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1、谋反 ...
-
这秦国公主风尘仆仆五日后便到皇宫,向皇帝哭诉说驸马对她不好又是添油加醋,本末倒置一通。
皇帝虽有不喜这个妹妹多年,但也有不忍,便传旨召驸马入京。
其实祈睿哪里不知道这个妹妹的脾气,原本不打算如何惩治驸马,只让他来了给个台阶下将公主迎回便可。
可那曹扈被欺压惯了,总归还有些血性,又想公主与皇帝一母同胞自觉无望。圣旨未至,他竟就白刃抹脖了。
此举硬是给了皇室一记耳光,秦地贵族和曹氏一族更是恼火,亦纷纷上书,不乏有痛斥公主的。
皇帝也恼了公主,说她刁蛮逼死其夫。秦国公主自然也无比后悔,现下只暂住慈明殿痛哭流涕。
等到新的秦太守上任后,公主便更不愿回去了。她孀居宫中,一时倒有不少王侯也来提亲只是看不上。
慈明殿中,公主本性不改,尚膳局送来的吃食又不尽心意。公主便统统砸了,朝下面跪着的诸位女官怒道:“你们就用这类糟糠来打发本公主?!昔日母后在时你们可是殷勤的很呐。”
陆尚宫有理有据道:“昔日是太后娘娘有特别吩咐,今日后宫都是由皇后主持。公主是嫡公主,这一日三餐都是按照份例来的,不知是何又惹公主不满?”秦国公主听及“皇后”默不作声,憋着一团火气只让她们退下去。
她年纪大了,脾气愈发见长,又将就近的白玉青瓷碗砸个粉碎,自道:“皇后皇后,好厉害啊。”更喝问一旁的奴婢:“丽妃如今在哪啊?”
那奴婢唯唯诺诺说:“丽妃娘娘现今囚于瑶光殿中。”
不日那秦国公主便到瑶光殿来探视丽妃。这边丽妃见公主前来心惊万分,但觉又有了指望,便哭着行礼道:“公主万安,望公主救命。您再不来,我便是囚于此处死了,也无人知晓。”
公主坐定,横了她一眼,道:“你可真是没用。”
苏氏便又接着哭哭啼啼说:“是刘英狡猾,我又错信了太监,被人利用才以致如此。”
公主观望四周,后又深邃的望着苏氏,见她病容之下依旧有一张难掩美貌的脸,便道:“你就甘愿这么活着?”
苏氏自是千万个不愿意,公主又道:“母后生前就不喜刘氏,她身份如此低贱都能贵为皇后,你容姿绝不在她之下,只要她死了本公主定扶你坐上皇后的宝座。”
苏氏显然对公主的提议向往无比,却又深知刘英地位已牢不可破。连忙问道:“如今整个尚宫局都是她的人,陛下又恩宠她,我困于殿中如何斗得过她啊?”
“这几日她一直在紫宸殿帮着皇兄处理朝政,饮食都是内府那边供过去的,只要你下毒杀了这个妖后到时候你就是皇后了。”公主字字犹如寒冰,耸人听闻。
丽妃虽对凤位憧憬无比,可又有贤妃之死在前,满是殚精竭虑道:“可即便是下毒也会有重重宫人查毒验毒。”
公主瞧她软弱愚钝又胆小如鼠,十分不屑道:“人自有我来安排。另则,我记得你出身医药之家,入宫前,我曾命你备下不少毒药解药,以防有需。谁曾想,你入宫一年不到,就被皇后斗垮致如今这个境地。”说着公主又打量她,又问:“吴越之地的夺魂草,你可还有吗?”
