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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祭祀 ...

  •   春日载阳,播厥百谷。
      秋旻既高,获稻于场。

      春社荐牲,以祈地祇。
      秋社奏乐,以享昊苍。

      先民有作,典祀有常。
      芃芃黍稷,降福穰穰。

      殷商秋祭,祭典设在天坛外的广场上,四方的广场,圆形的祭场,寓意天圆地方。

      一场祭祀几乎聚集了内城的全部人,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穿上了最庄严华丽的服饰,齐聚广场。

      秋祭这日,天时正好,阳光洒落大地,天坛中央早已用巨木垒成一座高高的祭台。

      由大司命亲自选定的三牲被摆在祭台正东方。

      代表殷商九州大地的九鼎依着方位分列八方与中央,百名乐手于四方或立或坐,铜鼓立在乐手之间等待着祭典开始。

      散落四方的火把火盆无数,对应天上星辰,遍布广场的各个角落。

      终年待在宗庙的贞人们一般只有举行祭祀时才会离开宗庙的地界。

      眼下他们皆身着白绸金绣祭服,发束高冠,头戴傩礼魌头面具,耳配玉珏,手握法器,站原地等待仪式开始。

      昝释带着银面,一身玄色衣袍与八位诸侯站在一起观礼,为表尊重,还细心的将身上的银饰摘掉,只剩下耳坠与腰铃还在身上。

      众人齐齐望着前方祭台下站着的商王与王室宗亲,以祭台为中心,由内向外一次是王室宗亲,各方诸侯,贵族官员,平民百姓。

      远处的祭坑边,同样站着不少人,手起刀落,一地猩红。

      不知何时,耳边传来一阵陶埙声,低沉浑厚的鼓声由远及近,紧接着就是三声鼓声,三声鼓声后,群笙吹响,紧接着是编钟,而后琴部的琴声也入其间,一声笛音乍破,势如破竹,广场上的火把应声燃起,贞人随即起舞,让出一条直通祭台的路。

      路的尽头是身穿羽衣吉服的少司命。

      吉服繁复,做工精巧,与普通贞人祭服不同的是,少司命白绸的吉服上的绣文呈火红色,好像下一刻那些赤色绣文和他脸上可怖的面具就会将这具单薄的身躯压垮吞噬。

      头上带着的冠冕同样精巧繁复,将他乌木般的头发隐藏的所剩无几,披散下来的发尾间坠着几根黑色的羽毛,正如祭辞所言的一般——他是上天降下的尊贵的玄鸟。

      昝释的目光自从落到那只“玄鸟”身上之后便再没有离开过。

      殷鹤手持火把,一步一步走上祭台站定,口中吟唱着祭词,与高台上站定后将手中的火把往前一送,瞬间点燃这个最大的篝火堆。

      甲乙丙丁四位贞人跟在殷鹤身后一起登上祭台,丁贞上前,接过少司命手中的火把,退到一边。

      甲贞手捧提前刻浸好三牲鲜血刻好贞辞的龟甲,乙贞手持阳燧,丙贞手举铜盘,里面放着朱砂与匕首,三人一起跪在少司命面前。

      殷鹤拿起托盘里那把泛着寒光的匕首,伸出左手,面无表情的割开自己的手掌,将掌心流出的鲜血滴进朱砂。

      二者融合均匀后,将其填充进前辞与贞辞刻槽里。

      手持铜镜的乙贞将手中的阳燧对准太阳,调整几次后将阳光引到龟甲下方,依次灼烧对应钻凿。

      殷鹤低吟与贞人的吟唱融为一体,微风轻轻拂过,鼎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跳跃的火苗,桑烟弥漫,丝丝缕缕被吹向天空。

      祭祀台下众人神情肃穆,等待着那龟甲占卜的最终的结果,这预示着未来一年,大商的气运。

      商人的祭祀与蜀国的祭祀一样,繁琐漫长,昝释只觉得站的腿脚发麻,直至太阳西斜,才堪堪结束。

      殷鹤捧着龟甲走下祭台,朝着商王一步一步走来,除商王以外的所有人都在这位年轻的少司命站定前跪下。

      少司命举起龟甲,单膝跪在商王面前,宣布占卜的结果——“大吉。”

      众人山呼:“幸哉大商!”

