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苏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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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液体顺着石壁蜿蜒流淌，滴落在一口老旧生锈的棺材上，啪嗒作响。
通体幽紫的棺材静静躺在洞窟中央，它表面被奇异的图案覆盖，四边镶嵌九颗顶圆尾尖的长钉，径直贯穿棺材本身。
几个盗墓贼围在一旁，神情凝重而炽热。
“嘿，你说这玩意儿能卖多少钱？”其中长胡子男人摩挲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笑。他两三步走上前，用粗糙的手掌缓慢抚摸细腻的木材，下意识舔嘴唇。“好货啊。”
“千年紫阳木，铸金琉璃铁，非皇室不供。”矮个男人接上话茬，却皱起眉头，有些紧张。
“紫阳木至阳，镇阴邪有奇效。琉璃铁聚灵，驱秽气，散冤魂，制成长钉穿透墓主尸体，分明是叫人再无转世投胎的机会……”他念念有词，神色一凛。“老大，这口棺材动不得。”
高瘦男人嗤笑道：“啧啧啧，老二你怕啥，咱哥仨开过的鬼棺材还少吗，哪一次不是安然无恙还赚得盆满钵满？看你胆子小得跟瓶盖儿似的——哎呦我靠！”
叩。
叩叩。
指骨敲打木板的声音响起，原本安静的棺材忽地开始剧烈颤抖。三个大男人三魂七魄瞬间被吓跑大半，老二心一横，拽着两个兄弟拔腿就要往出口跑。
“跑什么！”惊醒的老三大叫道。“你知道这些老东西有多值钱吗？！多到干完这票咱们再也不愁吃穿你跑……”
“阁下何故惊惶？”
笑吟吟的语调在狭隘的空间内炸开，老三心跳乍停，骤然失声，甭管三七二十一转头踉踉跄跄地向外飞奔。可惜腿软的他连走带爬，终究是手忙脚乱，跌倒在地。
老大老二被迫僵立在出口前半米，抖若筛糠。他们生硬扭头，只见本该空无一人的棺材板上赫然斜卧着一个面若冠玉，身穿红衣的青年。
而最初严丝合缝的封闭容器竟不知何时张开裂口，老三离得最近，他颤颤巍巍地鼓起勇气斜眼瞟去，直接吓晕过去——木棺里是一摊流动的血肉，偶有肉球蠕动，宛若襁褓中的孩子在呼吸。
“既然来者是客，那便留下吧。”
红衣青年浑然不觉，狭长的桃花眼愉悦地微眯，温和的笑声断断续续。他轻轻抬手，殷红的唇细声呢喃着些许咒文。
伴随一阵阴风呼啸，三条鲜活的生命化作血水，渗透进发黑的土地，向中央的棺材聚拢。
程虔垂眸，中长的黑发用红绳束好，低马尾搭在肩侧，平白为他略显妖艳的美点缀几分无害，像是夜间倾落的月华，温柔美好。
他没有使用力量，而是亲自渡步到盗墓贼临死的位置，俯身蹲下，苍白的手胡乱摸索，除了肮脏廉价的衣物，他终于在老二的装备里找到一本笔记。
程虔席地而坐，丝毫不介意满室灰尘。他翻开破破烂烂的封皮，“元历二百七十六年”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结合后文，他好笑地想：我这是一觉睡醒穿到八百年后？
程虔对此不置可否。毕竟年龄岁月于他而言不过流水东逝，时间老去，王朝更迭，八百年光阴也只是弹指一挥间。
总归他的容貌仍旧，否则甚至不用男主动手，程虔就会忍不住亲手掐死丑陋腐朽的自己。
年岁和美丽相比不值一提。
盗墓贼的笔记无非是工作途中的奇人异事，老二的叙事风格相当有趣，程虔左看右看，翻来覆去，爱不释手地读完了整本，仍意犹未尽。
早知道单独把他的大脑挑出来吃了。
程虔颇为遗憾。他倚靠石壁，闭眼放松，放空的脑袋自行整合汲取来的讯息。
好消息，那群老不死的废物早成飞烟死在八百年前的浩劫中，他现在两袖清风，逍遥自在。
坏消息，现世的修行模式和他最爱的话本子并无不同，但龙傲天男主嫉恶鬼如仇，他这种作恶多端的鬼魂迟早被灭亡。
九枚铁长钉捅穿全身的疼痛恍若昨日，他全盘接受跟随记忆涌来的阵阵幻痛，低眉看着袖口的织金刺绣发呆。
他隐约记得那话本子叫《道仙》，男主冷翡臣出身天师世家，天资卓越，百年来唯一的少年天级凡魂，亲生父母位高权重，连带他也备受亲朋宠爱，成长之路顺风顺水，登顶第一。
被尊为“道仙”的冷翡臣以生命为代价终结千年一遇的万鬼夜行日，身死道消，被世人铭记。
勉强算得上升级流爽文，可惜主角的死亡令人如鲠在喉，因此销量和口碑一般。程虔能记住部分内容并非作者行文多么流畅、技艺多么高超，只因这是他生前最后看过的话本，故而印象深刻。
好吧，也许有几分是他实在羡慕男主周围不求回报的偏爱。程虔神色恹恹地想。
他随手把笔记朝后抛去，目光游移，不久便固定在他睡了八百年的“床”上。
程虔是被死人怨气活生生灌成鬼魂的，将生者强行拉入黄泉地府的条件极为苛刻，但由此诞生的厉鬼非鬼王不可。
尤其是他曾为天生道体，属金火，阳气旺盛，一朝被源源不断的阴气换血，修为更是异常强大。
当初为封印程虔、避免他威胁整座皇城的生存环境，十八位道行高深的天师奉旨，耗尽毕生修为，以紫阳木棺为主，琉璃铁长钉为辅，集散怨力、灭肉身、销魂魄为一体，力求将他彻底扼杀于世。
千算万算，唯独算漏紫阳木功效不足，汇聚的阴灵怨气全都成为程虔维持灵魂虚影的助力，被琉璃铁钉住的身躯便是他复苏的养料。
他的埋骨处，亦是他重回人间的温床。
程虔懒洋洋地打着哈欠，睡眼惺忪。不得不承认，刚苏醒的他迫切地需要时间恢复原有的修为，如今正是他的虚弱期。他不清楚剧情进度，如果男主冷翡臣仅仅觉醒第一空间异能那完全不足为惧。
可若是手握双异能的进化版，他就只能束手就擒，高呼“少侠饶命！”。
程虔若有所思地想：或许到时候他死缠烂打非要以身相许，趁纯情主角愣神的刹那还能逃之夭夭呢。
他晃了晃头，把稀奇古怪的设想摇散，重新爬回床上决定积攒精力、合棺而眠。
然而他素来倒霉。
哒。
哒哒。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接连传来，将墓室内的寂静打碎。程虔面无表情，内心咬牙切齿地骂道：
到底能不能尊重一下孤寡老人，我要睡觉，你们这些不懂事的调皮熊孩子都给我滚去阎王殿学礼仪啊！！！
他要睡觉！！！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苏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