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偶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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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齐建国百余年，奢靡之风渐行早不复从前。
李玦年少称帝，至今仍需与太后一党抗争，恰巧李玦和太后都有一位极看重之人，那便是定国公府。
定国公府世子曾与长公主有婚约，长公主又与李玦关系密切，是以定国公府本该与李玦更为亲近，偏定国公世子早逝，如今定国公府有望担任世子的只有嫡公子裴衡，只是这副连走路都需要被人搀扶的身子骨儿如何能上得了马，拿得起刀？可见命运偏爱捉弄人。
心里存着这样的心思，视线不免往裴衡的方向多看了眼。
视线与之猝不及防地对上。
一双眼清凉透彻，似玉似冰，瞧不出他眼底情绪，反而容易被对方眼神冷住。
谢芜心中一跳，自觉失态，却硬是稳住气息，不动声色地收回眼神。
如今她身份敏感，她可不敢让旁人再生出误会的心思。
更何况，她还没丧心病狂到对一个病秧子起利用的心思。
席间李玦视线一转，看向已更衣回来的李钰：“子圣，你远离长安的这些日子，母后对你甚是想念，既然回来了就多往永安宫走走，免得母后多惦念。”
李钰：“是。”
李玦又问起李钰在外这段时间的游历，李钰配合一一作答。
两人交谈间只提到远离长安游历赏玩这段时光，心照不宣地谁都不曾提起李钰当初为何离开长安。
寒暄过后，李玦语重心长地提及：“子圣，你与朕手足兄弟，莫要与朕生分才是。”
李钰笑容微涩，终是抬手敬酒：“皇兄言重。”
谢芜听着他们一来一回的对话，心中只觉凉薄。
前世真是她错信了这对面和心不和的假兄弟。
现如今兄友弟恭，可私底下殊不知这二人如何仇视对方！
前世李钰逼宫往李玦心口上戳窟窿的时候没有半分犹豫。
李玦也是，请了那么多波杀手，想要暗暗除掉李钰，可惜，每次都被李钰捡回条命。
前世一遭，是她错信了。
从前她未接触过权力，是以，并未了解其中关窍。
而今想想，以李玦的多疑，对皇位的痴迷，对手足的警惕，能够在李玦压制下还能安然无恙地存活，李钰又岂会是良善无能之辈。
李玦心情不错，席间饮了不少酒，酒意上头率先离席。
李柔早已喝得酩酊大醉，由身边的侍女扶着才勉强站得稳，见李玦起身，也从席上离开。
谢芜低眉，雪白的手指捏着酒樽。
赵媛的刁难让她真切明白一件事——她在宫中无权无势，若想生存，前朝，后宫，她都需要培植自己的势力。
可现在她身边无人可用，只能慢慢图谋，找到合适能够为她所用的目标。
谢芜扶着昏眩的额头缓缓起身：“陪我出去透透气。”
雨桐：“是。”
纤细的手，莹白的腕子，身量纤纤，薄醉染上眉眼，在金光闪闪的殿中好似扶风弱柳，谢芜由着雨桐搀扶着起身，向殿外走去。
今日月光好，宫中的太液池锦鲤成群，莲花成片盛开。
夏日夜风微潮，衣襟凉薄，听到脚步声回头，只见一道月白身影，温润清冷，就像月光精华全凝结在他一人身上，相较于李玦促狭细长眼型，李钰眉眼更添温润，眼底浅浅流光，似银河流淌，因而，他静默凝望时让人只觉深情。
可不知怎的，看着李钰月下皎皎身姿，谢芜心头愈重。
夜色中这抹月白身影格外皎洁，不染尘埃。
