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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横行 ...
不多时堂外脚步声起,两名将领大步而入。灰袍将领抢先半步,浓眉环目黑鬓如裁,睥睨间眸中精光暴涨,气概轩昂虎踞龙盘,端的是一派大将之风;稍后那员将领身着黑袍,白玉为面,明水洗眸,分明极少有的美男子,然而行止凛凛,神情冷肃,宛如出鞘之剑,令人莫可逼视。
两人到得堂下,那黑袍将领对了座中粱翰单膝点地,抱拳当胸朗声道:“末将宣瑚生见过大人。”那灰袍将官斜瞥同伴一眼,不过虚虚弯腰作揖,“末将游帧见过粱枢密。”
宣游两人俱是少年成名,如今虽不过而立,然而名将之威妇孺皆知。只是二人常年领兵在外,又从来少与京中大臣往来,座中文武倒大多初次见到这二位名震天下的大将,眼见游帧威风八面,当真不愧是将门虎子;宣瑚生虽容貌绝丽,然而气势凌厉令人心惊。
段崎颇谙锦朝内务,心中微微一沉:这二人不是杨季昭身死之后便去了西京,如何会同日到得京中?
粱翰知游帧公侯出身,且对杨季昭忠心耿耿,眼见他倨傲无礼倒也不以为忤,笑呵呵的对两人道:“请起请起。”游帧当即挺身而立,宣瑚生却是恭恭敬敬的向座上再施一礼,这才缓缓起身,唇角微翘欣然无比。游帧看在眼里,心道这宣狐狸这般摇头摆尾巴结粱翰也是够够的,实在把人都丢尽了,禁不住拳头攥紧,恨不能一拳砸上那张洋洋得意的脸。
二人之前虽然水火不容,但蚕眉山一行之后关系已有缓解。游帧虽然率性,经过几番事情后,也察觉昔日联名奏本当是事出蹊跷,宣瑚生八成是受了冤枉。他到底是西北出身,对诸人脾性颇为了解,也听说过当年魏平雨被暗杀险险丧命之事,再想到如今西北情势,已隐隐猜到几分,见宣瑚生一身颓色,不禁内疚,本想寻个日子与他把酒长谈,再议大事不迟。不想峰回路转,他还在绞尽脑汁寻思借口请人喝酒,那边宣瑚生却已攀附上了新任兵部侍郎。堂堂三品重将,全不顾堂堂威名,居然亲自护送路过官员上京,居然一送就送到了湛京;这还不算,竟京城里还巴巴呆着不回来,这下把游帧可气个倒仰,在家没少拿铁枪戳木人撒气。
待宣瑚生回到西京之后,仿佛统统变了个人,整日里春风满面,对属下更是温言抚慰厚加赏赐,便是犯了错也轻轻打几军棍了事,倒把先前一干被整饬得半死的西京将领吓得汗毛直竖。西京大营诸将这几年来在宣总兵手下过得虽说那叫一个苦,然而军兵操练的进境也是一日千里,本来就对宣将军又敬又怕,如今他忽然改换成春风化雨的路数,这怕字逐渐变成了亲,一时西京大营上下对宣总兵又敬又爱,当真是万众归心。
游帧自来知道宣瑚生治军颇有本事,他非是揽权之人,倒不以为意,不过每日看到宣瑚生眉开眼笑,一股无名火自然而然冲上来,怎么也忍不住,什么请客喝酒的打算早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这平日里也罢了,到了今年杨季昭祭日,游帧跑到二郎庙大哭一场,回来却见宣瑚生正对着箭靶练箭,神色虽非轻松自在,却也全无戚色。他本就抑郁之至,见状大怒,不由分说冲上去撕打起来。
两人打架素来各有胜负,一个巧一个猛,真说起来宣瑚生还要略胜半畴,只是这些年宣瑚生颇为收敛,从不与游帧正面硬抗,谁料这次却不留手,他不过挨了几脚,游帧却被他揍出两个青眼圈,一连好几日憋在府里出不了门。
