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师尊很短命》精分雨路

12、闭关

　　夜晚很黑，云顶门却不暗，因为这儿有着仙门中最多，最全的灯笼。
　　从远处看去，云顶门是月辉与星光里的灯海。

　　此刻，小院里除了皓月给予的银辉，还有树梢上，廊檐边坠着的亮，那是灯笼传递的暖。

　　梦梦看着一处的灯，没有说话，没有动作，似是在发呆。

　　“嗯”
　　半晌，梦梦才应了一声。

　　“时间真的过得很快。”

　　梦梦轻声喃喃，像是在对浮生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其实，这样也挺好······”

　　梦梦的声音很稳，光听声音，只会觉得这个人很平静。

　　“说不定邶叔还会遇见大伯······”

　　梦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开始是面瘫，后来是习惯，习惯不动声色，习惯面无表情。

　　“他们是不是碰面了······”

　　梦梦说得前言不搭后语，但浮生听懂了她一直以来藏着的自责。

　　“如果不是为了庆祝我的生辰，伯伯，伯母，爹爹，娘亲，还有，府里的其他人，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死掉······”

　　梦梦记得伯伯是打算和婶婶去外地看货的，梦梦也记得爹爹那时说，他打算和娘亲去榆城过二人世界，生个弟弟再回来。
　　可是，他们都留下了，因为梦梦的生辰快到了，所以他们留下了······

　　“我的生辰······”
　　就在那一天，没有了，全都没有了······

　　似乎是刚才喝的冷酒上了头，梦梦觉得脑袋越来越涨，很不舒服。

　　“我······”

　　“梦梦”

　　浮生打断了梦梦的喃喃自语。

　　“很晚了”

　　浮生抬起梦梦的脸，他的动作让她稍微发散的目光缓缓地偏向他。

　　“你该睡觉了。”

　　梦梦看着浮生，她的反应很迟钝。

　　“不要想太多，你还有我”

　　他抬手盖住她的眼睛，轻声道

　　“我一直都在。”

　　梦梦只觉得精神困倦，选择性地掩盖记忆真的是一件很费劲的事儿。

　　很晚了······

　　周围是让人安心的气息，身体借助外来的温度一点点变暖。

　　该睡觉了······

　　梦梦的呼吸逐渐平缓，放慢······

　　浮生移开手，指尖划过眼尾，拭去了那儿的一点儿湿润。
　　她的皮肤微凉，泪珠子却烫得要命，沾在浮生的指腹，似是要烫掉一层皮。

　　“梦梦，我会一直陪着你······”
　　清隽男子微微垂眸，纤长的睫羽落成一片美好的弧度，半遮着那双浅色琉璃般的眸子。

　　梦梦听不到，又或者，听到了也会被忽视。

　　月夜微凉，浮生将迷迷糊糊睡过去的人轻轻抱起，步履平稳地走进房间。

　　梦梦的房间并不暗，书格，案几，屏风，窗框，还有其他许多地方，都镶嵌了月光石，发散着或明或暗的光亮。

　　浮生轻手轻脚地替梦梦拿掉披风，褪下外衫，脱掉鞋子，将人放平在床上，盖好锦衾。

　　他垂眸看着她，浅色琉璃般的眸子在月光石的辉映下，一半剔透着光，一半荫蔽着暗，让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屋内静谧，唯有一句轻喃散在了银辉里。

　　“梦梦，不要再出事了······”

　　熟睡的人儿听不到，唯有月光知道，她苍白的脸颊边扫过几缕乌发，一枚珍重的吻印在了她的眉心。

　　浮生起身离开，他的脚步很轻，动作也很轻，轻巧地没收了那坛桂花酒。

　　浮生太了解梦梦了，她决定做的事，谁也拦不住。
　　他不知道南柯的来历，也不知道梦梦看重南柯的原因，更不知道她打算做什么，但是，他不会违背她的意愿。

　　他最想做到的便是好好地守护她，而他对她的守护从来都不是对她的禁锢。

　　与其完全隐瞒梦梦灵根不全这件事，不如半真半假地对外宣称闭关养伤，这件事上到现在也不会有太多人好奇，毕竟，“闭关养伤”这个理由出现得很频繁。

　　只不过云顶门是对外宣称清平峰峰主闭关十年，实际上，梦梦只闭关修养了一年。

　　一年，四季，于普通人而言不算长，对灵修来说更是算不得什么。

　　待一年结束，梦梦出关时便看到了在外面等候的简兮。

　　“大人”
　　简兮恭敬行礼，双手奉上一件霜纹翎羽大氅。

　　“嗯”
　　梦梦拿过披在身上。

　　清平峰后山的汇灵潭是整个云顶门灵气最纯最充沛的地方，这会儿从闭关处出来，正值初春，云顶门四季分明，此时正冷，而梦梦这个怕冷的少不得加件厚衣裳。

　　“这一年都有什么事？”
　　梦梦抬步走。

　　“去年春有新人532人入学堂，64人入后役，结课测试将在立夏开始，预计240人通过，一成人会被分到清平峰······”
　　简兮跟在身后，如实禀报。

　　梦梦走在前面，安静地听着。

　　上仙门的大多是孤苦无依，寻求活路之人，能从山底爬上来的都有股狠劲儿。
　　这些上山的人在踏入门槛时会由白晶石筛选，有灵根的就能根据比赛场上的表现被分到不同等级的学堂，而没有灵根的则会被种入追踪蛊，分配到后役做些打杂的事儿。

　　人世间的等级向来分明，仙门百家也不例外。

　　“现在，清平峰与青山的弟子在布置山林，三日后，我与年瑟会复查，而后由曲直峰主做最后的检查。”