有谁能想到眼前这位温润清冷素有才名的富贵王爷会有身披铠甲，嗜血凶残的一面。
由此可见，欲望、野心从来都是藏在身躯之下的。
太液池中莲花在寂静无声地盛开，池水波光粼粼，微风拂过。
漫长的沉默中终是谢芜先开口打破僵局：“见过齐王。”
李钰视线在她身上停滞良久，启唇时声音滞涩：“你……如今可好？”
谢芜低眉唇角微微扯动：“劳烦殿下挂念，一切都好。”
前世是她荒唐了，是她看到他眉间忧愁便误以为他与自己一般神伤，听到他语气凝滞，便以为他如自己一般伤情于相爱而不得相守，却忽略了李钰这人有一双多情眼。
偏世间多情至多是无情。
前世是她错了，重来一次，她不会再犯从前的错，不会再说那些毫无意义牵念衷肠，更不会再对他寄予希望。
李钰凝望着她的眉眼，语调似极力压抑：“……你可有话对我说？”
谢芜抬眸对上他的眼，四目相对，却间隔了太多，弑杀与温润连连切换直到全部在他一人身上重现，她静默一瞬，垂眸时欠身翩然行礼：“听闻齐王殿下游览大江南北，万里山河，愿祝君如此山水，滔滔岌岌风云起（1）。愿殿下此后岁岁无虞，长安常乐。”
良久后李钰艰难开口，“承你吉言，且自珍重。”
声音落后，谢芜察觉到落在身上目光，李钰似要再度开口，身后却响起脚步声。
夜间寂静，稍有动作便是格外清晰，谢芜微微侧头，李钰亦有所察觉。
宫中宫禁森严，从不许外男入内，便是亲王得圣恩在宫中走动，亦要多加回避，坚决不能与后妃相处，更遑论是月黑风高夜，流言蜚语沾染一人之人，若被发现，死无葬身之地。
李钰在原地略停了停，终是先行离开。
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近，一盏灯笼亮起来，紧接着响起一声呼唤：“娘娘。”
是雨桐声音。
谢芜视线探过去，透过昏暗的灯光，瞧见雨桐在灯光下映出的清秀面庞，牵唇：“来了。”
有前世一遭经历，她知晓会在太液池畔遇见李钰，便提前安排雨桐挑了时间过来。
雨桐上前瞧见自家娘娘面色惨白担忧出声：“娘娘可是身体不适？”
谢芜手撑在红漆楠木柱身上，缓缓摇头。
因着见到李钰，前世那些记忆铺天盖地朝她翻涌而来。
她至今都记得前世李钰带兵攻入皇城时宫中遍布凄惨哀嚎。
记得他身上浓重的血腥气味，记得他夺走一条又一条性命站在她面前冷漠的模样，记得那把匕首握在手中沉甸甸重量，记得利刃在脖颈划过肌肤的剧痛。
她亦记得与李钰初见时情形。
她与他相识于花朝节。
他说他对她一见倾心，便日日守候在舅舅家的店铺，只为能多见她一面。
他曾带她去望月楼眺望万家灯火，为她寒夜寻梅，为她荷塘采莲，与她琼台赏月，深秋赏菊，围炉博古，给她底气，为她撑腰，更是为她折尽长安花，只为博她一笑。
在他为她做那些事时，她是真的有动过心的。
只是……后来又发生了那些事。
视线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平静的太液池一层层漾开波纹。
风动时，水动，以为心动。
其实只是风动。
微微垂眸，看了眼穿在身上繁复的裙衫。
心变得越来越坚硬。
李玦不值得托付，李钰更不可以。
她已经在男人身上吃了两次亏，她再也不要做蠢事。
稍稍定神，谢芜收敛思绪，眼底愈加清明，问起：“事情进展得如何了？”
雨桐：“皇上和孙小姐此时正在偏殿。”
后面的话雨桐没有再说，谢芜已然明白，果然，鱼儿上钩了。
雨桐垂首不言，亦是心惊于方才看到的情形。
