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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他于凌晨掩藏炽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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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好,以后我们老死不相往来。”
薛凌岁还未说完,电话里面就传来一阵嘟嘟声。
她冷笑一声,若无其事地将手机踹进兜里,抱紧了怀里的一束白色菊花,继续往前走。
刚下过一场秋雨的赫尔辛基,天空笼罩着蒙蒙的水泥灰,路边光秃树枝的尽头,剩下几片最倔强的叶子。街道两旁的店铺,透出金黄色的暖光,倒影在了地上。
来到墓地前,薛凌岁将花束轻轻放在墓碑前,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母亲的照片,一言不发。
“砰”一声巨响,打破了沉寂。
薛凌岁转过身去,寻到了声音的源头。
离她不远处,一群人身着黑色西装,庄严地站在木棺前,人群中阵阵啼哭声。
又是“砰”一声,一个酒瓶被人扔到了木棺上,撞击之后掉落在了地上,碎成一堆玻璃渣。
人群最前方,坐在轮椅上扔酒瓶的男生,面容憔悴惨白,眼神空洞,浑身散发着一股冷意,淡淡的疏离感。
他双手支撑在轮椅两侧的扶手上,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一个踉跄没稳住,便倒在了地上,继续狼狈地往木棺前爬去。男生嘴里发出“呜呜”的嘶哑哭声,一边抽搐着,托着沉重的身子,一点一点挪到木棺旁。
“你......不该......这样,你们.....不该......”
男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结结巴巴说道。随即攥紧了拳头,用力打在木棺上。
薛凌岁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在她面前哭,无一例外。
可是,站在这里的人,谁又能忍得住不流泪呢。
忽地,空中撒下蒙蒙细雨,几片落叶随风而下,落在了他的身上。
*
一个月以后,薛凌岁正在剧院内,摆放接下来要彩排歌剧的道具时,她轻抬眸子,从剧院经理身旁,再次看到了那个男生。
“来来来,大家稍微放一放手里的彩排,给大家介绍一位咱们的新伙伴。”
大家纷纷走上前去。
“这位就是咱们新挖来的“墙角”,啊不是,舞美设计老师。”
“大......家好,我......叫贺......知......晨。”贺知晨结结巴巴,努力介绍着自己。
周围的人脸上难掩诧异,但还是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欢迎。
“原来他是个结巴,而且,还是个残疾?这样,还是挖来的?”薛凌岁前面的同事小声嘀咕。
“确定不会拖累大家吗?”同事身旁的人附和着。
薛凌岁不小心轻轻一撒手,扫把就歪向了同事的身上,还碰巧砸到了她的后脑勺。
同事回过头来,怒气冲冲。
“哦,抱歉,失手了。”薛凌岁耸了一下肩膀,无奈一笑。
等她回过头去,薛凌岁重新捡起扫把。
哪有不小心,就单纯看不爽而已。
“那大家辛苦,下个星期我们就要开场了。”
2、
“这个......要轻点......放,前后注意......距离摆放。”
薛凌岁看着贺知晨点了一下头,便开始布置舞台。
“贺老师,明天就开演了,但是我觉得这个道具有问题。”演员扭捏着姿态,翻了一个白眼,与薛凌岁擦肩而过。
“什么.....问题?”
“这几根羽毛,时不时就会挡住了我的脸,我好歹也是女主,那观众怎么看得清我好不好看?”演员的语气尖酸刻薄。
“这样......符......合你......的角色。”贺知晨解释着。
“我不管,必须改,明天之前就得给我改出来。”
演员丢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剧院内看热闹的,谁也不敢吱声,毕竟,这是选角导演好不容易求她来出演的,搞砸了,谁也担不起责任。
到了下班时间,为了养精蓄锐,大家都按时下了班,唯有贺知晨留下了,修改女主的衣服。
薛凌岁收拾完垃圾,就听见贺知晨“嘶~”一声。她走到他面前,看着贺知晨的手被针扎破了,鲜血汩汩地涌出来。
薛凌岁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白底缝着兰花的手绢,俯下身绑在了贺知晨的手上。
“谢......谢。”贺知晨抬眼望着他,眼睛清澈透亮。
“没事。”薛凌岁莞尔一笑。
“你叫......什......么名字?”