自那以后宣瑚生得了机会就要寻他麻烦,倒像要把这几年所受闷气全找回来一般。游帧远不如宣瑚生机变,被他连坑数次,又不能真个大动真章,只觉昔年那睚眦必报牙尖嘴利的宣狐狸又回来了,每日只能恨恨练枪,伺机报复;正在两人剑拔弩张的当口,枢密院的调令忽至,竟是调宣瑚生去京畿驻守五陵,而游帧则升了半级,由副到正。
这调令一下,营中登时大哗。五陵将虽然亦是三品,看似平级调职,但谁不知那就是个看陵墓的活儿?手下没多少兵将不说,连油水也捞不着半点,何况京中高官贵人云集,三品将领也不是什么人物,哪能如西京大营做这三府总兵官手握重权,一呼百应?再联想到继任者乃是游副总兵,其出身贵胄,且与宣将军闹得不亦乐乎,答案几是呼之欲出。
游帧亦是满心发懵,顾不上洗刷自家身上的污水,便想去问个究竟,却见总兵大人兴致高昂,已在掰手指算什么日子上京,看神情不似作伪,全不顾前任白燧亦是西北同袍,如今生死不知,不由勃然大怒,本来他是前去修好,谁知居然又打了一架,回府气了两日,到底心下难安,正不知如何是好,却传来宣瑚生在西京最大的酒楼遍请营中将领,还请了无数美貌妓子作陪,更在席间分了不少红利于众将。一时间各人感激涕零,众口交赞,恨不能抱住总兵大腿求他勿走;而宣总兵胸怀广阔,全不在意前阵子副总兵屡屡寻他麻烦,慷慨陈词道是游将军刚正不阿,天下楷模,诸君敬爱于他,便是敬爱于我云云。
游帧听说此事险险气死,明明是宣瑚生处处挤兑,如今倒成了自己心胸狭隘,他倒成了个圣人,火冒三丈几日,总觉得隐隐不对,下定决心同去京城,倒要看看这人在搞什么幺蛾子,在快马报备兵部之后,便与宣瑚生前脚后脚离了西京,直奔国都。
两路人马中间不过隔了几里,本来一直不紧不慢赶路,谁知某晚宣瑚生读过朝廷邸报,突然下令全速前行,险险把游帧所部甩开。好在游帧上回在蚕眉山差点吃了大亏,这回率领的也是麾下精锐,奋起直追,便在这日清晨到了湛京。
说来也怪,宣瑚生抵达京城,一不去兵部,二不去枢密院,领着一伙子兵直奔金鳞营;游帧愈发认定其中有诈,亦是当仁不让,愣抢先半步。
此时游帧见他如此恭谨巴结,十分气闷,木着脸定立半晌,忽一眼撞到粱翰身后之人,不由一愣:姜大人不是去中都了?原来已经回来了?再与姜思齐四目相对,见他向自己微微颔首,满腔郁火登时无影无踪,不由自主绽出一个笑来,浑不知那头粱翰和宣瑚生讲了什么。
那边宣瑚生已得悉邀斗诸事,垂睫一笑,抬头向主案后抱拳:“原来如此。末将不才,愿遣人向阗国武士请教。”
粱翰见他主动请缨,不由捻须微笑,回头向姜思齐道:“姜大人你看如何?”原来今日本应御前三军中的青羽军出战,但青羽较之金鳞还尚且不如,恰昨晚御林军归来,粱翰索性临阵换将,令姜思齐率领御林军出阵,不想正逢宣瑚生入京,想他西北军打遍天下无敌手,区区阗人不在话下,比御林军把握更大些。
姜思齐欠身,“全依枢密之意。”
粱翰点头道:“也好。”向宣瑚生着意打量数眼,缓缓道:“宣将军,段大人之前与我有约,这对阵人数却不能超过百人。”
宣瑚生笑道:“末将谨记于心。阗使四十六人结阵,想来阵法精熟武艺高强,那末将也出一队人马好了。”
粱翰见他言辞振振,显是成竹在胸,不由起了兴致,向左右道:“在这里面呆着也烦了,不如诸位与我去演武场。”又向段崎道:“段大人意下如何?”
段崎看了看宣瑚生,心知今日怕是遇到劲敌,但是他对本国武士信心极足,毫不胆怯,笑应道:“久闻西北将赫赫威名,便是大人不说,我等也要前去一观。”说笑间一干文臣武将已拥着粱翰去往堂外。
姜思齐见游帧拖拖拉拉要走不走,满脸烦闷,放缓脚步来到他身边,低声道:“游将军不去?”
