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洛城归来》乐言十三

4、第 4 章

　　两天后，林洛亦准时出现在瑞达资本总部大楼。

　　助理小宣早已在大厅等候，见到她，立刻热情的迎上来：
　　“林顾问，早上好！我带您去您的办公室。”
　　称呼已经换成了正式的“林顾问”。

　　“早，小宣。”
　　林洛亦微笑示意，随着小宣走向专属电梯。
　　抵达28层。经过沈知遥办公室门口时，林洛亦的脚步下意识地慢了一拍。
　　那个门，不一样了。

　　上次来时，沈知遥办公室的外门是那种完全隔绝视线的实木门。
　　现在，那扇门换成了一整面半磨砂的玻璃。透过朦胧的磨砂质感，能隐约看到里面人影。

　　林洛亦心头掠过一丝异样，但没来得及细究，小宣的声音已在几步外响起：
　　“林顾问，这边请！这就是沈总特意为您准备的办公室。”

　　一扇同样崭新的半磨砂玻璃门。
　　位置正好在沈知遥办公室的斜对面。
　　如果此刻两扇门都开着，彼此的举动，都将落入对方的视野之中。

　　“零点隐私空间”。
　　林洛亦心底压着些许不快，手指轻轻搽了搽鼻尖。

　　“您看看室内还有啥需要调整的，我马上去办。”
　　小宣并未察觉林洛亦的不快，正推开玻璃门。

　　办公室的设计简洁有格调，一张乳白色电动升降办公桌居于中央。
　　旁边配着同色系、她喜欢的Herman Miller Sayl座椅。

　　今天的光线，格外的好。
　　林洛亦不由的踱向落地窗，向下俯瞰。
　　对岸外滩万国建筑群的轮廓像一排多古诺牌。

　　“林顾问，这里还有沈总特别为你配饰的墙画“。
　　小宣边说边用手故意在画边比了个爱心样式。
　　林洛亦被她的小可爱逗笑。

　　靠墙悬挂的三幅大型风景装饰画，确实合她心意。
　　左边是圣塔莫尼卡海边沙滩，栈桥横着余晖。
　　中间是一排高大棕榈树，光溜溜的树干上昂着“小分头”。
　　而当她的视线移向右边油画时，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画布上宁静的地中海式海湾，波光伶伶。
　　岸边停泊着大大小小的船，如同散落在蓝布上的珍珠。
　　而吸引林洛亦目光的，是其中一艘白色游艇。
　　船体一侧，有两个英文字母喷漆——“Loki”。

　　那是她的“Loki”！
　　是她远在洛城，停泊在Catalina Island 私人码头的游艇。

　　是她十八岁生日时，奶奶送给她的成年礼。
　　是她海外生活的印记之一。

　　林洛亦的手指收紧，站在画前僵住。一股强烈的被窥视感立马蒙上来。
　　她强压下不平静的情绪，转向一旁的小宣：
　　“没事，这里挺好的，谢谢你了。你去忙吧。”

　　“好的，林顾问！有事您随时按内线叫我！”
　　小宣见她满意，松了口气，开心地退了出去，并体贴地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内只剩下林洛亦一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呼吸。
　　转过身，目光下意识地再次投向对面那扇半磨砂的玻璃门。

　　就在这时，对面模糊的光影似乎晃动了一下。
　　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去。
　　是刚开完会回来的沈知遥。

　　她似乎有些疲惫，抬手揉了揉眉心。
　　然后，几乎是同时，她的目光隔着两扇敞开的门和中间不算太宽的走廊，飘向了对面的办公室。

　　视线，冷不防地对接。
　　时间好像暂停了。
　　和那个遥远十六岁时候的视线重叠在一起。

　　沈知遥就这样隔着朦胧的磨砂玻璃，定定地看着她。
　　十几秒后，身影开始朝林洛亦的办公室走来。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林洛亦的心跳节奏上。

　　“办公室的样子，喜欢吗？”
　　沈知遥出现在门口，声音带着一丝刚开完会的微哑。
　　她今天没有穿线条冷硬的高定西装。
　　一件酒红色的真丝衬衫透着妩媚感，领口处没有紧扣，随意松开了两颗纽扣。