“薛凌岁,凌晨的凌,岁月的岁。”
“我是......贺......知晨,知己......的知,凌晨......的晨。”
薛凌岁坐到他身旁的椅子上,抽过贺知晨怀里的衣服,没一会儿就收好了尾,重新还给了他。
“谢谢,我......请你......吃饭。”
“好。”
薛凌岁跟着贺知晨,来到了一家西餐厅,这里与外面的那些西餐厅大不相同,装修座椅以及餐具,都是根据一年四季来划分区域,以及搭配的。
站在大厅中央,打量着四周,仿佛置身于一年四季的迅速流转中。
“那我们去春!”
“春!”
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彼此相视一笑。
服务员引着他们,在春季厅内坐下,两人脱下了外套,放在了身后。
“红酒,你喝吗?”薛凌岁看着贺知晨的眼睛。
“我最讨厌......的就......是酒。”贺知晨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来。
薛凌岁隐约记得,初见那次,当时他生气地砸着酒瓶。
“你缝制......的衣服......很漂亮。”
“谢谢,我之前学的是服装设计,突然不想做了,碰巧来了剧院打杂,混天度日。”薛凌岁抿了抿嘴唇,缓缓道来。
“你很有......天赋。”贺知晨的眼神中写满了肯定。
薛凌岁内心暗暗叹了一口气:“可惜,我想为她亲手做衣服的人,已经不在了,以后也不会再做了。”
“抱歉。”
就在两人互揭伤疤中的晚饭过后,他们沿着街边往回走,围绕着河岸边的灯光闪烁不停。聊天中,两个人知道了原来他们住的地方,中间只隔了一条街。
路过报刊亭时,薛凌岁停下了脚步,在众多报纸书刊中,她一眼就看到了那本时尚杂志。
那是每个服装设计师梦寐以求,想将自己的作品登上的月刊,里面包含着,不同风格设计大师的最新发布精品。
贺知晨看薛凌岁看得入神,便将杂志买了下来,递到了薛凌岁的眼前。
薛凌岁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贺知晨,满脸诧异。
他怎么会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3、
第二天晚上,舞台剧顺利圆满落了幕,台下观众的掌声越来越激烈,不断回荡在整个剧院。
散场过后,观众慢慢离席,议论着演出。
“今天的舞台上的天鹅池,配着灯光,感觉已经不能用美来形容了。”
“对啊对啊,视觉冲击太强烈了。”
直到所有观众清场,所有人的心中,都放下了一块石头。
演员工作人员齐聚在舞台上下,再次鼓掌庆祝大家共同努力之下,胜利的成果。
“好了,大家所有人都辛苦了!我们去聚餐!出发!”
所有人浩浩荡荡坐上了大巴车,最后,车停在了一家中餐厅前。
进了餐厅,大家陆续落座,贺知晨正好在薛凌岁的正斜方那桌,她每次抬眼,都能看见他。
薛凌岁喝到微醺,脸上已经出现红晕,她看着贺知晨面前的酒杯,依旧满满当当的。
他身旁的人都在喝得尽兴,而他安安静静地吃着自己的菜。
“哎呀,贺老师别光吃菜呀,来一起喝一个!”
“来来来,一起喝一个!”接着有人附和。
“喝一个,喝一个!”
整个桌的人,都在起哄,怂恿着贺知晨,能够端起他面前的那杯酒。
贺知晨被举在高台之上,紧锁着眉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薛凌岁向来看不惯这种,欺负人的场面,便起身借着酒劲,装作已经喝得烂醉模样,摇摇晃晃来到贺知晨的身后。
“哎?是酒!”薛凌岁两眼冒着光,上去一把抢过贺知晨面前的酒杯,仰起头来,三两口就咕咚咕咚下了肚。
“看不出来啊,薛凌岁好酒量!”
