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颂之心》叶小饶

16、被霸凌了？

　　杨可颂一身轻松地回到寝室，她想把事情说开，毕竟都是同学。
　　她进门，曹可欣看清她，忽然从桌上拿了瓶什么，泼向她。
　　杨可颂来不及躲避，一眨眼，身上头上脸上，都是漆黑的墨水。
　　“杨可颂你有病是不是？你经过我同意没有，就扔我的东西？”
　　杨可颂要炸了。
　　“田妮说是她的东西，不要了……”话头再次被截断，杨可颂一口气堵在心里。
　　“她说是就是，你问过我没有！你怎么这么讨人厌啊！”
　　“她说是，我为什么不相信她？你凭什么泼我……”
　　“里面有她的东西，也有我的东西！你有一个个问过吗？我讨厌你！讨厌你！我就是要泼你！”
　　“你们不经过我同意就把东西……”
　　“那你经过我同意了吗？就随便碰我东西？你太坏了！”
　　场面失控，曹可欣歇斯底里，根本不给杨可颂说话的机会。
　　杨可颂掐紧手，逼自己不要红鼻子。
　　田妮忙着安慰曹可欣，苏荷自始至终缩在床上没有声响。
　　“你就是朵白莲花，天天装清纯装无辜，有本事你别住我们寝室啊！”
　　杨可颂大口喘着气，门外脚步声私语声四起，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只说一次，首先，你们没有经过我同意，将东西放在我床上和衣柜里，到现在我床上都还有你们杂物堆放的垃圾琐屑，这是你们做的不对。其次，我清清楚楚问了田妮和苏荷这是谁的东西，田妮说是她的，并让我帮她扔掉。如果事后要怪，应该怪她冒认，而不是我。”
　　杨可颂说完，不管别人的反应，径直收拾床铺，洗漱睡觉。
　　她很憋屈，但她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
　　她以为，她们之间不过是女生的小矛盾，却没有深想过，苏荷那么沉默的原因。
　　女生欺负人的手段，总是绵里藏针，不致命，却折磨人。
　　从这天起，杨可颂时常发现自己的东西被动过——牙刷掉在水池或泡在脏水里，毛巾上总是有擦过脏东西的痕迹，脸盆里倒着脏水，热水瓶里刚打的水被用光，晾晒的衣服掉到楼下……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杨可颂选择息事宁人。
　　直到有天她回寝室，看到苏荷跪在地上，身上只穿了贴身衣物。
　　她面朝阳台跪着，寝室里只有她自己，她却不敢起身。
　　“你怎么了？”杨可颂去搀扶她，却被她推开。
　　苏荷始终低垂着头，通过她瑟瑟发抖的身体可以看出，她很冷，却有某种力量让她不敢反抗。
　　“你起来啊？寝室里没有人。”
　　苏荷依然不动，半晌，她才哽咽着低语：“她会知道的。”
　　“你为什么这么怕她们？她们真的在霸凌你对吗？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杨可颂跑去拿起她的衣服想给她披上，却再次被她躲开。
　　“没用的。”苏荷的语气平静无波，有种接近死亡的麻木，“你不也是在被她欺负吗？你要是有能力，先救自己吧。”
　　“什么？”
　　杨可颂有些反应不过来。
　　苏荷抬头，发现杨可颂一脸茫然，竟像是没有意识到自己也被霸凌了。苏荷摇摇头，苦笑出声：
　　“你真是读书读傻了，她一直在霸凌你，你却不知道。”
　　原来，这些属于霸凌吗？
　　杨可颂回想这些天的经历，感觉这些小事确实对她造成了困扰，但不至于伤害到她。
　　牙刷毛巾等外物，她买了最便宜的替换装，脏了就扔了，热水没了就用冷水，据说冷水可以提高抵抗力，衣服掉了就去捡，上下楼正好锻炼身体，她运动量就够了。教室有饮用水，不耽误她摄入水分，食堂里有饭，不耽误她进食。
　　所以，霸凌是这样的吗？
　　“可是，我不痛苦啊？我没感觉啊。”
　　苏荷觉得杨可颂要么是少根筋，要么就是心理强大的可怕。
　　可惜自己两者都不是，所以才这么痛苦。
　　杨可颂眼看着苏荷又痛苦地缩成一团，不知道如何帮助她。
　　“你很害怕她们吗？她们会打你吗？要不我们换寝室？”
　　苏荷痛苦的摇头，泪无声滑落，声音里的疲惫普通垂暮老人：“她会找来的，她不会放过我的。”
　　杨可颂终于察觉到不对，“她？她是谁？”
　　难道不是两个人？是一个人？
　　苏荷沉默了。杨可颂问不出什么，有些无力。
　　寝室外响起脚步声，她们回来了。
　　“你说她不会还在跪着吧？”曹可欣笑着问。
　　对方并没有说什么。只听到曹可欣清脆的笑声。
　　门被打开。
　　杨可颂紧盯着两人，想从她们的表情中看出谁才是那个“她”。
　　“神经病。”曹可欣翻了个白眼，坐到自己书桌前翻看练习册。
　　田妮深深看了杨可颂一眼，上前拉起苏荷，“起来吧。”
　　苏荷哆哆嗦嗦地起身，因为跪了太久，又冷又痛，一时站不稳，又倒在地上。
　　田妮顺势放了手，不再管苏荷。
　　“我知道了，是你。”杨可颂低头，笑起来，“原来是你。好的，我要反击了。”
　　田妮拿东西的手一顿，继续去拿东西。
　　曹可欣再次重重说了句：“神经病。”
　　苏荷眼神复杂地仰望着杨可颂，不知道这个女孩会做什么。
　　在她看来，想要反抗，太难了，她曾经也反抗过，最后的结果却是更痛苦的霸凌。