方才她按着娘娘吩咐的一路跟过去，果然看到了孙小姐遇到了皇上，又看到孙小姐在趁着刘公公去替皇上取衣裳之际，溜进了偏殿。
没多久，里面就传出暧昧响动，眼见刘公公快回来，她没敢多听，记挂着自家娘娘交代的事，赶紧到了太液池这边。
雨桐拧着眉头实在不明白：“娘娘为何要帮孙小姐？”
明明孙小姐刚帮着丽贵妃刁难娘娘在先，怎的娘娘反倒帮孙家小姐。
谢芜想，其实……也算不得帮。
前世孙妙可也进了宫，只不过是在明年。
既然今日孙妙可进了宫，机会又正巧合适，她便想一试。
谢芜心中算着时间，想着等会儿再去。
经过廊下时看到一抹身影，谢芜一惊，走近时才发现是定国公家的公子。
不知道对方在此地逗留多久，也不知都看到了什么。
谢芜屏息稳定心神，心中想好措辞，正巧此时遮住月光的云彩移开，皎皎月光落在对方脸上。
只见对方阖着眼没有生机的模样。
谢芜心惊，这病秧子该不会病死吧。
她伸手探了下对方的鼻息，气若游丝，只吊着一口气。
谢芜转头吩咐：“快传太医来。”
“是。”自家娘娘吩咐，雨桐不敢多留，赶紧去请太医。
“只将太医传来即可，不必说是我的意思。”见雨桐转身，谢芜又多叮嘱一句。
雨桐连连点头：“是。”
待雨桐走后，谢芜见四下无人，又看着只剩一口气吊着的定国公公子，心道，这还真是个身娇肉贵的病秧子。
既然身子骨儿弱就该好好在屋子里供着，偏偏落到了这地方，是觉得夏风不如北风凛冽，他能够禁得住风吹？
秉持着多一事少一事的原则，听到脚步声谢芜便悄悄退到了假山后，借着假山隐藏了身形。
事至此，她已经问心无愧。
她是个妃子，又不是大夫，留在那里也是平白惹人闲话，还是避一避的好。
殊不知在她转身之际，原本阖眼之人悄无声息睁开了眼。
不一会儿传来了太医。
有了太医，雨桐得以脱身，趁机退到谢芜身边。
此时时辰尚好，谢芜直接带雨桐去了紫宸殿偏殿。
月色寂清，殿门紧闭，远远地瞧出有道身影候在殿外。
那人在原地来回踱着步，臂间的拂尘随着夜风轻摆，只看身影确定是刘得全无疑。
刘得全正急得焦头烂额，就在这时雨桐适时出声：“刘总管为何在此？”
刘得全闻声猛地抬头，见来的是谢芜主仆，双眸放光，像是终于见到了救苦救难的菩萨，急着求救：“贵妃娘娘！”
谢芜面上带上场面微笑，触及刘得全求救的眼神，缓声：“刘公公怎的在这儿？”
“这……”刘得全为难地看了眼身后紧闭的殿门，再看谢芜，道，“贵妃娘娘……皇上，皇上和孙小姐在里面。”
方才皇上酒醉说累了，他扶着皇上到了偏殿，让皇上暂且歇歇，为皇上取衣裳前他特意叮嘱了徒弟小顺子在门外边守着，谁成想等他回来才知晓坏了事。
他本以为是什么不懂事的宫女，后来才知是孙侍郎家的千金。
这可实在是！
也不知孙侍郎家的千金怎会出现在偏殿，竟然和醉酒的皇上……
要真是个寻常的宫女倒也好处置。
偏偏是孙侍郎的千金，这身份不尴不尬的，这可怎么交代！
见刘得全说得勉强又委婉，谢芜略迟疑后脸上带上吃惊的表情。
瞧见贵妃娘娘脸上的震惊，刘得全深叹一口气，露出‘终于有人懂我难处’的表情。
突然遇上这事儿刘得全急忙求助：“贵妃娘娘，皇上向来把您放在心尖儿上，待会儿您可得为奴才说说话。”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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