薛凌岁将空杯“砰”一声,重重地砸在了贺知晨面前的桌子上。
她撇了一眼桌子上的酒瓶,又跳起脚来,伸出手去,用力够到了桌子中央的酒瓶,再次仰起头来,喝了个精光。
再低下头时,桌子上只剩下一个个空着的酒瓶,和一群目瞪口呆的男人。
散场过后,因为薛凌岁和贺知晨挨得近,大巴车索性将两人,同时放在了路口,车站旁。
一下车,薛凌岁就摇晃着身子,直奔车站旁的石阶,一屁股坐了下来。
贺知晨来到身旁,看着薛凌岁难受的样子,仿佛自己曾经最害怕的场景,又再次重现。他不自觉皱起了眉头,生气地问:“你......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因为,我要断了他们想要逼你喝酒的心思,喝光了,就没有了啦!”
薛凌岁闭着眼睛摇晃不定,手里一直比划着什么。
贺知晨一怔,瞳孔地震,像忽然被针扎破后泄气的气球,不知所措。看着灯光下薛凌岁红透了的脸颊,竟是错怪了她,薛凌岁明明是在帮自己。
“你先等等,我叫人来。”贺知晨掏出手机,播下了电话。
没过多久,一个长发精致美女站在了薛凌岁面前,薛凌岁仰视着她,不禁感叹到:“好美啊~”
“我叫陶禾然,是贺知晨的表姐,我送你回去。”
4、
当薛凌岁结结实实摔在床上时,酒已经醒了大半,但仍闭着眼睛。
“这里怎么会这么乱?”陶禾然看着乱糟糟的房子,不由得感叹一句。
薛凌岁的眼角,缓缓滑下一滴热泪。
母亲生前,经常说得也是这句话。
“你先......回去......吧,今天......谢谢你。”
贺知晨没有回答陶禾然的话,而是道谢送走了她。
直到听见关上门的声音,薛凌岁才再次睁开眼睛。
身旁的手机振动了许久,她接起电话,说实话,有些事情,她早就不报任何希望了。
“哎呦~我的闺女,我的老婆,都抛下了我,去国外享福了。”薛方明在电话里哭天喊地。
“老死不相往来,你是听不懂吗?”薛凌岁冷冷开口道。
“薛凌岁!你踏马就是个白眼狼!我辛辛苦苦将你拉扯大,问你要点钱怎么了?男人有点爱好赌个博,还要求爷爷告奶奶是嘛!你妈既然能把你送到国外上学,说明她肯定还有私房钱!你个白眼狼,自己私吞是嘛!”
眼看着要不到钱,薛方明恼羞成怒,开始破口大骂。
薛凌岁笑出了声,她能想象得到,薛方明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搞笑。
“这些年,家里有多少钱,你不清楚吗?还是每天都去找女人......”
“你妈就是被你折腾死的,非要供你去国外读什么大学!都是活该!”
薛凌岁还没说完,薛方明“啪”一声,挂断了电话。
“你妈就是被你折腾死的!”
这句话,一直不断回绕在薛凌岁的耳边。
贺知晨静静地待在一旁,看着哭成泪人的薛凌岁,刚想上前去,却看见她拖着身子站起来。
“你踏马算什么东西!来教训我!日的算什么男人,借钱的人上门将家里砸了个精光,可他留下自己的妻子,自己跑了!”
薛凌岁彻底崩溃,将手机摔到了墙面上,站在床上大骂了一通。然后慢慢滑下去,不断捶着自己的胸口。
“我不该这么自私,只想着自己的梦想,我不该......”