苏妃花容失色称是。苏拟宓原是草药世家,只因父亲为太守看病意外治死,便全家外放为奴。自己也被变卖成歌姬进了公主府,秦国公主担心她争宠又得知她精通药理想能在后宫立足,便借机献给了皇帝。
可谁知她带来的那些毒物都来不及用就失宠了,其中的夺魂草最是剧毒且无药可解。
只是后来芜风在磨炼时粗心浪费不少,药粉制成后又浸到了水,眼下只怕效果不胜从前。
这天,皇帝与刘英在紫宸殿共膳,菜品繁多,自有太监一旁布菜。
今上有一盘酱汁肥鸭,色泽鲜美,蜜炼七日可成。旁边的白玉盘上抹着佐料味汁。
丽妃听公主之命,便让人将其蘸料暗分两份,一份掺着夺魂草剧毒。若是皇帝食之,太监便会沾无毒那份,若刘英食之将必死无疑。
又因这鸭所耗工时之长,数日若未吃必会一尝,故毒杀刘英十拿九稳。
往日这等布菜小事都是御膳房太监做着,可那盛林原先因贪财巴结过李怡儿,惹得刘英不快,今日便抢了布菜的机会来奉上。布膳太监原是公主安排的人,自然晓得那佐料的秘密。眼下他的功夫被盛林夺去,他哪里敢开口,慌张紧迫也只由得盛林去做。
只因入夏,刘英见不得荤腥故未食。可皇帝用了一小撮便开始急嗽,然后口吐鲜血就晕死了过去。 突然整个紫宸殿如同汤镬般沸腾开来,不住的有奴才忙进忙出。盛林当下就被拘押起来,有苦难言。
秦国公主得知那边请了太医就动身过去,心中以为刘英暴毙。等她到了紫宸殿,才抖若筛糠。
太医只用最好的药全部吊着祈睿的命,又因毒量不大,才保皇帝不死。另一边悬以皇榜招募天下医师入京。
刘英大怒连忙派人追查,层层过关,最后倒不难揪出了是丽妃下毒。便立刻将丽妃与芜风等侍女拉进了暴室审问。待苏拟宓得知皇后无事,中毒的反倒是皇帝。不及拷问,三两下便说出是秦国公主主使。
刘英便将这些话全权告知皇帝,又说:“丽妃等原本想毒死的是臣妾,只是误打误撞才让陛下中毒。”一边泪雨涟涟。
皇帝捶床大怒,立刻便将丽妃及一干人等处死,涉案共计二十一人。
一下子宫庭内外风声鹤唳,纵使刘英苦劝,皇帝也只是暂时软禁了秦国公主。
朝政心照不宣皆由刘英代掌,又有人说可由大皇子杞王或者二皇子监国,皇帝只是不为所动。杞王懦弱且生母为罪人,二皇子自小就心思深重也不为皇帝所喜。
祈睿自知时日不多,便以“天命降子,朕为天子理当应之”。即日封了四皇子赵竞兴为太子,由杨淑妃陪住东宫,窦宸妃则打理后宫。如此井然有序,方不至于天下大乱。
只是重华宫里的二皇子也在节骨眼封了卫王,刘英的意思是立刻迁出宫去开府。卫王因此心中不满,更怨怼帝后。
如今整座宫城都被惊恐和悚惧笼罩着,宫人们无不时刻提心吊胆。这段时间发生太多的事,又因为即将迎来下一任天子,里外都措手不及。
新帝的即位往往预兆着一场宫庭政变的到来。一时不少宫人因说错了话都被罚入掖庭。
又一场暴雪结束严秋,昭示着寒冬来临,紫宸殿门前的两座石麒麟冰冷坚硬无比。皇帝已久病未愈,连众太医都说只且拖着。又凭江湖名医入内治了许久,仍未有好转,怕便是华佗再世也回天乏术。
那秦国公主困在殿中多时,又闻皇帝愈发病重,来不及悲痛,只盘算着再如何扳倒刘英,否则一旦皇帝去世,自己将必死无疑。
护卫宫城的羽林卫中有个叫万子隆的因那日护驾有功已提拔成首领。他对公主很是巴结讨好,也动了心思,虽自知身份低微却也甘愿受她差遣。
这天,二人相约慈明殿中会见,那万子隆趁着夜色踏雪偷至。如今秦国公主再无辅助,为了扳倒刘英竟也只能委身于他。
殿中黑寥,万子隆入殿一把就抱住公主,手便不安分起来。与兵甲相衬的粗糙让秦国公主生厌,虽心中万般不愿也只柔情似水道:“你别心急,还有卫王也即刻就来了。”
万子隆才吓的收回了手本分起来,这时二皇子赵竞平也悄然而至,道秦国公主一声“姑姑”。
秦国公主道:“这位是皇宫守备的万将军,你若不愿被踩在脚底,眼下倒有一个法子。”
赵平赶忙询问是何法子,公主便附在他耳边嘀咕两句。赵竞平已然脸色发青,道:“要我逼宫?!”