游帧见到是他,打心眼里透出亲热,搓手笑道:“姜先生……姜大人可好?”一时忘了其他,口中嘘寒问暖,脚下不由自主被他带得一同前行,谈谈说说便近演武场,这才蓦地恍然,皱起眉头闷闷的道:“宣狐……宣瑚生有什么好看的,不如大人同我去喝酒。”见姜思齐轻哂摇头,亦自知不能,叹口气道:“罢了,看他耍猴去,不过看完了大人你可得跟我喝酒。”
因地处湛京城内,金鳞营演武场占地并不甚大,长方等齐,各约数十丈,场边旗台上悬有两面旗帜。一面三角缁色旗帜乃是大锦军棋,一面金色方棋则昭示此乃天子亲军;场周刀枪剑戟森森环立,场内沙土夯得平实至极。
此时场内当中已伫立一队武士,人人精甲利器,呈楔形布开;最先头不过三人,手中兵刃怪模怪样,似是铁帚平扁张展,足足有三四丈长,照理说该是极重,然而这执刃三人神色自若,举重若轻;他们身后则是一排大盾牌手,将三人身体牢牢护在盾牌其中,而盾牌之间又有丈余长/枪扎出,枪尖在阳光下寒光点点;在楔阵周围许多刀斧手各执兵刃,将一干盾牌手长枪手围了个密不透风。
姜思齐一眼望去,即看破其脱胎于前朝名阵,之前他指挥金鳞军大斗刺客亦是采用相似阵形——不过金鳞营一群酒囊饭袋,提起来就糟心,不提也罢——只是那铁扫帚式的兵刃倒是生平首见。他心念一动:此阵本为前朝名将所创,可惜其所著兵书早已于乱世中失传,据说当中有一种奇型兵器可克制刀枪,看来便是此物。唔,原来阗国尚存有这本兵书,来日必要想法取来观之。
他想到名将兵书不由心痒难搔,又仔细向那怪兵器端望数眼,见铁帚前端支开数叉,叉间似缠有铜刺,冷眼望去宛如荆棘,须臾间心中计较已是七七八八:不错,此物如此多枝枝杈杈,若刀枪劈刺必被卡架,到时候再长枪齐出,敌人必然无幸。短长相护相济,委实厉害;只是此阵平地固然犀利,若遇重甲骑兵冲撞却必败无疑,强弓硬弩亦可破之;就算金鳞营那帮废物,若佐之战车亦可相持;不过此阵据传所创原本就是为了对付匪患,却非是用于疆场。
他顷刻间便想通几种破阵之法,然而场外诸公大多未经历过战阵,全不懂其中弯弯道道,面面相觑。粱翰皱眉观望片刻,回身看见姜思齐远远站在人群之外,向他摆摆手,“姜主事来。”
诸官员皆知他精通兵事,何况更是刚刚在中都郡中大放异彩,连郡守和其护营都一举擒下,听枢密特意相招全无嫉妒之心,反倒是以目相送,他行至之处人,人肃然垂头,躬身让出一条道来,待姜思齐到了前方,就听粱枢密问道;“以姜主事所见,此阵如何?”
姜思齐不动声色,道:“回枢密大人,卑职观此阵远攻近防,长短适配,百人之下对阵确是厉害非凡。”粱翰嗯了一声,道:“百人之上又如何?”姜思齐道:“若训练得力便罢,不然则是首尾难顾,终究不免各自为战,逐一被击破。”段崎在一旁听得真切,暗自动容,深深向姜思齐看来一眼。
粱翰微微颔首,见宣瑚生垂首而立神情恭谦至极,道:“宣将军,你适才提到要点出一队人马,可过百数?”
