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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   月黑风高,正是潜行的时间
      山洞深处,寂静无声。只有一两声铁笼锁链摩擦的声响。
      当赵明珏劈开锁链,囚笼中踉跄着跌出一个单薄身影。
      他裹着破碎的羊皮袄,乱发沾满血污,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亮得像戈壁滩上的星子。瞧着不过十四五岁年纪,左耳挂着的银环却刻着繁复的狼头图腾——那是真月国的图腾。
      "帖帖儿大人!"其余西域人挣扎着扶住他。
      少年站稳身形,竟向赵明珏行了一个标准的中原揖礼:"真月使者帖帖儿,谢诸位救命之恩。"官话字正腔圆,尾音带着塞外的沙砾感。
      赵明城挑眉:"乳臭未干的小崽子,也能当使者,真月国是无人了么?"
      少年听见并不恼。
      赵明珏从包裹里中摸出半块风干的干粮,掰碎了分给那些饥肠辘辘的使者。
      那个少年接过,掰成一块块,放在在同伴伸出的掌心,那满面刀疤的巨汉便红着眼眶垂下头颅——俨然无声的安抚。
      "两月零九天。"帖帖儿转向赵明城,琥珀瞳仁映着洞外渗入的雪光,"我们被关了六十七日。每隔七日,看守会挑一人拖出去拷问。"他掀起破袄,肋下赫然烙着焦黑的疤痕,已经腐烂,白色的死肉翻在外面。
      铁笼里瞬间死寂。柳青萝倒抽冷气——要不是现在天气寒冷,这样的伤势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腐烂生蛆,结成坏疽。
      "帖帖儿大人为了保护我们,一直和那些人周旋......"一个独眼使者突然哽咽,"他说真月国的人都是翱翔的鹰,即使折断翅膀也不会屈服,让我们一定要撑住。"
      帖帖儿却望向洞外翻涌的雪幕:"我一直坚信,会有人来救我们的。"他解下腰间一枚锈蚀的铜铃系在腕上,
      叮铃——
      风卷着雪花撞向岩壁,几片积雪簌簌落下。殷离的银眸蓦地转向西南方:"三里外有马蹄声,二十骑,正在搜山。"
      帖帖儿猛地扯断铜铃,碎铜片刺进掌心:"一定是黑羽卫!他们是勤王麾下死士,这几天我已经打探到了他们的真实身份。就是勤王指使的他们!"
      话未落音,铁矢如毒蛇般扑来,带着寒冷的气息直取帖帖儿眉心!
      "趴下!"赵明珏厉喝扑倒少年。铁矢擦着他发髻钉入岩壁,箭簇幽蓝一看就是淬了剧毒!
      赵明珏刀光乍起,劈飞三支冷箭。
      赵明城躲在殷离身后。
      "殷离,开路!"
      少年使者反手拽起虚弱同伴,腕间伤口渗出的血滴在在雪地上绽出红梅。经过洞口尸骸时,他忽然俯身,从死者颈间扯下黑羽令牌。
      "这个能证明他们的身份。"帖帖儿将令牌抛给赵明城,琥珀眸子燃着冰焰。
      ——月上中天
      ——茫茫雪原里传来几声狼嚎,苍狼要开始狩猎了。
      帖帖儿盘腿坐在火堆旁,火光映着他那张尚且稚嫩的脸,却照不透他眼底的冷意。
      "半年前,"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我们奉王命入京朝贡,刚踏过国境线,就遇见了一队人马。"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铜铃,铃铛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们穿着官服,举着朝廷的旌节,自称是奉了皇帝的命令,专程来迎接西域使团。"
      帖帖儿冷笑一声,"我们虽然没接到这个消息,但想谁敢假冒朝廷命官?可没想到——"
      赵明珏皱眉:"为首的官员长什么样?"
      帖帖儿眯起眼回忆:"四十岁上下,留着短须,七尺多,没给人多大印象。他自称姓周。"
      赵明珏眉头微蹙,一时想不起有哪位姓周的官员。
      赵明城倒是想起来周继业,只是样貌不对。看来是找个人假扮的。
      "他们备了车马,一路护送,礼数周全。"帖帖儿的声音渐渐冷了下来,"直到青州城外三十里的落雁坡。"
      火堆噼啪炸响,火星四溅。
      "可那里根本没有驿站,只有埋伏。"帖帖儿的眼神变得锐利,"箭从林子里射出来的。"
      赵明城眯起眼:"然后呢?"
