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尹千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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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的右手边是赌坊，似乎是发生了什么骚动，有些嘈乱的响动，水落桑下意识地抬眼看去，脚步便是顿了下来。
虽然只是远远地，隐隐约约地看了，但是那挥舞着重剑的身形，却是无比的……熟悉。
和记忆中风广陌的模样，十分相似。
百里屠苏也是停下脚步，顺着水落桑的视线看去，眉头略略一皱，瞥了明显在晃神的水落桑一眼，一手拉了她的手臂，带着她向后退了一步。
只听得嘭的一声，从赌场围墙内被扔出来的彪形大汉正正砸在了两人的脚面前。
松了手，百里屠苏看了水落桑，略略点了点头。
“小心。”
水落桑有些恍惚地摇了摇头，看着一步一晃向着这处走来的醉汉，也是走了上前。
“广陌……”
轻声开口唤了，水落桑眼中却是带了些笃定，而后慢慢沉了下去，浮现出些许意味不明的暗色来。
风广陌，幽都的巫咸，等着她答案许了承诺的广陌，严谨自持，便是带着温和的笑容也显得不怒自威。十三年的时光，他们一直在一起，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广陌，亦没有人比广陌更了解她。
可是现在，明明心里应是笃定的，却……怎么也不敢用着那般果然的语气开口肯定了。
“你要寻之人？”
百里屠苏打量了下已经走得很近了的满身酒气的大汉，他正嬉皮笑脸地胡乱挥舞着一柄青黑色重剑，逼得围在他身边的一众小混混忽聚忽散，不觉便是略略皱了眉。
“……”
醉汉穿了一身江湖布衣，极其朴素甚至可以用简陋来形容的浅灰色长衫，没有任何的花纹装饰，松松垮垮地用腰带系了，一半袖子没有套在身上，只随意地别在了衣带里，耷拉了小半截在腰间。
面容长的却是挺硬朗，只满脸的醉意和嬉笑显得有些不正经，下巴和唇上剩着些青黑色的胡茬，看起来很是落拓。
走到水落桑和百里屠苏的时候，他咧了嘴嘻嘻哈哈笑了笑，然后一抬手，把重剑架在了肩膀，挥挥手，摇摇晃晃地继续向前走去。
“等等。”
水落桑神色一松，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广陌，你是广陌，对不对！”
“哈？”
醉汉迷迷糊糊地转过头来，伸手揉了揉肩膀。
“姑娘你认错人了吧~啧啧，我可不认识……那个什么、什么广陌，哎……不过，小姑娘倒是……倒是漂亮，嘻嘻……”
低头盯了水落桑依旧拉在自己衣袖上的手指，指尖透着温润的粉色，因为抓得紧，指节绷了起来，透出淡淡地白。敛下的眉眼中，浓厚的醉意下飞快地闪过一抹深沉，醉汉咧着嘴笑了笑，伸手就想要去拉水落桑的手指。
百里屠苏一皱眉，伸手握住了醉汉伸出的手腕，将两人拉了开来，然后挡在了水落桑的面前。
“啊哈哈……”
看了满脸冷气的百里屠苏，醉汉把肩膀扭了扭，手腕一缩，便是从百里屠苏手中滑了出来。甩了甩手，醉汉挤眉弄眼从水落桑看到百里屠苏，然后一手搓了下巴。
“哎呀哎呀，这位小哥……不要、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我……我这不是不知道小姑娘是你心上人嘛~”
“勿要胡言！”
百里屠苏飞快地看了水落桑一眼，她正低了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面上没什么表情。略一皱眉，便只又重复了一遍。
“……胡言乱语！还不快滚！”
“往哪里滚！这次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一个脸上贴了一块狗屁膏药的胖大个儿颠着一枚钱币走了过来，身后跟了一群的瘦高个儿，个个手里拎着一根木棍，皆是瞪了眼睛看着依旧一副嬉皮笑脸模样的醉汉。
胖大个儿一甩手，看了扛着重剑的醉汉。
“在我的地盘赢了钱就想走！哼哼!今天我带了这么多人，就是要你好看！尹千觞，你就等着死吧！”
“哎呀……”
尹千觞摇了摇头，醉眼惺忪地看了，然后一甩重剑，抡了一个圈，把几位瘦高个儿抡倒在了一边，自个儿却也扭着倒了下去，临倒地前，还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
“……”
水落桑沉默了下，手中已是握了祭杖，杖顶在地下点了点，然后一挥手，杖尖正是顶在缩在角落里的胖大个儿的喉间。胖大个儿僵直了身子，手中的铜钱滚到了地上，沐零方相挥着小翅膀，飞到那处去把铜钱抱了，垫在了自个儿的蓝色珠子下面。
“滚。”
面上没什么表情，阳光打在水落桑极黑的眼瞳中，透出丝丝金色的幽光。握着祭杖的手指纤长，拿的很稳，虽是并没有看向他，杖尖却是一刻也不离开胖大个子错动了的喉结。
