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热月光》框冬

12、第 12 章

　　两人面对面站定。许旸额发湿漉漉地贴在眉骨，胸膛还在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起号码布的颤动。

　　纪时温将攥得发烫的矿泉水瓶递过去，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他未平复的心跳："恭喜你，第四名也很厉害了。"

　　许旸接过水瓶，指尖带着滚烫的温度擦过她的手背。他仰头喝水，喉结清晰地滚动，漏下的水痕沿着脖颈流进被汗水浸透的衣领。

　　“走吧，回看台。”许旸拧紧瓶盖，对纪时温说。

　　微风轻拂过脸庞，两人并肩往看台方向走去。

　　听见对方剧烈的呼吸声，纪时温主动开口道：“可以扶着我走的。”

　　“不了，身上都是汗。”许旸诚恳地回答。

　　“没关系，我不介意的。”纪时温急急地说。

　　许旸直勾勾地盯着纪时温的眼，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介意。”

　　“好……好吧。”纪时温小声说道。

　　踩着透过树影落下的破碎阳光，两人继续朝前走去。

　　秋风勾起地上的落叶，也将纪时温的思绪拉得长长的。

　　走到半路，许旸被一个朋友叫住说要去合影。许旸上前小半步，挡住了他朋友停留在纪时温身上的视线。不用许旸说，纪时温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然后自己往看台上走去

　　纪时温刚回到看台上，就被许晴然一把拉住。许晴然凑近，露出调侃的笑：“怎么样，在终点等到你的白马王子了么。”

　　“哪——哪有什么白马王子。”纪时温指尖无意绞着衣角，小声的反驳道。

　　“我可是听贺舟说了，许旸老早在终点看到你了，但是觉得不合适，加上他不想让你被起哄尴尬，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往你那边走。”许晴然轻声说到，“唉，这么体贴善解人意，还不是白马王子吗？”

　　纪时温听完，怔了一怔，耳尖好不容易消散的红又重新浮起。她抬起头，慌乱的眼神恰巧落入了许晴然了然于心的眼。

　　原来是这样吗。纪时温在心里想着。

　　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奇怪。正如纪时温印象里的许旸，不管是任何事都能够办得很好，数学题也好，待人接物亦是如此。他体贴、温和，总能考虑到别人的感受，像是窗前掠过却不惊动风铃的微风。

　　没过多久，长跑成绩就已经核对完毕，接下来即将进行的是3000m长跑的颁奖仪式。这一次，不只是前三名可以获得奖牌，凡是参与比赛并且完成全程的运动员都可以获得纪念奖牌。

　　颁奖的音乐响起，纪时温看到了远处颁奖处的许旸。奖牌挂在胸前，边缘被阳光熔成暖金色，他站在树影斑驳里微笑的样子，比任何奖牌都更熠熠生辉。

　　相机定格的那一刹那，所有参赛的运动员搭起肩，笑意盈盈地看向镜头，此刻，他们并非竞争对手，而是一起并肩作战的朋友。

　　随着最后长跑颁奖仪式的落幕，运动会也迎来了尾声。

　　闭幕式上，校领导正在进行冗长的演讲，午后的阳光下，同学们都是有些懒懒地站着，纪时温也不例外，校领导长篇的话语纪时温只停留个囫囵，她低着头，躲避着前方照来的阳光。

　　忽然，感觉眼前刺眼的阳光消散了，清凉的阴影如薄纱般轻轻笼罩下来。纪时温慢慢地抬起头，对上了许旸垂下的眼。

　　他逆光而立，轮廓被夕阳镀上一层柔金，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影，凝望她的眼神像浸了温水的玉石，透着润泽的光。

　　两人静默而立，远处喧嚣的人声像是被隔绝在外。

　　一阵风吹来，向前扬起纪时温的发丝，拂过许旸的下颌。

　　发丝掠过，留下若有似无的痒意，比终点线的触感更令人心慌。许旸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蜷起，仿佛要握住这转瞬即逝的缠绕。

　　纪时温慌忙抬手拢住飞舞的发丝，指尖却不小心擦过他滚烫的耳尖。纪时温忙缩回手，往后退了半步。

　　散场音乐的声音响起，而他们之间只剩发梢缠绕的静电在噼啪作响。

　　“拍照了，拍照了。”不知是谁在喊，将许旸和纪时温的思绪扯回。

　　往四周一看，各班同学在班主任的领导力陆陆续续集合准备为这运动会拍照留念。

　　纪时温和许旸对视，然后默契地往他们班集合的方向走去。

　　或是受运动会氛围感染，程姐今天也格外放松，纪时温走近的时候，还能够听到程姐和周围同学聊天说笑的声音。

　　没有什么严密的组织，大家只是按照大致身高找了一个位置站好。纪时温站好准备等待拍照时，听到后方贺舟的声音。然后，不出所料，紧接着许旸的声音响起，低低的笑震得纪时温耳朵微微发热。

　　“板着脸做什么，大家都笑一笑。”程姐举着手机说着，“对喽，可以比个手势。”程姐随意又放松地说到。

　　纪时温看了看旁边的许晴然，忽然悄悄伸出手，在好友头顶比了个俏皮的兔耳朵手势。她悄悄地偷笑了一声，生怕被许晴然发现了端倪。

　　纪时温仍沉浸在自己的小把戏中，自然也没注意到站在她后方的许旸看向她的视线。

　　许旸受到启发。也悄悄伸出手，在贺舟震惊的注视下，如法炮制在纪时温头顶比了一个兔耳朵。

　　此刻，镜头框定，笑颜舒展，青春的笑声清晰可闻。阳光为这帧画面镀上柔焦，将飞扬的发丝、飘扬的号码布、微微皱起的校服衣角，都熔成永恒的金色。多年后或许会忘记比赛名次，但一定会记得——在秋日的傍晚，风怎样吹起少女们的碎发，阳光如何偏爱奔跑的少年，记得颤抖的指尖和羞涩的脸，记得秋风里纠缠的少年人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