      "然后?"帖帖儿扯了扯嘴角,"然后我们毫无抵抗能力被押上囚车,蒙着眼带到了这个鬼地方。"
      他抬起手,指着锁骨下的烙印,"勤王的人每日拷问,要我们承认是雍王勾结西域,意图谋反。"
      柳青萝听得心惊胆战:"那你们……"
      "我们没说。"帖帖儿打断她,眼神冷硬,"我们真月人,宁可断舌,不违本心。"
      赵明珏和赵明城对视一眼。
      ——事情有些蹊跷。
      如果真是勤王要栽赃雍王,为何不直接伪造西域使者的供词?何必大费周章地囚禁拷问?
      赵明城忽然开口:"那个姓周的官员,可有什么特别的习惯?"
      帖帖儿皱眉思索:"他...右手小指缺了一截。"
      赵明城瞳孔骤然收缩!
      ——尚志?
      他五年前因被人弹劾贪墨,于是贬谪到盐城,做了盐城的守军。
      ——为什么故意派个身份敏感的人去接应使团?
      殷离的视线落在帖帖儿腕上——那些伤痕的排列,实在整齐的不像话。
      她看向赵明城,银眸中数据流无声翻涌。
      风雪渐止,山间弥漫着冷冽的肃杀之气。
      赵明珏站在矿洞外,眉头紧锁:"尚志借给我们的五百精兵,趁黑羽卫还未察觉,一举歼灭他们,救出使团,岂不干脆?"
      赵明城冷笑一声,指尖摩挲着刀柄:"你以为只派这点人看守使团是为了什么?
      "他抬手指向远处隐约的火光,"那只是诱饵。”
      赵明珏一怔:"你是说......"
      "尚志借兵给你,未必安了好心。"赵明城目光锐利如刀,"你带着柳青萝,立刻去找苏婉。告诉她这边的情况,让她速回青州府与周继业汇合。"
      柳青萝闻言,下意识抓住赵明珏的衣袖:"那你呢?"
      赵明城瞥了一眼矿洞内正在包扎伤口的帖帖儿,嘴角勾起一抹冷意:"我和殷离留下,陪他们演完这场戏。"
      赵明珏沉默片刻,终于点头:"好。"
      他翻身上马,伸手将柳青萝拉上马背,临走前低声道:"小心帖帖儿......我总觉得,他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
      赵明城嗤笑:"管好你自己吧。"
      马蹄声渐远,很快消失在茫茫雪夜中。
      殷离无声地站到赵明城身侧,银眸望向远处山峦:"主人,接下来?"
      赵明城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令牌——那是尚志给他的调兵符。
      "把这东西‘不小心’露个给帖帖儿。"他冷笑,"我倒要看看,他们去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而真正的猎人,从来不会轻易现身。
      夜色深沉,雪地上只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马蹄印。
      赵明城带着一众人前往盐城,一路上赵明城故意放慢了速度。
      他让殷离驾车,自己则与帖帖儿同乘一车。车厢内,赵明城懒散地倚着软垫,指尖把玩着一枚青铜令牌——尚志的调兵符。
      "帖帖儿,"他突然开口,语气随意,"你们真月国,和勤王有旧怨?"
      帖帖儿正低头整理腕上的绷带,闻言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顿:"没有。"
      "哦?"赵明城挑眉,"那勤王为何非要置你们于死地?"
      帖帖儿抬眸,琥珀色的眼睛露出哀伤的神情:"或许是因为,我们知道的太多了。"
      赵明城笑了:"比如?"
      "比如,"帖帖儿缓缓道,"我知道勤王与北境三部的秘密盟约。"
      赵明城眸光一凝。
      北境三部——若勤王真与他们勾结......
      "有意思。可我管不了这些"赵明城不动声色地收起令牌,"到了盐城,你亲自跟尚大人说吧。"
      帖帖儿垂眸:"大人的大恩,帖帖儿无以为报。"
      车厢外,殷离银眸微闪。
      ——帖帖儿的呼吸频率,在提到"北境三部"时,快了0.3秒。
      前往盐城的官道上,马车碾过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
      赵明城懒散地倚在车窗边,余光却始终锁在帖帖儿身上。少年使者正低头整理袖口,动作看似自然,却在不经意间露出了手腕内侧的一处纹身——
      那是一只展翅的鹰,爪下抓着一条蛇。
      赵明城眯起眼。
      ——真月国以狼为图腾,从不信奉鹰蛇之象。
      "帖帖儿,"他突然开口,"真月王庭的狼神殿,供奉的是第几代狼王?"