没有听见他的回答，水落桑将看向远处的视线收了回来，淡淡地瞥了胖大个子一眼。
只一眼，胖大个子就是哆嗦着软了下去。
一把抹了额前的汗，胖大个子连滚带爬地向后走了，一句话都没有说，倒是跟在他身边的瘦高个儿们，许是跟着学得久了，居然整齐地斜撇了嘴巴，伸手指着水落桑开口。
“你等着，我们……”
话还没说完，就是被跑回来的胖大个人一人一下狠狠拍了脑袋，瞪着几眼。
“说什么说，大姐叫我们滚，没听见吗！！”
说了，对着水落桑谄媚地笑了笑，皱着脸带了一大帮瘦高个儿跑远了……
“小姑娘好……好身手……”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身来的尹千觞笑嘻嘻看了水落桑，一抬手，拿着竹制酒壶就是灌了一口酒。
“多谢相救……大恩大德……嗝，有缘再报……嘻嘻……小姑娘你和这位公子真是郎才女貌……我就祝你们……”
话还没说完，水落桑已是冷冷地瞥了过来。素来带着些温柔的眼眸中，泛着淡淡的疏离的金色，仿佛站在高处俯瞰了世间一般的超然。
尹千觞不觉顿了顿，剩下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眸色一沉，浮现出浅浅的痛色，只赶紧举了酒壶，又是狠狠灌了一口，。透明的酒水沿着下颚的曲线滑落，隐没在了衣领中。
“……你喝酒？”
水落桑略略扬了语调，极黑的瞳孔中泛起意味不明的暗光。
“哈哈~小姑娘这个问题倒是问的……问的古怪……”
尹千觞眯了眼睛笑，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酒壶，里面哗啦啦一阵水声，他陶醉地闭了眼睛，也不回答，只转身走了。
身形渐远，隐隐有唱着诗的声音传来，透着和他的模样不是很相似的豪迈和苍凉。
“……吾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
“……诗万卷，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哈哈……哈哈哈哈…………”
声音也是渐渐远了去，水落桑收回视线摇了摇头，面色微不可见地落寞了些许，左手不觉盖在了右手手背上，只觉得那处似乎有些微微地灼热，像是在提醒着什么一般。
自从来到人间，便像是改变了许多——总是看不清模样记不清内容的古怪的梦，右手上莫名浮现的花纹……
八年的时间，能做什么？
……大约，是将所有能改变的，原以为不会改变的，尽数……改变了去吧……
“他，便是你所寻之人？”
百里屠苏看了水落桑开口，眼瞳中透出一种难言的暗沉神色。
“……”
水落桑摇了摇头，手腕上带着的风广陌第一次亲手做了送她的木质手环似乎因着年岁久了，搁得有些疼。那时尚且年少的风广陌拿着手环送了自己时候，笑得有些腼腆地模样仍旧清晰，现在却是……
指尖从已经被摩梭的很光滑的手环上离开，水落桑微微凛了神色，而后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笑容，轻笑着开口说道。
“他是尹千觞。我要寻的，是风广陌。”
百里屠苏也便不再言语，两人依旧是沉默着一并走了。和之前的一前一后相错了几步的距离不同，现下却是并肩而行，只要略略偏了头，便可以看见水落桑沉了面色的侧脸。
只是，却是再也找不到先前那种便是无言，也有着一种难言的默契和着安定的感觉了。
沐零方相扒在水落桑肩膀上，蓝幽幽的眼睛一直看着后面，在河岸边的婀娜杨柳之后，慢慢走出一个身影。
赫然便是先前走远了的尹千觞。
褪去了面上嬉笑的模样，他双手环胸斜斜地靠在了树干上，敛了醉意之后，那一双极深的眼瞳竟是透着些许锐利的光彩，在百里屠苏身上一扫而过，便是定在了水落桑的背影上，其中的锐利也是慢慢柔和了下来。
面上浮现出一丝温柔宠溺的笑容，柔和了有些刚硬的面部线条，尹千觞低下头去摇了摇头，笑容却是慢慢淡了去，升起些苦涩来。
仰了头，他将酒壶凑到嘴边，略略一顿，而后大大地喝了一口。
“多日不见，千觞风采依旧，只是不知在想什么，居然面露深色？”
欧阳少恭广袖微垂，从花满楼连着岸边的回廊浮桥之上走来，笑容温润，眼中却是不带一丝笑意。
“哈哈，”
尹千觞揉了揉肩膀，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少恭说笑了，我一个酒鬼，哪有那些深沉，不过是寻思着不该昨日贪着便宜便去买那女儿红，啧啧，”
他晃了晃手中的酒壶，笑容渐深，眸中神色在日光中显得不清晰起来。
“……果然，还是桑落酒的滋味最好。”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尹千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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