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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极致甜蜜的悲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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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年老之时见到年轻时候的梦想。
  于衰败之时还惦念最初的感动。
  这便是我最所要的极致甜蜜的悲剧。
  “队长!”吴哲从梦中醒来,眼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黑暗。混沌的黑暗中,有种冰冷的触觉慢慢蔓延开来,仿佛连呼吸也变得冰冷。
  吴哲坐在床上,脊背上都是冷汗。
  刚刚做了个梦。很可怕的梦,忽然惊醒,却将梦中的情节忘得一干二净。“平常心平常心……”喃喃自语地安慰着自己,吴哲翻过身,又睡着了。
  一连几天,吴哲噩梦连连。虽然梦中的情节记得不甚清楚,但不知为何他坚信自己一直做的是同一个梦。眼见吴哲的黑眼圈日日加深连大熊猫也要甘拜下风,95狙上靶的次数少得连许三多都不忍心数,袁朗终于按捺不住了,瞅着空子就把睡眠不足憔悴不已的大硕士提溜到自个儿的办公室里去了。
  “坐!”袁朗漫不经心地倒了杯白开水递给吴哲,一边假装不在意地打量着自己可怜的人形电脑:唔,脸色越发白了,看这眼圈儿黑得……啧啧……“队长?”正不知心思跑到哪儿去了的袁朗被吴哲一声清脆而困惑的叫声给召唤了回来。
  沉思了一会儿,袁朗忽然捏住了吴哲的两颊:“我说……”
  “会加乃搞咩(队长你干啥)?好洪哇换呀(好痛啊烂人)……”吴哲无辜地想要摆脱自家队长蹂躏得正愉快的双手,却还是被揩了十足的油才挣脱开来。看着少校很是委屈地揉着红彤彤的脸颊哀怨地瞪着自己的可爱模样,袁朗内心正在很KUSO地打着滚儿——吴哲乃这样子太可爱了让我好想再掐一把啊啊啊!
  于是队长外表淡定地开口:“好啦,有精神了吧?”袁朗揉揉吴哲的短发,眼神里是温和的询问和淡淡的心疼,“说吧,到底怎么了。”
  吴哲默默地放下了手,定定地看着袁朗,有点哀伤的眼神掠过他的桀骜不驯的寸头,温柔幽深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温厚柔软的淡色嘴唇——这个烂人……吴哲的唇边勾起一抹说不清的笑容,就像是冬夜的风雪,美丽而悲哀:“我做梦了。”
  吴哲握紧了手里的水杯,仿佛能借由那一点热量温暖自己已经冷到僵硬的身心,清亮的声音染上了几分喑哑,像钝钝的刀一寸寸凌迟心口:“我梦见我参加选训,你想方设法地A我们,我天天骂你‘烂人’;我梦见我们一块儿执行任务,我第一次杀人,你说‘我替那些人谢谢你’;我梦见你帮三儿筹钱,我把所有积蓄都给了你,你说要‘以身相许’;我梦见你……”
  袁朗看着吴哲这样平静地叙述着那些过去了的美好的记忆,看着吴哲的眼神一寸寸黯淡了下去,看着淡色的泪在吴哲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凝结,很想说“不要再说了吴哲要是难过的话就别再说了”,却最终只能无声地张张嘴,然后继续沉默地倾听少校温柔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办公室里回响。
  “……然后,我们平安终老,各自婚娶。”听到这里,袁朗突然抬起了头,暗色的瞳仁里是锐利的冷光。吴哲却好似什么也没看到似的,依旧梦呓般地低低呢喃:“然后,我们离开了,A大队,关系渐渐淡了,变成普通的战友,偶尔聚会时生疏地交谈,直到,老死。”吴哲闭上了眼睛,眼泪终于猝不及防地落下。
  袁朗抱住了吴哲。除了拥抱,他什么也不能给。连承诺也不能。他靠在吴哲的肩上轻轻地吻,不带情Yu地摩挲,像两只互相舔舐伤口的小兽,相依为命般地温存。
  那些年少轻狂,幸福时光。从吴哲的口中慢慢道出,却成为横亘在一整个生命中的巨大伤口。如果不曾相爱,不曾生离死别爱恨情仇,就这样平淡,平淡地终老,原来是如此的伤人。每一寸美好回忆,最初感动,都变成芬芳的罂粟,甜蜜的毒药,直到心也寸寸成灰,灰飞湮灭。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会一直爱下去的。”袁朗忽然变得口拙了,只能这样傻傻地说着话,一点也看不出那个A人成精的队长的影子。吴哲埋在他的怀里,渐渐安睡。眼泪在眼角凝结成透明的光晕。
  “袁朗。”吴哲从梦中惊醒。眼前是极致的白和一望无际的黑。他捂住自己的眼睛,什么也没有说。原来,真的是梦。
  他坐在床上,开始微笑,大声地笑,狂笑,失却了大硕士的文雅风范,笑到弯着腰几乎喘不过气,笑到捂着眼睛,眼泪像心底弥散开来的悲凉似的,无法停歇地落。
  袁朗,这场梦,我醒不过来。你却哪里都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