      帖帖儿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颤,随即笑道:"第七代,阿史那·骨咄禄。"
      赵明城唇角微勾:“原来如此,是我记差了。”
      殷离无声地靠近帖帖儿。银眸在黑暗中扫视,最终落在枕下的包袱上——
      里面藏着一把匕首,刀柄刻着北境三部特有的螺旋纹。
      更可疑的是,包袱角落里还压着一封未送出的密信,字迹潦草:
      「雍王起疑,计划有变,速除赵明城。」
      殷离指尖轻点,将信的内容录入记忆核心。
      这也太轻松了。
      盐城城门高耸,黑底金字的"尚"字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尚志亲自出迎。
      他年约四十,面容刚毅,右颊一道刀疤从眉骨划至嘴角——那是五年前与西域人血战时留下的,那时他初到盐城。
      "世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尚志抱拳行礼,目光却扫向帖帖儿,"这位是......"
      "真月使者帖帖儿。"赵明城懒洋洋道,"尚大人,借一步说话?"
      书房内,赵明城直接将调兵符拍在桌上:"尚大人,解释一下?"
      尚志面色不变:"世子何意?"
      "一队人马冒充朝廷命官,在青州地界劫持西域使团。"赵明城冷笑,"这么大的动静,盐城会不知道?"
      尚志沉默片刻,突然笑了:"世子果然敏锐。"他推开窗,指向城外军营,"这三年,我盐城扩军八千,日夜操练。"
      "为的,就是今日。"
      他取出一封密信,火漆印赫然是——雍王府。
      ——棋局,终于明朗。
      深夜,驿站。
      殷离银眸锁定帖帖儿的房门:"他在写信。"
      赵明城把玩着酒杯:"截下来。"
      片刻后,殷离手里捏着只信鸽,指尖夹着一片薄如蝉翼的纸条:
      里面是一个狼头图腾。
      而信鸽的羽毛里夹着一片绿叶。而这片绿叶是京都独有的亭立的树叶,这个季节只有京都的叶子这样的绿意盎然。
      赵明城大笑:"好一个真月使者!"
      帖帖儿根本不是来朝贡的——他是雍王安插在真月国的暗棋,此行专为挑拨勤王与西域关系!
      而尚志,早已察觉。
      ——这盘棋,从始至终都在雍王掌控中。
      ——雍王,才是真正的卖国贼!
      翌日清晨,尚志亲自带兵"护送"帖帖儿返京。
      赵明城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去的车队,轻笑:"殷离,你说父亲知道后,会是什么表情?"
      殷离银眸无波:"根据数据分析,雍王有87%的概率会......"
      "嘘。"赵明城打断她,"看戏就好。"
      风起,卷起漫天黄沙。
      ——盐城的风,要吹到京城了。
      "世子远道而来,辛苦了。"尚志抱拳行礼,目光却锐利地扫向帖帖儿,"这位是......"
      "真月使者帖帖儿。"赵明城懒洋洋道,"尚大人,借一步说话?"
      书房内,赵明城直接挑明:"他不是真月国的人。"
      尚志并不惊讶,反而笑了:"世子果然敏锐。"
      他取出一卷画像,展开——与帖帖儿有五分相似。
      "北境三部第一谋士,绰号'雪狐'。这幅画像就是他父亲铁木良,也是北境三部首屈一指的谋士。"尚志冷声道,"三年前潜入真月国,借商队掩护混入王庭,深得真月王信任。"
      赵明城把玩着酒杯:"雍王派他来,是想借刀杀人?"
      "不错。"尚志点头,"挑起勤王与西域的战争,雍王好坐收渔利。”
      当夜,驿站火光冲天。
      帖帖儿——不,雪狐被五花大绑押到院中。月光下,他阴冷的眼神与白日里的少年判若两人。
      "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他嘶声道。
      赵明城轻笑:"从你说狼神殿供奉的是第七代狼王开始。"
      雪狐瞳孔骤缩。“难道我说错了吗?”
      “没有。”赵明城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但真月国的人可不会允许有人用这样轻慢的态度称呼他们的真神。"
      雪狐面如死灰。
      尚志挥手:"押下去,严加审问!"
      火光映照下,赵明城与殷离对视一眼。
      ——这场戏,终于要收场了。
      ——而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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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挑战日更 前后设定有对不上的及提醒我,及时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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