宣瑚生抬起头,笑道:“回大人,既然阗使有四十六人,那末将也就谨慎一些,点出二十人好了。”说罢伸手打个响指,两队军士自角落里鱼贯入得场中,与阗国战阵直面而立,赤铠冷冷鲜袍猎猎,恰如两面猩红旗帜,正是他的护营飞火军。
众人本来听闻仅仅上场二十人,不免有些暗怪宣瑚生轻敌托大,然而亲眼见得这支小队虽说人数不足敌手一半,确是煞气凛凛,竟似有千军之威,不由心神荡漾,呼吸为之一紧。
场边金锣猛然一响,阗国武士头领口中一声呼喝,全阵缓缓逼近飞火军,与此同时三杆长长铁帚亦直插向向前。这招最是犀利,上前搏杀兵器必被钩挂,若是闪躲,铁帚横扫又会将阵形拍得凌乱。日前金鳞营阵容便是被这一招击散。
说时迟那时快,铁帚还未伸到面前,飞火队中一声哨响,两声纵队陡然变阵,先排五人如扇面打开,一左一右折去,让出面前丈余空间,这下变化如臂使指,快极亦整齐至极,直令阗国武士措手不及。那执铁帚武士本是掂量距离发力,这下蓦地穿空,铁帚太长,前端便有下坠之势,好在三人都是百中无一的大力武士,当下双臂发力,足下用劲,牢牢擎住铁杆。不过这样一来步伐便稍有迟滞,全阵正在前行之中,这下便与盾牌手扯出两步远间隙。
这下破绽本是稍纵即逝,然而飞火营主官见机极快,一声短哨后后方十名飞火战兵齐步上前。阗国武士只听一声齐吼,顷刻间满天红影,无数赤光破空劈来。盾牌手大惊失色,举盾堪堪护住自己,却听得盾牌上轰轰之声不绝于耳,而身旁惨号大做,却是三名铁帚武士已是被飞戟砸个正着,若非手戟裹以厚布以免伤人,这下非被劈得脑浆迸裂不可;饶是如此几名武士亦鼻青脸肿,手中长兵当啷坠落,个个滚地呼痛哀嚎。
阗国首领见势不妙大喝口令,阵形登时缩紧,由楔变方,盾牌叠盾牌将正前方长/枪手密密护住。全阵迅疾前行,步伐铿锵,演武场上瞬间黄沙崩飞。在这四起烟尘中,面面盾牌立翻,条条铁枪自盾牌中透出,枪尖闪闪直向飞火营刺去。
众阗军奋力大吼:“杀!杀!杀!”霎那间煞气纵横,明明兵数不满半百,竟似要燃起遍地烽火。
正在此时,一声清咤自飞火军中内激出。二十名战兵瞬间横布两排,当先士兵手中持那赤红飞戟,恰似捧了大团烈火,但得哨声乍起,烈火燎燎竟似火龙。场外众官眼花缭乱,全瞧不清究竟,只见火龙腾起,皎皎直冲铁枪,顷刻间满眼灼亮,无数亮赤搅动银光拔扭纵腾,猛地当啷之音四起,却是一柄柄长枪轰然坠地,阗国枪兵亦是踉跄不止,直栽入尘土之中,顺道带翻前方盾牌手。
这厢飞火战兵已卷回战戟,众人这才见到原来这飞戟末端竟栓有铁链,另一端悬于人手。适才那便是以手戟绞住枪杆,也是飞火营兵将武功精强,以曲迫直,竟生生夺过长枪。
此时演武场上,阗国执铁帚武士,盾牌手,长/枪兵俱是人仰马翻倒地不起,只剩十余名刀斧手茫然而立;而彼方二十名飞火营战兵昂然屹立,战袍迎风飒飒。
一时场内场外寂静无声,良久良久,不知是谁先喝了一声彩,旋即欢呼声轰然四起。
粱翰虽知此战可胜,却也不想竟如此轻易,这还不到半炷香,先前不可一世的阗国使团已被打得落花流水,又惊又喜,点头不已。诸位官员只觉今日大开眼界,又见那倨傲无比的阗使段崎脸色发青,均感心胸畅快无比,皆是交口称赞。
这当中只有几人全不惊讶。游帧自然是其中之一,见人人欢欣鼓舞,双手抱肩暗哼一声:宣狐狸惯会耍诈,什么二十人,那领头的郑秋华和汪自强都是万人敌,他们手下的战兵何止身经百战,对付阗国这些花架子又有什么难的?
粱翰见宣瑚生负手立于一旁,玉面锦带,当真是人如芝树,捻须而笑,“宣将军麾下了得,名将之声果不虚传,老夫当奏禀圣上,为将军请功。”
宣瑚生箭步上前,单膝跪地,神色肃穆之至,只听他一字一顿道:“末将愿为大人效死。”
姜思齐正站在粱翰身后,闻言眉头扬高,低低咳嗽一声。
阵型全部照着鸳鸯阵写的,我也不懂,只能理解到哪里写到哪里,鸳鸯阵还有短标枪一项,没写。
据说哈,真是完全不懂,据说,少量敌人平地上遇到鸳鸯阵没有破解之法,于是只好胡编生造了,看个热闹就好。
重骑兵破阵妥妥的,其实飞火是骑兵来着,但是这里设定不能骑马,所以暂时充当下步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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