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成诗》youtopia

1、平行线

　　九月的阳光像融化的玻璃糖浆，黏在傅砚礼的校服衬衫上。他抱着新领的教材穿过操场，忽然听见破空而来的风声。
　　"小心！"
　　篮球擦着耳际飞过，重重砸在他怀里的笔记本上。纸张纷飞间，他看见穿着7号红色球衣的男生逆光跑来，小麦色的手臂上还沾着草屑。
　　"抱歉啊同学。"男生随手抹了把额头的汗，弯腰捡起散落的书页，"周驰野，三班新来的体育生。"
　　傅砚礼皱眉看着对方掌心的汗渍在《论语译注》封面上晕开，"傅砚礼。"他后退半步，"能麻烦你松手吗？"
　　周驰野挑眉打量这个过分整洁的男生。扣到最上面的纽扣，纤尘不染的白球鞋，连抱着书本的手指都像是用尺子量过间距。他突然起了恶劣的心思，故意把沾着草汁的篮球往对方怀里一塞："交个朋友？"
　　深褐色的球印在雪白衬衫上洇开时，傅砚礼听见远处女生的窃笑。他抿紧嘴唇，从书包里掏出酒精湿巾擦拭封面："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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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的数学课，傅砚礼再次闻到那股混合着薄荷膏和塑胶跑道的味道。班主任敲了敲讲台："周同学刚从省田径队回来，大家多照顾。"
　　椅子拖地的刺耳声响中，周驰野大剌剌坐在了傅砚礼斜后方。他看见前排男生挺直的脊背在阳光下透出淡青色的血管，忽然想起早晨那个隐忍的皱眉。
　　"喂，书呆子。"他伸长腿踢了踢前座的椅子，"借支笔？"
　　傅砚礼的自动铅笔在月考卷上划出突兀的折线。他摘下银框眼镜，转头看见周驰野课桌上歪倒的碳酸饮料正在浸湿英语课本。
　　"建议你先把汽水扶正。"他抽了支最便宜的圆珠笔放在对方桌上，"以及，我叫傅砚礼。"
　　周驰野盯着那支印着"新华书店赠品"字样的蓝色圆珠笔，突然笑出声。他故意把转笔转得噼啪响，在傅砚礼第五次扶正眼镜时，将笔帽弹到了对方后颈。
　　"周驰野！"粉笔头精准命中他的额头，"上来解这道三角函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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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惊飞了廊下的麻雀。傅砚礼将批改好的英语听写本放进讲台抽屉，忽然听见体育馆方向传来规律的撞击声。
　　月光像银纱披在篮球场上。他看见周驰野正在练习三步上篮，湿透的球衣紧贴着背肌，手腕上的护腕已经磨得起毛。投失第七个球时，男生突然狠狠将篮球砸向篮板。
　　"手腕发力角度偏移15度。"清冷的声音惊得周驰野猛然转身，傅砚礼站在铁网外推了推眼镜，"起跳时重心太靠前。"
　　周驰野眯起眼睛，篮球在指尖转出残影："优等生也懂打球？"
　　"物理必修一的抛体运动公式。"傅砚礼打开手机电筒，光束中浮尘起舞，"假设出手高度2.1米，初速度..."他忽然顿住，光斑扫过男生红肿的脚踝。
　　周驰野抓起外套转身就走："省省吧，我不需要补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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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突袭的周五，傅砚礼在空教室临摹《兰亭序》。墨香被潮湿的水汽搅散时，他听见走廊传来踉跄的脚步声。
　　周驰野扶着墙挪进来，运动裤上沾满泥水。他扯掉湿透的护膝，露出渗血的伤口："看够没？"
　　傅砚礼的笔尖在宣纸上晕开墨点。他默不作声地递过医药箱，继续临写"惠风和畅"。碘伏的味道在空气里蔓延，他听见身后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
　　"为什么每天加练？"笔锋游走到"天朗气清"时，傅砚礼突然开口。
　　周驰野缠绷带的手顿了顿："关你屁事。"
　　"右膝半月板陈旧性损伤，踝关节习惯性扭伤。"傅砚礼将宣纸举到灯下，"再这样下去，不到高三就要坐轮椅。"
　　篮球重重砸在课桌上，墨汁飞溅到两人脸上。周驰野揪住他的衣领，却在看见对方锁骨处的淤青时僵住。那些伤痕像褪色的印章，整齐地排列在雪白的皮肤上。
　　雷声碾碎了沉默。傅砚礼拍开他的手："下周一要交历史小论文。"
　　周驰野望着那个挺直的背影走进雨幕，突然发现他淋湿的后背浮现出浅褐色的痕迹——像是被什么细长的物件反复抽打留下的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