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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分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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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文)
祁言放下手机,指尖在屏幕边缘摩挲了两下。
“刚想叫你,”他说,“班长发消息说,晚上的聚会七点开始,在星光KTV。”
颜斐掀开被子坐起来,脑子里还有点沉。他抓了抓头发,扯到打结的地方,疼得嘶嘶抽气。
祁言自然地走过去,拿起梳子帮他打理。指腹偶尔擦过颜斐的后颈,带着微凉的触感,让颜斐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痒。”他嘟囔着,却没躲开。
“别动,”祁言的声音很低,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意味,“头发都打结了。”
梳子缓慢地穿过发丝,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品。颜斐看着镜子里祁言专注的侧脸,突然觉得心里有点发慌,像有只小鼓在胸腔里咚咚直响。
他把这归结为分化前的焦虑。
“晚上聚会,我肯定是焦点,”颜斐强装镇定地开口,试图打破这莫名的氛围,“等他们知道我马上要分化成Alpha,肯定都得羡慕死。”
祁言梳头发的手顿了顿,镜子里,颜斐的眼神亮得惊人,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对未来的笃定。
“嗯。”他应了一声,把梳子放回桌上。
“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颜斐转过身,不满地看着他,“我们可是要成为最强Alpha组合的人。”
祁言没说话,只是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干净的T恤,扔给颜斐:“换件衣服,晚上别穿得太随便。”
“知道了知道了。”颜斐接住衣服,转身去换。
背后传来祁言的目光,像带着温度,烫得颜斐的背有点发僵。他加快动作套上T恤,拉链拉到一半,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
“颜斐?”祁言的声音立刻在耳边响起。
颜斐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扶住。祁言的气息笼罩下来,清冽的松木味带着安抚的力量,让他翻涌的眩晕感缓和了不少。
“又晕了?”祁言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没事,”颜斐站稳身体,推开他的手,强装镇定,“就是起猛了。”
他不敢看祁言的眼睛,怕从里面看到担忧,更怕看到……怀疑。
这几天的异常越来越频繁,头晕的次数变多了,偶尔还会莫名心慌。可他越是这样,就越要表现得笃定,好像只要大声说出来,就能真的变成Alpha。
祁言看着他紧绷的侧脸,没再追问,只是默默地帮他拉好了拉链。
指尖不小心碰到颜斐的后颈,那里的皮肤有点烫。祁言的眼神暗了暗,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晚上的毕业聚会,定在星光KTV最大的包厢。班里的同学几乎都到了,喧闹的音乐和笑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离别的伤感和对未来的憧憬。
颜斐一进去,就被几个男生拉着喝酒。他来者不拒,仰头灌下一杯啤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燥热。
“颜斐,你可得快点分化啊,”一个男生拍着他的肩膀,大声说,“到时候咱们班就有两个强A了,看谁还敢欺负咱们。”
“那是,”颜斐得意地扬起下巴,“等我分化了,第一个就跟祁言打一架,看看谁更厉害。”
周围的人都笑起来,起哄着让他们现在就比。颜斐看向角落里的祁言,他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杯果汁,安静地看着这边。
感受到颜斐的目光,祁言抬了抬眼,嘴角似乎弯了一下。
颜斐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突然觉得刚才的话有点幼稚。他转过头,又灌了一杯酒,试图压下那点奇怪的悸动。
“我跟你们说,”他放下酒杯,大声宣布,“我肯定是个顶级Alpha,信息素一放出来,能把祁言的松木味都盖过去。”
“吹吧你就。”旁边的人笑着打趣。
“谁吹了!”颜斐急了,凑到最近的一个男生面前,“你闻,我身上是不是有味道了?是不是快分化了?”