　　林洛亦一时竟有些失语。
　　但想到这精心设计的“零隐私”布局，想到那幅暴露了她私人游艇的墙画，一股混合着警惕和某种被冒犯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她轻悠悠地回应：
　　“挺好的，视野，里外都格外开阔”，边说边目有所指地扫过那扇对着沈知遥办公室的门。

　　沈知遥怎么会不懂她的弦外之音？
　　她非但没有被刺到，反而像是被这句话点燃了某种兴致。
　　她忽然向前一步，反手轻轻关上了门。
　　在林洛亦略带戒备的目光中，右手按在了门边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银色小按钮上。

　　“滴”的一声轻响。

　　那扇半磨砂的玻璃门，和相连的整面玻璃隔断墙，颜色刹那加深、变暗！仿佛被泼上了一层浓重的墨汁，几秒钟内就变成了完全不透明的深灰色，对外的视线完全隔断。

　　室内，如同提前进入了黄昏，昏黄一片。

　　突如其来的光线变化让林洛亦下意识地用力闭了闭眼。
　　还未等她适应这昏暗的光线，熟悉的淡淡冷香已逼近身旁。

　　沈知遥压低了声音，气息撩拨着林洛亦的神经痒痒的。
　　“那么，在姐姐的视野里”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像含着一颗糖：
　　“今天的我，好看吗？”

　　怎么有点缺氧。
　　林洛亦感到一阵莫名的眩晕，仿佛这28层高楼的办公室突然变成了海拔数千米的高原，空气稀薄极了。

　　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一步，拉开这过于危险的距离。
　　然而，慌张的脚下竟是一个踉跄！高跟鞋的后跟似乎绊到了地毯的折痕，身体立刻失去平衡，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啊！”一声短促的低呼。

　　她的后背撞上了身后那张H.Miller Sayl座椅的椅背。
　　更糟糕的是，在她向后倾倒、试图抓住什么稳住身体的瞬间，右手下意识地向前一捞，刚刚好，抓住了沈知遥真丝衬衫的前襟。

　　电光火石之间。
　　林洛亦跌坐在宽大舒适的椅子里。

　　而被她抓住衣襟的沈知遥，也被这股向下的力量猛地一带，整个人惊呼一声，失去重心，硬生生地、扑进了林洛亦的怀里。
　　昏暗暧昧的光线下，两人极其狼狈又无比亲密的，叠在一起。

　　林洛亦深陷在椅子里，不能动。因为沈知遥现在整个人几乎趴伏在她身上。
　　沈知遥的脸颊添了一层明显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林洛亦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绒衫传过来。

　　刚才还稀薄的空气，现在灼热得烫人。

　　“对、对不起！”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开口，声音都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和尴尬。

　　沈知遥手忙脚乱地想要撑起身体，脱离窘境。
　　林洛亦也赶紧松开还下意识攥着她衣襟的手。
　　彼此飞快的各自弹开。

　　尴尬在昏暗的光线里滋滋作响。
　　沈知遥赶快再次按下了那个神秘的银色按钮。

　　“滴。”

　　深灰色的玻璃如同被施了魔法，迅速褪色，重新恢复了半透明的磨砂状态。
　　明亮的自然光线重新涌入办公室，
　　谢天谢地，林洛亦感觉自己又能正常呼吸了。

　　沈知遥深吸一口气，试图找到一个安全的话题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目光飘忽的投向墙上那幅地中海游艇的画，“那幅画，好看吗？”
　　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微颤。

　　林洛亦也终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同样有些凌乱的绒衫。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嗯，好看”。
　　她本来想说“看来沈总做足了对我的功课。连我远在洛城的‘玩具’都了如指掌。”
　　算了，放她一马。

　　沈知遥也借着这光线找回了些许镇定，她清了清嗓子，目光终于敢正视林洛亦。
　　“那，那你准备一下”，“等会儿我带你去会议室，正式向大家介绍一下你。”
　　说完，她迫不及待地转身，拉开门，逃了出去。

　　林洛亦站在原地，舒了一口气。
　　抬手抚了抚还有些发烫的脸颊。
　　低头整理自己，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扫过左肩前方靠近锁骨的位置。

　　那是一枚浅浅的、带着点玫瑰豆沙色调的唇印。
　　就在她刚才跌坐时，沈知遥扑进她怀里，脸颊蹭过的地方。

　　她轻轻拍了拍肩头，并没有试图擦掉那枚印记。
　　脸上重新挂上无懈可击的优雅微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对，这入职第一天，怎么有点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