薛凌岁将自己埋进被子里,试图想憋死自己,没过多久,她一动不动。
“薛凌岁!”贺知晨大喊一声,连忙赶到床边,从轮椅上扑向了床边,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掀开了她头上的被子。
薛凌岁的眼睛一动不动,似乎没了呼吸。
贺知晨颤抖着手指尖,轻轻放在她的鼻尖,还活着,终于叹了一口气,趴在了她身边。
自那天起,贺知晨经常会来找她,或许,他就是单纯怕她死掉吧。
可是,薛凌岁才不会,她宁愿伤害她的人死掉,也不会做这种傻事。
因为,任何人都不值得她消失。
彼此逐渐熟悉,薛凌岁才知道,原来贺知晨为什么最讨厌的就是酒了。
他父母两人感情很好,但是总会时不时酗酒,薛凌岁看见贺知晨的那天,就是父母酒驾,一起撞上了大货车。
再也没有醒过来。
5、
赫尔辛基已经进入深冬,漫天灰色沾染着淡淡蔚蓝,道路旁的树上挂满了灯泡,橘黄色的墙壁做了点缀,景色美得像一幅画。
半空中的雪花扬扬洒洒,远处大教堂上已经堆满了积雪,路面也早已经结冰。
薛凌岁不去剧院上班的日子,总会去集市广场转一转,虽然她讨厌热闹,但更要命的是,薛凌岁更害怕寂寞。
逛了一中午,薛凌岁买了一些水果,便回了家。
她站在门前,看着轮椅上的贺知晨,一副脏兮兮的模样,浑身粘着雪泥,外套也被磕破,手一抬,羽绒飘得四处都是。
一时之间,她竟无言以对。
贺知晨若有似无地叹了一口气。
她看着贺知晨的眼睛,像一只做错了事情的小狗,还没动手,自己就在那里委屈上了。
“路面滑,就不要再来了。”薛凌岁打开了房门。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
薛凌岁转身去了盥洗室,倒了一盆热水,将毛巾浸湿后拧干。
她来到贺知晨身边,蹲了下来,用毛巾轻轻将他脸上的泥水擦干净。
“谢......谢。”贺知晨看着薛凌岁,向后缩着身子。
薛凌岁没有言语,继续将他身上的脏东西,整理干净。
然后转头去衣柜,拿了一件男士外套,递到了他的怀里。
“回去,穿这件。”
贺知晨猛地抬起头:“这是你......亲手......做的吗?”
她没有回答。
“屋顶漏雨,房主要重新装修房子,要不我搬到你楼下吧。”
贺知晨微微一怔,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好......欢迎。”
三天以后,薛凌岁将行李都搬进了新房子,贺知晨也来帮忙。
虽然之前的房子乱糟糟的,但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她一个人将所有家具搬进了屋内。
却看见贺知晨的轮椅旁,放着一盆浑水,他跪在地上,擦着地板。
“你不要动!”薛凌岁喊了一声。
也许是声音大了些,吓得贺知晨手里的抹布,都掉在了地上。
“我......只是......想......帮你。”
薛凌岁又生气又想笑。
“我们等会吃什么?”薛凌岁微微扬起嘴角。
“我早上......包了......饺子。”贺知晨指着放在厨房柜子上的饭盒。
因为搬家消耗了很大的力气,所以薛凌岁将饭盒都舔了个干净,连最后一点饺子汤,也仰起头来倒进了嘴里。
当她放下饭盒,一抬头,对上了那双浅笑盈盈的双眸。
接着,那双眼睛,慌忙转向一边,环顾着四周。
“下次,再给我包吧。”
*
这天晚上,薛凌岁收拾完垃圾下了楼。
垃圾桶不远处有一群酒鬼,围着什么东西打转。
薛凌岁正要将垃圾袋扔进垃圾桶,撇了一眼那边的热闹,却看见贺知晨掏出轮椅后绑着的拐杖,不断挥向人群。
“我踏马!”