那男生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闻了闻,随即皱起眉:“没啊,就一股洗衣粉味。”
颜斐的脸瞬间僵住,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周围的笑声变得有些刺耳,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可能是……还没完全出来。”他梗着脖子说,声音有点发虚。
“行了行了,”有人打圆场,“颜斐肯定是A,这还用说吗?看他这体能,这气势。”
颜斐没接话,转身走到角落里,拿起一瓶啤酒,对着瓶口猛灌。
冰凉的液体顺着嘴角往下流,滴在T恤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他的视线有点模糊,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旁边的沙发陷下去一块,是祁言坐了过来。
“少喝点。”祁言的声音很轻,盖过了喧闹的音乐。
“关你什么事。”颜斐没转头,语气有点冲。
祁言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拿走了他手里的酒瓶,换成一杯温水:“喝点水。”
颜斐想抢回酒瓶,手却被祁言按住。他的手心很烫,带着Alpha特有的温度和力量感。颜斐挣了两下没挣开,心里的烦躁突然涌了上来。
“你放开我!”他低吼道。
周围的喧闹声瞬间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颜斐的脸涨得通红,一半是羞恼,一半是莫名的委屈。
祁言松开手,拿起那杯温水,递到他面前,声音依旧平静:“喝口水,别醉了。”
颜斐看着他平静的脸,突然觉得一阵无力。他最不想在祁言面前失态,可现在,他像个失控的小孩。
他接过水杯,猛灌了一口,温热的水滑过喉咙,却没带来多少安慰。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他低声问,视线落在杯壁上。
“没有。”祁言的回答很干脆。
“那你刚才为什么拦着我?”颜斐抬起头,眼睛有点红,“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成不了Alpha?”
祁言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被旁边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
“哎,你们说,颜斐要是真成了Alpha,以后祁言怕是要被压一头啊。”一个男生半开玩笑地说。
“就是,颜斐这性子,一看就是个进攻型的,祁言太稳了。”
颜斐听到这话,像是被点燃了引线,刚才的委屈和烦躁瞬间被得意取代。他猛地站起来,大笑着说:“那是自然!到时候我罩着祁言,看谁还敢惹他!”
他笑得张扬,眼睛亮晶晶的,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祁言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着他。灯光在颜斐脸上明明灭灭,映得他的耳根泛着淡淡的红色——那是分化期的典型反应,却被颜斐当成了兴奋。
周围的起哄声还在继续,颜斐得意地接受着众人的“恭维”,浑然不觉祁言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已经微微收紧。
他闻到了空气中属于自己的信息素,因为刚才的情绪波动,变得有些活跃。可颜斐身上,依旧没有任何Alpha该有的气息。
没有侵略性,没有压迫感,只有被他的松木味沾染后的、淡淡的清香。
祁言的心里,第一次升起了强烈的困惑。
聚会过半,颜斐已经喝得有些晕了。他靠在沙发上,听着别人唱歌,眼皮越来越沉。
祁言坐在他旁边,帮他挡掉了几轮敬酒。有人问起颜斐的分化,祁言只是淡淡地说:“快了。”
没人注意到他说这话时,眼神里的复杂。
颜斐迷迷糊糊中,觉得身上越来越热,像有团火在烧。他下意识地往旁边靠了靠,碰到一片微凉的体温。
是祁言。
他像找到了降温的冰块,往祁言身边缩得更紧,鼻尖几乎要碰到祁言的颈侧。清冽的松木味涌进鼻腔,带着安抚的力量,让他灼热的身体舒服了不少。
“你身上……好凉啊。”他喃喃地说,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祁言的身体瞬间僵住,周围的喧闹声仿佛都消失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颜斐的呼吸,温热地洒在颈侧,带着淡淡的酒气和少年人特有的气息。
他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来,像要把颜斐整个人包裹住,打上独属于自己的标记。
祁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尖掐进掌心,用疼痛维持清醒。他轻轻推开颜斐一点,声音哑得厉害:“别靠这么近。”
颜斐不满地哼唧了一声,却没再靠近,只是把头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睛,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忍受什么不适。
祁言看着他泛红的脸颊和紧蹙的眉头,心里的担忧越来越重。他抬手想摸摸颜斐的额头,看看是不是发烧了,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周围还有人,他不能表现得太过在意。
只能按捺住心头的焦躁,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等着聚会结束。
终于,有人提议散场。颜斐被祁言摇醒时,还迷迷糊糊的,眼神涣散。
“走了,回家。”祁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颜斐点点头,挣扎着站起来,脚步虚浮得厉害。祁言伸手扶住他的腰,支撑着他的重量。
掌心下的腰很细,隔着薄薄的T恤,能感受到皮肤下温热的体温和轻微的颤抖。祁言的喉结动了动,扶着他往外走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走出KTV,夜晚的凉风一吹,颜斐清醒了不少。他推开祁言的手,想自己走,却刚迈出一步,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
“颜斐!”