　　凌晨五点半，杨可颂不再特意放低声音，按曹可欣说的，叮铃哐啷，洗头吹风。她用掉了田妮的热水，并喊苏荷起床。
　　“苏荷，起床，去吃早饭了。”
　　苏荷犹豫着，心里充满不安，隐隐又有些期待。
　　“杨可颂你神经病啊，吵死了！”曹可欣崩溃地尖叫，田妮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一直在翻身。
　　显然，她们都被严重破坏了睡眠。
　　“热水用光，晚上我们再去打。”杨可颂温柔提醒，不再给苏荷犹豫的机会，直接将她的水全倒到了脸盆里。
　　“……好。”苏荷乖乖洗头，洗脸，奢侈地用掉了所有热水。洗的时候她有些想哭。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足够的热水洗头，每次打来的热水，都是田妮用过后才能用。
　　田妮的霸凌，贯穿了她的初中，她原本以为，田妮会继续侵占她的高中。
　　如果，真得能结束这种生活……
　　苏荷望着眼前安静等待的杨可颂，不确定这个女孩能带来怎样的改变。
　　“走，吹完去吃饭。”
　　曹可欣睡不下去，干脆起床，怒气冲冲地冲上来推搡，杨可颂提前闪避，曹可欣重心不稳，撞到了门框上。
　　“啊！”曹可欣尖叫，杨可颂老神在在，轻飘飘说了句：“真聒噪。”
　　曹可欣还想上来，杨可颂干脆拉着吹好头的苏荷出了门。
　　“我的东西我都拍了照，回来如果变了样子，我就报警了。年级第一被校园霸凌，新闻媒体会很喜欢这种题材。”
　　正拿着杨可颂牙刷的曹可欣猛得一颤，低声骂了一句，终究是把牙刷放了回去。

　　“你好勇敢啊。”苏荷恍惚着跟随杨可颂，木讷地吃完了早饭，她始终难以想象刚才发生的一幕。“你不怕她们报复吗？”
　　杨可颂梳理着希腊史之后的历史，随口答道：“不怎么怕，无知者无畏，无欲则刚。刚好我两个都是。”
　　苏荷看着女生专注的样子，忽然就懂了她为什么一直在看书。
　　书里的世界一定很丰富吧？能让她无视这沧海一粟似的挫折。
　　“你呢？为什么这么怕田妮？”
　　苏荷沉默，回想起曾经的痛苦：“我们初中是同桌，也是室友……她有很多社会上的大哥……他们……很可怕……”
　　“好了，不用说了。”杨可颂打断苏荷，不愿让她再回忆一遍痛苦。“所以，我这么嚣张，她会怎么对我呢？”
　　“她会找那些哥哥教训你的，你要小心，不管去哪，尽量不要一个人，哪怕在学校里也是。”苏荷眼含担忧：“她会偷拍别人的私密照片，然后发给其他人，我们班以前有好几个女生，很突然就退学了，后来我才知道，她们是去嫁人了。”
　　杨可颂瞪大眼。
　　她这是惹了个多么了不得的女魔头？
　　“你别怕，你可以让你那些，那些……男孩子，保护你。”
　　“什么男孩子？”
　　“就是，江南，还有那个一直在实验室那个。”
　　苏荷察觉到杨可颂探视的目光，叹了口气“你难道一点都没察觉吗？班里都在说，你和这两个男生搞暧昧，结果人家看不上你。”
　　“……”原来这就是流言蜚语。
　　杨可颂觉得自己来二中，绝对是来长见识的。
　　“不过你这么优秀，我想应该是你不喜欢他们吧？”
　　“你觉得他们都喜欢我？”杨可颂挑眉，心想苏荷之前话不多，原来不是因为不爱说话啊。
　　“实验室男神和江南经常来找你啊，只是他们都只是隔着后门玻璃看你，没有叫你，而你总是低头看书做题，或者看着窗外发呆。”
　　“这样的吗？”沈余来找过她？
　　苏荷重重点头，“每次跑操回来，江南都会绕路来看你一眼，至于实验室男神，他大都是午饭时间段，看你不在，他就直接走了。要是你在，他会一直站着看你，大概十分钟吧，他才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