      ......

      天坛的祭祀仪式结束了,但宗庙内的祭祀才刚刚开始。

      此时的殷鹤褪去繁复的吉服,身着普通贞袍,跪在宗庙正堂祖宗的排位前。

      被换下来的祭服冠冕同脸上的面具与今日占卜时用到的甲骨,礼器一起被供奉在牌位前的案上。

      桑烟烧过后的宗庙里烟雾弥漫,整个宗庙此刻安静的像一口古井,听不见一点声音,除了偶尔跳动的烛火外,好似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

      几重围墙之外,属于宗庙地界的边缘处。

      银刃又一次回到车架边回道:“主子,侍卫说,宗庙外人不得靠近,连同拜帖也不接。”

      昝释掀开车幔,看着不远处高耸的宗庙,在毫无月色的夜晚显得十分压抑:“走吧,时间快到了。”

      银刃跳上车,驾着马车朝着王宫驶去。

      一路上,昝释都没有一句话,连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执意要到殷人的宗庙外,执意要求见那位少司命。

      银刃驾着车,望着两边往后退的屋墙,冷汗直流。

      ……

      未央宫内。

      “太子殿下。”一侍从来报。

      殷岙停下手中的动作,双手按在琴弦上,稳住还在震荡的琴弦,问道:“他去了何处?”

      “回太子殿下,释殿下去了宗庙,但在外围就被巡防的王家侍卫拦下。”侍从回报。

      殷岙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放置琴的案几,一下一下,又一下,口中喃喃道:“他去宗庙做什么?”

      正当他疑惑不解之时,姚静秋绕过屏风,端着温好的酒走过来,把酒爵放到殷岙手边。

      待到身边的侍奉的侍从都退下之后,姚静秋才开口道:“妾身听闻,王叔乃是蜀中英雄人物。”

      殷岙疑惑:“什么意思?”

      姚静秋笑道:“少司命天命玄鸟,乃是世间顶好之人,任何人心生向往都不足为奇。”

      殷岙紧皱眉头,此事怕不会如此简单。

      姚静秋看出了太子的疑虑,满意点头柔声道:“若殿下觉得妾所言不妥,或许可以去问父王。”

      “问父王?”殷岙更加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妻子。

      姚静秋坚定的点头:“正是,当一个孩子有不懂的地方会想到要向父亲求助,父亲并不会觉得自己的儿子无能,而是想到孩子还是孩子,而这个时候,夫君与大王的关系便是父子大于君臣。”

      殷岙沉默不语,姚静秋又道:“狼群里的狼王会保护自己的孩子,这是父亲对孩子的爱护,狼崽在狼王正值壮年的时候成长起来,结局大多不是成为新的狼王,而是被驱逐出狼群,被迫去组建自己新的狼群,这是王的防备。”

      姚静秋说的这般直白,他要是还不明其意,就枉为太子了,于是立马招来侍从:“递折子,明日本太子要进宫。”

      侍从得了命令退下,屋内又只剩下殷岙与姚静秋二人。

      殷岙拉起姚静秋的手一脸愧疚:“静秋,我要娶那蜀国王女,终究是我对你不住。”

      姚静秋摇头,眼中虽有不甘与难过,嘴上依旧宽慰道:“殿下娶蜀地公主乃天命所诏,妾无怨。”

      姚静秋此言一出,殷岙愈发歉疚的看着自家夫人。

      姚静秋轻笑一声:“我先前气的是你不信我,竟还求到了父亲那里,反倒让父亲一封书信送来,将臣妾训斥了一番。”

      殷岙哄着自己的太子妃道:“我也是没办法了,父亲当堂下诏,让我措手不及,害你被岳父训斥是为夫的错,但那时我想的便是,若是你听到这消息,定然伤心,情急之下只得去求岳父,有时候真想,若我与静秋只是寻常夫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好了。”