祁言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才没让他摔在地上。颜斐的身体烫得惊人,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我……我没事……”颜斐咬着牙说,额头上全是冷汗。
“别硬撑了。”祁言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他打横抱起颜斐,转身就往路边走。
颜斐吓了一跳,挣扎着:“祁言!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别动!”祁言低喝一声,声音里带着Alpha的压迫感,“你现在站都站不稳。”
颜斐被他的气势镇住,一时忘了挣扎。他靠在祁言的怀里,鼻尖萦绕着浓郁的松木味,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身体越来越烫,意识却在这股味道里,渐渐变得模糊。
“祁言……”他喃喃地说,声音很轻,“我好像……真的要分化了……”
祁言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快步走向路边,拦出租车的手微微颤抖。
“嗯,”他低声回应,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我知道。”
只是,你好像……和我想的不一样。
出租车一路疾驰,颜斐靠在祁言的怀里,意识时断时续。他能感觉到祁言的手一直放在他的额头上,微凉的指尖带着安抚的力量。
“热……”他迷迷糊糊地说。
“马上就到了。”祁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好像点了点头,又好像没点。意识沉入黑暗前,他闻到了祁言身上越来越浓的松木味,像一片森林,将他温柔地包裹。
真好啊,他想。
等我也成了Alpha,也要让他闻到我的味道。
出租车停在颜斐家楼下,祁言付了钱,抱着颜斐快步上楼。颜斐的父母听到敲门声,打开门看到昏迷的儿子,吓得脸色都白了。
“这是怎么了?”颜母的声音带着哭腔。
“阿姨别急,他可能是分化期到了,发了热,”祁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先送他去医院。”
“好好好。”颜父立刻去拿车钥匙。
祁言抱着颜斐下楼,塞进车里。颜斐靠在后座上,眉头紧蹙,嘴里还在喃喃着什么,听不清内容。
祁言坐在他身边,握住他滚烫的手。颜斐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紧紧抓住他的手,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车子一路往医院开,窗外的霓虹灯飞速倒退,像模糊的色块。祁言看着颜斐烧得通红的脸,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他分化的时候,虽然也难受,却没有这么剧烈的反应。而且,颜斐身上始终没有出现Alpha信息素的波动。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他喘不过气。
到了医院,颜斐被紧急推进了急诊室。祁言和颜斐的父母守在外面,走廊里的灯光惨白,映得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小言,”颜母红着眼睛问,“斐斐这情况,是不是很严重啊?”
“阿姨您别担心,”祁言强装镇定,“分化期发热很正常,医生会处理的。”
话虽这么说,他放在身侧的手,却一直紧紧攥着,指尖泛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急诊室的门始终没有打开。走廊里静得可怕,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答作响,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祁言靠在墙上,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的,全是颜斐从小到大的样子。
爬树时摔下来的哭脸,打球赢了后的得意,说要和他做最强Alpha组合时的张扬……还有刚才在KTV里,红着眼眶问他“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成不了Alpha”。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一直以为,自己害怕的是颜斐分化成Alpha后,会离他越来越远。
可现在他才发现,他更害怕的是,颜斐会因为没能成为Alpha,而露出那种受伤又不甘的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急诊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
颜父颜母立刻围上去:“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祁言也猛地站直身体,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医生看着他们,缓缓开口:“病人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分化过程很顺利。”
颜母松了口气:“太好了!那他是……”
医生顿了顿,看着他们,说出了那个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答案。
“他分化成了Beta。”
“轰”的一声,颜斐的世界,在这句话里,彻底崩塌了。
只是此刻,他还陷在昏迷里,不知道这个等待已久的“结果”,会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祁言站在原地,看着医生的嘴唇开合,耳边却嗡嗡作响。
Beta。
原来……是Beta。
那些困惑,那些不安,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没有Alpha的信息素,没有强烈的占有欲,只有温和的体温,和对他信息素的依赖。
他看着急诊室紧闭的门,突然觉得一阵脱力。
不是失望,也不是庆幸,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打翻了调色盘,五味杂陈。
他的颜斐,没能成为他心心念念的Alpha。
可他的颜斐,也不用再承受Alpha的易感期,不用被信息素束缚。
走廊的灯光依旧惨白,祁言的指尖微微颤抖。他走到墙边,缓缓滑坐下去,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原来,他一直担心的,从来都不是颜斐的第二性征。
而是怕颜斐,会因为这个结果,而不开心。
夜色深沉,医院的走廊寂静无声。祁言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第一次,对自己隐藏了十几年的心思,产生了动摇。
也许……他该早点说出来的。
不管颜斐是什么,他想要的,从来都只是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