薛凌岁爆了粗口,然后气势冲冲往那边去,抡圆了手中的垃圾袋,准确无误的,落在了那群酒鬼的头上。
“呀!你们这群孙子!欺负人好玩是嘛!”薛凌岁快走了几步,冲到贺知晨面前,一个飞脚踹飞了其中一个酒鬼。
其他人相互看着彼此,悻悻地离开了。
清理完这些“垃圾”,薛凌岁又将地上的垃圾整理干净,扔进了垃圾桶。
薛凌岁又推着贺知晨送回了他家,房间内比想象中干净,摆放陈列整整齐齐。
她坐在床边,看着贺知晨慢慢睡去,就如同他也曾这么做。
6、
第二日清早,陶禾然赶到的时候,看着睡在床边的薛凌岁,满脸诧异,但又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三个人一起面对着面,尴尬着用完了早饭。
“知晨,我要结婚了,一个星期之后,跟我一起回国吧。”陶禾然抓住了贺知晨的手。
薛凌岁愣住了,手中的筷子,掉在了桌子上。
贺知晨迟迟没有回答。
薛凌岁的期待,开始慢慢消失。
“我......考虑......一下吧。”贺知晨抽出了手。
“你有什么顾虑,可以跟我说,我帮你解决。”
薛凌岁余光里看见,陶禾然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在盯着她。
“是......我自己。”
“好吧,知晨你要好好考虑清楚,回国之后,我们可以继续救治你的腿。”
薛凌岁的希望,彻底消失。
因为,她不能拿他的后半生去赌。
来到剧院,薛凌岁摆放着道具,心不在焉。
“薛凌岁!躲开!”旁边的同事大喊一声。
薛凌岁这才清醒过来,刚抬起头,就被眼前的铁梯子,重重地砸倒在了舞台上。
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了病床上。
薛凌岁挣扎着做起身,一阵头痛袭来,嘶。
她进了卫生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头上缠满了纱布。一低头,掉下来一把头发。
医生找到薛凌岁,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头上的伤,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坏消息是,检查出了乳腺癌,并且已经出现了其他器官的转移,死亡率在百分之七十左右,暂时没有办法确定生存期。
薛凌岁和医生说了声谢谢,面无表情地出了科室门。
其实她也有所心理准备,因为她的妈妈也是乳腺癌。
只是,还是难免有些伤心。
走到大厅时,薛凌岁停住了脚步,看着眼前的座椅上,坐满了等着看病的病人,有的人还在拿着病历单,在角落里小声哭泣。
身后的电视报道着新闻:“近日,市内有不法分子,试图扰乱公共秩序,请大家注意安全......”
回到病房,贺知晨在病床前,急得直转圈。
“你去......哪里了,我以为......你......”贺知晨越是着急,越说得磕磕绊绊。
薛凌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屋里闷,出去透透气。”
“我给你......带了排......骨汤,趁热喝。”
“好。”
薛凌岁坐在病床上,一边喝着汤,一边小心翼翼地问着贺知晨:“你收拾好东西了吗?”
贺知晨伸手,将薛凌岁眼前凌乱的发丝,夹到耳后,轻声说:“没有。”
薛凌岁苦笑。
晚上的时候,贺知晨也没有回去,他趴在床边睡了过去,许是太累了。
薛凌岁轻轻转过身,枕着胳膊,看着眼前熟睡的容颜,长长的睫毛,皮肤就像剥了壳的鸡蛋。
模样精致到,连薛凌岁都会,有那么一秒曾嫉妒过。
就这么鬼使神差的,薛凌岁闭上眼睛,轻轻吻在了贺知晨的额间。
算是告白,也是告别。
7、
贺知晨要走的这一天,是薛凌岁要动手术的日子。
一大早,薛凌岁就躺在病床上,短信告诉贺知晨,说她不能相送,希望有缘江湖再见。
可他,一字未回。
许是,生气了。
那便,再见了。
薛凌岁进了手术室,虽说仅仅几个小时,但对她来说,时间是无比的漫长。
天逐渐暗了下来,薛凌岁缓缓睁开眼睛,她只觉得冷,浑身颤抖,伴随着阵阵酸痛。
护士告诉她,这是靶向药正常反应,并将点滴液体速度,调到了最慢。
薛凌岁迷迷糊糊,半睡半醒。
直到她感觉到,身旁多了一个身影。
薛凌岁睁开眼,转头看向那个身影,贺知晨双手捂着嘴巴,压着声哭到抽泣。
“你怎么没走?”薛凌岁眼神愕然,诧异万分,虚弱问道。