      “好了,夫君愿意为静秋求到父王母后面前放弃太子之位,臣妾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姚静秋理了理殷岙耳边掉下来的发丝,安慰道:“身在王家,总归是有许多身不由己。”

      “为何偏就要选太子和亲呢?子曜还未成家,嫁与他做正妃多好。”殷岙小声嘀咕。

      姚静秋无奈摇头,自己不再他跟前时,他分明不是这样的啊,怎么一到自己面前就跟个孩子似的

      殷岙想到刚从朝中得到的消息,继续道:“话说,子曜冬至前也要回来了,听说他在战场上受伤了。”

      姚静秋闻言一怔,问道:“受伤了?母后可曾知晓?”

      殷岙摇摇头:“母亲还不知晓,他给父王的信中说了,让瞒着母亲,说等回到殷都,大概也好的差不多了,不要让母亲平白的多担心几日。”

      姚静秋道:“既如此,那便听二弟的,不要同母后多说此事,叫她忧心。”

      殷岙点头。
      ......

      阿槿端着疮药和纱布走进宗庙正殿。

      “少司命,夜半已过,奴婢来给你包扎。”

      听到夜半已过殷鹤这才缓缓睁开双眼,看向正前方的一座座牌位,抬起早已麻木僵硬的双手,于额前交叠,九次叩首之后,直起腰。

      阿槿见殷鹤行完礼,连忙放下托盘,伸出胳膊静静候着。

      殷鹤主动伸手搭在阿槿胳膊上,忍者双腿传来的疼痛麻木之感,艰难站起。

      阿槿搀着殷鹤到一边坐下,殷鹤松手后一个鲜红的掌印印在阿槿同样洁白的衣袖上,红与白显得那么刺眼。

      殷鹤右手杵着脑袋休息,伸出左手,阿槿则半跪在殷鹤身边,伸手解开殷鹤左手上缠绕的十分潦草的纱布,露出可怖刀口,用提前备好的巾帕擦掉伤口边浸出又干掉,已经由鲜红变为暗红的血后拿起疮药。

      “奴婢给少司命上药,可能会有点疼,请少司命忍一忍。”说着将草灰混着草药洒在又开始渗出血的刀口上。

      殷鹤眉眼微颤,忍着疼痛没有睁眼。

      阿槿想要转移转移殷鹤的注意力,于是开口道:“方才有人来报,黄昏时分,释殿下曾来递过拜帖求见,但被外围的侍卫拦下了。”

      殷鹤闻言睁眼:“昝释?”

      “正是。”

      “宗庙与他并无交集,他来作甚?还是在今日。”殷鹤着眉。

      阿槿摇头:“来报的人之人并不知晓他为何会来,只说他自黄昏等到了人定,王宫即将下钥前才离开,您这手怕是短期内不能再拉弓射箭了。”语气里多是心疼。

      殷鹤抬起被阿槿包扎细致的左手看了看:“正好,从今年起,这秋猎便算是躲过去了,从今往后这些活动宗庙能避开便避开吧。”

      阿槿明白殷鹤的意思,连连点头。

      殷鹤站起身,忍着双腿还未完全消散的疼痛一步一步往外走,出了宗庙,沿着青石板路走回祈宫,在去鹿苑的路口站着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往鹿苑的方向走,而是拐弯回了内院。

      阿槿跟在身后几次想开口,最终都没有出声,只是默默跟着。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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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本文为东方神话故事,故事皆为虚构,不完全契合史实,私设混乱,为避免引发读者的不适,基本不会涉及奴隶阶级,以王族,诸侯贵族,奴隶主,平民阶级为主要内容,欢迎讨论,请勿用线代的道德水准审判几千年前的制度。   PS,奴隶制度的血腥从一些影视作品中就可窥见一二,请谨慎了解,新中国没有奴隶,敬畏生命,珍爱生命。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