公主解释说:“我是陛下亲封的护国公主,先帝与肃成皇后的嫡女。怎是逼宫,是清除妖后刘氏!别忘了你母妃沈畅妃是被谁害死的。”
二皇子踌躇片刻就坚定了决心,眼神即使在黑夜中也如同深渊般难测。
另一边勤政殿中,刘英望着奏章头皮发麻,听到羽林卫副将左恪来报,说万将军,秦国公主和卫王暗聚一处不知道在密谋些什么。
刘英气的将奏章狠狠掷到一旁,说:“还能密谋什么?!本宫看他们是要造反罢!”说完,缓缓下来亲自扶了左副将起来,说:“你只顾着先迎合那边,装不知道,到时候我们再一举反扑。”
刘英又连夜密函给汉王,着他抽调一万将士赶来京畿,密不发声。她这几日又故意装着留宿勤政殿,实则是每晚顶着风雪夜回慈元殿以防不测。
可刘英看着祈睿正当盛年,又因自己而被害,实在不忍。一阵阵的痛,一阵阵的呕血让祈睿实在精疲力尽。
刘英命众人退下,坐到明黄的床榻上。慢悠悠的熏香和滚煮沸了的药相比十分矛盾。就如同明明来了场急雨,淋雨那人却依旧慢行。
刘英不忍叫醒祈睿,数十年的时光在她头脑里闪过。对于面前这个人,她似乎并没有过多的情爱。即使是自己落泪,也是怅然时光,遗恨阴差阳错的悲叹,而不是对一个离不开的人将要离去的悲伤。或许从前有吧,但早已经被他天子的身份所消耗殆尽了,但也从不记恨他。
哪怕以后没有祈睿的庇护,我也要稳稳的抓牢一切。
刘英轻唤醒祈睿,着宫人过来喂药。祈睿没有力气说话,只是面色愈发苍白。但这几日,反倒呼吸还和顺些。想到太医叮嘱着说怕是回光返照的症状,刘英更是犹豫该不该说秦国公主将联同卫王谋反之事。
只一个是她嫡亲的妹妹,一个是第一宠妃的儿子,又想到一场喷薄待发的宫变皆因自己,又怎么还能昧着良心开口来刺激祈睿呢?
一时心间脑海不知涌现出多少个跌宕起伏的计划,只在抬头瞧见祈睿的那一刹那再没了主意。
祈睿正盯着她,轻抬了棉无力的手,问:“皇后怎么不说话?”
“臣妾,只是有些……”刘英未说完,倒先流了两行泪,只她自己都分不清内心是有情还是无情了。
皇帝也不说什么,只让刘英凑近过去。触及到祈睿的身体,刘英竟然有些害怕,他柔软得如同新生儿一样脆弱。而造成这一切的也都是因为自己。
不,不是我,是秦国公主和丽妃。丽妃已经伏法,可秦国公主却仍逍遥法外。从我第一日见到她开始,我就同她不能相容,所以秦国公主也必须死,她必须为她的莽撞狠毒付出代价。不然,待祈睿驾崩,少帝与寡母即位,不知道还有多少残酷的事等着呢。这一关,如同我年轻时冲出乡党,冲去北郊,冲入琼华殿一样,必须得过,必须得冲出去。
这么多年积攒的辛酸、欣慰和爱恨,此刻皆化为泪水裂流出来了。两人静默许久,刘英终没有提那谋反之事。
果然,没几日,红云晕紫,四处宫门大开,残雪已尽,倒是无宫人来往,显得紫宸殿周围都空落落的。整座皇宫安静无比,天空中连一只惊寒的鸟雀都没有。
霎时,卫王领着万将军从皇城一直杀到紫宸殿,兵甲交错,人声这才开始鼎沸,宫墙道路上哪里都是是血迹斑斑的。
赵竞平戎装加身,提着长枪朝着紫宸殿殿门大喊:“诛妖后,保江山!”其后不过一千将士跟随,万子隆还在纳闷副将左恪的两千护卫怎的拖延未至,暮然回首时却已被包围。
刘英这才从他们身后出来,望着被刀架住的卫王、逆臣,不由起想到过往种种。
皇后居高临下意味深长:“凭你们一群乌合之众,也妄想临朝称制?简直痴心妄想,愚不可及。”
与此同时后宫的慈明殿里。陆羊子带人闯入,赵思皎才用完膳,见之狂傲道:“今日餐食侥幸合了本公主的胃口,陆尚宫不必前来谢罪。”
陆羊子轻笑,惹得公主抬眼望着她。只听陆氏道:“下官并非前来谢罪,公主既觉得膳食符合您的胃口。那我也不必再准备死刑饭了。”
公主明了,曾想过便是逼宫失败了,也只将这一切推到万子隆和卫王身上,就像下毒的事由丽妃全部承担一样。却未想到失败的这样快,死命来的这么突然。
公主害怕有诈,定了神色道:“本公主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再不退下,就算你有皇后撑腰,也自有皇兄给我做主。”
陆尚宫道:“公主此刻便记得陛下了,投毒逼宫之时怎么就不知道你要毒害的人是天子国母呢?!”
公主这才笃定,连冲到偏房,拿出把长剑侧靠在脖子上,朝他们吼道:“你们胆敢过来,我便以此自裁。到时候本公主玉体有损,看你们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陆羊子不惧她这些把戏,只指派了四个太监冲上去,夺了她的剑,又随便找了个亵带将其勒死了。
陆羊子看着一旁女史带来的白绫,啐道:“她哪里配用这般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