　　每届结课测试所选的山林地点都是由清平峰与青山负责，今年的不同之处是梦梦没有参与，将最后的检查全部交给了曲直。

　　“简兮”
　　当简兮报备完时，两人已经走到梦梦的小院里了。

　　“在”
　　简兮认真地听着梦梦的吩咐。

　　“南柯的课业怎么样？”
　　清平峰的事交给简兮，梦梦放心，她现在担心的是南柯。

　　“······南柯，他在甲班，理论知识的测试他每次都是甲，实操测试每次都是戊，他对灵力的控制尚且生疏。”
　　简兮短短地停顿，而后低头回答。

　　“南柯需要进行评估吗？”
　　甲班的门生，任何成绩都不能低于乙。若实操测试为戊，那会被估算在未通过的人数中。
　　可南柯，他是峰主的徒弟。

　　“峰主的徒弟，不会算在预计人数之内。”
　　简兮低着头回答，她知道大人想问什么。
　　“南柯不需要参加结课测试，他能随时都能回到大人身边。”

　　南柯很特别，他是清平峰峰主的徒弟，大人很在意南柯，简兮已经能预想到这样做会给大人的名声带来怎样的影响。

　　“待课业结束，让南柯直接来找我，后续我会教导他。”
　　梦梦不打算冒险，她要让南柯留在云顶门，待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是。”
　　简兮低头应下。

　　“等会儿让人将南柯这一年的测试成绩送来，另外，下课后让南柯来我这里一趟。”

　　“是。”

　　南柯是大人出关后问起的第一个人，也是召来的第一个人。

　　简兮弯腰行礼，没有过多打扰
　　“弟子告退。”

　　“嗯”

　　得到梦梦的应允，简兮安静地退出去。

　　梦梦看着简兮离开的背影，浅浅地叹了口气，稍显遗憾。
　　她忌惮这个书中世界的身份，她不敢收简兮为徒。

　　简兮办事一向有效率，梦梦很快就看到了南柯这一年的成绩与表现。

　　简兮的总结简短却精准。

　　落日西斜之时，一道小小的人影出现在拱门处。

　　小孩儿穿戴整齐，衣冠束发全是按照云顶门的标准来，仪容端正，步履端详，看着像模像样，和初见时那泥猴的模样相差甚远。

　　只是，他看上去有些紧张。

　　“师尊”
　　南柯行了个礼，低着头，又想抬头看。

　　“嗯，在云顶门还待得习惯吗？”
　　梦梦合上卷轴。

　　“我……习惯”
　　小孩儿有些不自在，他悄悄抬头往那边看，又匆匆地收回视线。
　　他注意到了石桌上的卷轴边写有他的名字。

　　梦梦将卷轴放到一边，慢慢道
　　“习惯就好，人多难免口杂，更何况大多数人不知道自己之后的去留，而你一定会留在我身边。”

　　“我，师尊······”
　　南柯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表达，他听明白了师尊的安慰，听明白了师尊的意思，他很幸喜，可是他愧疚，他觉得自己太差劲，他会给师尊带去不好的影响。

　　无处不在的恶评一次次地打击着这个年纪最小的孩子，而此刻，清冷的仙人对着并不优秀的孩子伸出手，她说
　　“南柯，你是我的徒弟，是我将你带回了云顶门，我会护着你，而你无需对旁人太过在意，他们无关紧要。”

　　仿佛，他们是一边的，而其他人，是另一边的。

　　“无关紧要······”

　　小孩儿不自觉地回应，不自觉握住伸过来的手。

　　“是的，无关紧要，与其一直在意旁人的眼光，不如想想我对你的看法。”
　　清冷灵修牵着小孩儿的手，拉着他往自己跟前走了两步。

　　“那师尊对我······”
　　南柯接得犹豫，他想知道，又害怕不是太好的答案，可是眼前的甜头让他生出胆子，他屏着气，佯装自然地接着问
　　“是什么看法？”

　　“无论你站在什么位置，你都是我的徒弟，唯一的徒弟，这一点，旁人无法替代，亦无法改变。”

　　年长者似乎总有一种优势，他们的姿态与话语总是更可信。

　　“我会永远都是师尊唯一的徒弟吗？”

　　南柯的心怦怦直跳，他用单薄的胸膛努力地压抑内里的翻腾。
　　他太喜欢那些词，那些唯一。

　　“嗯。”

　　一句承诺，对人而言是假意，对另一人而言却是真心。

　　“我喜欢师尊，我要永远和师尊在一起！”
　　南柯一把抱住对方，师尊坐着的高度让他能抱住对方的腰，能将耳朵贴着对方的胸膛。
　　他努力地听，可是他的心跳声太吵了，吵得他听不到师尊的心跳了。

　　对于南柯的情不自禁，梦梦显得很冷静，她没有拒绝对方的拥抱，她甚至配合地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他的感动，他的亲近，是她闭关一年后再见时愿意看到的。

　　“好了，你还有课业未完成，先回去吧。”
　　梦梦适时地推开对方。

　　“那我明日还能来找师尊吗？”
　　南柯期待地问。

　　“不急，等你结课，之后都是跟着我。”

　　“真的吗！”

　　“嗯”

　　“太好了！”

　　南柯欢呼。

　　这似乎很感人的场景，不受重视的小孩儿在外面连连受打击，回来时却备受鼓舞。

　　“那我先回去了，师尊等我！”

　　“嗯”

　　南柯挥挥手，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而梦梦，她要想想该怎么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