。
仇梦的承诺至今在金石碑上世人可见，“护她一生无虞”六字之轻，轻如鸿毛，也重如泰山。无论单遥骗人与否。
她在幻境里对单夫人的承诺是真的。
她于马车里给他拍干净衣裳是真的。
她在夜市喧闹重愿意买糕点是真的。
怀疑，怜惜，郑重，都是真的。
不过男女一变而已。
“大师姐，终于把这个幻妖打晕了，好累啊。它为非作歹，作恶多端，我们该把它捆起来，交给仙山不能度化就杀。”身边小辈喊她，洞中篝火明灭，面孔闪闪模糊。
仇梦回神：“为祸一方的确该杀。”她收起庄生剑，抬脚向洞口外走去。
有师妹赞同：“大师姐说得对。这个幻妖，装作新婚男女骗人，危害了那么可怜人。那些人满心满意都是新婚与爱人，结果在洞房当天被吃掉了。”她低落起来，为死去的人不值。
“又不是不骗人就活不下去，何苦去干这伤天害理的勾当。”有人义愤填膺说。
仇梦眼神一动，澄澈圆月映入眼底，如幽静潭水泛起涟漪。同行小辈伤心够了后就去聊天了，自以为把声音压得低，怎料到在仇梦耳中一清二楚。
“师姐到底和那个单遥什么关系？”“我也不敢问啊。”“寒蟾仙尊今天又出去听戏折子了。”“颜左和颜右是兄弟？”
那个骗子因为一个承诺，大名在仙山如雷贯耳。
如果一个骗子，非骗人不可活，那也无可厚非了。仇梦睫毛微颤，低眉。
不远处，村庄庆祝妖孽尽除的烟火，亮堂堂，闹哄哄。一团团花团锦簇的烟花在仇梦眼眸里炸开，烟火璀璨，灿烂转眼即逝却不停歇。好事的人把烟花聚在一起，炸得火光喧天，夜晚明亮不眠。
仇梦静静看完一场场烟花。
很热闹，很吵。
同修出来抱在一起，伸手指点夜色山河，讨论哪里的烟花最大，何处烟火最美。他们心照不宣原理仇梦，无人敢冒犯大师姐，不打扰她、让师姐单出来，几乎是他们默认的规则。
没有鬼鬼西，颜左，小白，没有单遥，她总是一个人沉默。
仙山都道大师姐一心修道无意其他，出尘清冷，不爱言语。
传闻不知何时起，传着传着就真了。
仇梦朝他们靠近半步，他们就退三步。她眼神不惊，不咸不淡看着他们，然后转头。
“领队。”
领队的人是仇梦同辈的一个弟子，他笑着问：“大师姐，有何吩咐？”
从来她都是发号命令的人。仇梦多年习惯了，无论是主动还是被迫。
“下一段路，你们自行安排。”仇梦说。
领队迟疑：“那您？”
鬼鬼西在怕是要笑出声，对同辈师姐敬称“您”着实好玩。
庄生出鞘，仇梦御剑起身，俯视众人，声音飘散在夜空，夹杂着萧瑟戚戚的晚风。
“回仙山。”她没有说话的欲望，开口简单明了，眨眼间消失不见。
领队眺望了很久，确定仇梦真彻底走得没影了，完全听不见他们说话了，才恨铁不成钢骂道：“你们干什么？师姐刚刚上前你们退什么？你们退什么我请问呢？别人上赶着讨好，你们巴不得敬而远之。一帮憨货！”
这次下山仇梦带队不过寒蟾仙尊一时兴起，仙山新一届弟子中新秀并起。她随意挑了一队出来，让仇梦看顾。仇梦去了，败兴而归。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仙山寒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