“我坐在......机场......的时候,忘记了......今天......是你的生日。”贺知晨抬起头,眼神中淡淡感伤。
薛凌岁死活没忍住,眼角的泪,不断涌出。
“傻瓜。”
“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到底......是不是朋友!”贺知晨怒气填胸。
“你当真,只是把我当做朋友?”薛凌岁这句话说出口时,暗自骂了一句自己真是自私。
“我很......爱你,生日快......乐。”
之后薛凌岁在医院的日子,虽然□□上很痛苦,但是精神却很清爽。
因为,贺知晨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出院以后,陶禾然尊重贺知晨的决定,两人便住到了一起。
薛凌岁躺在沙发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而贺知晨,坐在厨房里包着饺子,捏了几下,便盯着薛凌岁看个没够。
薛凌岁大概是贺知晨长这么大,见过的,最好看的女生。
“饺子好了吗?”薛凌岁闭着眼睛问。
贺知晨脸上正带着的笑意,瞬间全无,因为他只顾着看薛凌岁了,饺子并没包上几个。
“马上......就好。”贺知晨慌乱着说,手里加快了速度。
沙发上的薛凌岁,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着。
“嗯,还是你做的饭好吃,医院的饭,都给我吃成羊了。”
贺知晨满足地笑了。
“明天我们去超市,我给你做梅菜扣肉。”
薛凌岁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到贺知晨的身边,双手托着他的脸颊,两人贴得很近,四目相对。
薛凌岁肉眼可见的看到,贺知晨瞬间从脸颊红透到了耳根。
贺知晨赶忙挣开,哆哆嗦嗦着:“不要......打扰我。”
薛凌岁笑眼盈盈。
夜已渐深,薛凌岁转过头去,贺知晨离着自己远远的,躺在床边边上,仿佛拒自己千里之外。
薛凌岁刚挪过去,贺知晨就满脸惊讶着,掉下了床。
他痛得闷哼一声。
薛凌岁坐起身来,拉开了灯,大声嘲笑着他。
8、
第二天早饭过后。
外面又下起了雪,路过的行人,嘴里不断哈着气。
两人来了超市,薛凌岁在货架上挑选着调料,时不时回过头来,看向贺知晨。
“你说甜面酱选什么牌子好?还需要什么调料?”
贺知晨微笑着望着她:“这个......就可以。”
薛凌岁看到他脖子里的围巾,乱成了一团。
她放下调料,走到贺知晨面前,蹲了下来,将他脖颈中的围巾解开了,重新叠好给他系好。
抬起头来,贺知晨只是傻乎乎地笑着。
“别笑了,小心天冷,你嘴角的疮又裂开了。”
贺知晨立马乖乖将嘴闭上。
薛凌岁站起身来,背着他偷偷笑。
她拿完调料,一股脑将所有东西,塞进贺知晨怀里。
然后推着他前去生鲜区,路过超市门的时候,身后突然一声尖叫响起。
顿时,超市里乱成一团。
薛凌岁赶紧推着贺知晨往回走,却被人撞了一下,两人被慌乱的人群冲散了。
“贺知晨!”薛凌岁不断寻找着贺知晨的身影。
“我......”贺知晨的声音越来越弱。
薛凌岁也开始慌乱,心急如焚。
“贺知晨!保护好自己!”薛凌岁在人群中大喊。
“快跑啊!杀人啦!”
“啊啊啊!”
场面一度失控,薛凌岁用力穿过人群,被人撞了回去,接着再往人群中穿梭。
人差不多散了些,薛凌岁这才好不容易,挤到了贺知晨的面前。
他怀里的料包,全部凌乱扔在了一边,而贺知晨从轮椅上掉了下来,狼狈地坐在地上。
他的面前,有个蒙着面的男人,五大三粗的,手里拿着匕首,正在指向着贺知晨。
薛凌岁心脏“咯噔”一声,两步跨到了贺知晨面前,将他挡在身后。
“他不会伤害你,请放过我们!”薛凌岁颤抖着声音。
“快跑!”贺知晨在身后大喊。
蒙面男人拿着匕首,看了看地上的贺知晨,又看向薛凌岁。
“请放过我们!”薛凌岁一边祈求着蒙面的男人,一边慢慢转过身,试图带着贺知晨逃跑。
远处又一个团伙冲了过来,脚下跑得飞快,没刹住车,撞到了面前的蒙面男人,匕首掉到了地上。
薛凌岁找准机会,赶紧回过身去,冲向贺知晨。
“砰”一声巨响,一辆越野车撞破了超市的玻璃大门,横冲直撞了过来。
“贺知晨!躲开!”
薛凌岁大声嘶吼着,眼睁睁地看着越野车,压过贺知晨的身子,冲向了自己。
她被车撞飞后,狠狠地甩在了一旁货架子上,又摔在了地上,身体不断抽搐着。
越野车带走了同伙后,便离开了超市,刚刚没有时间逃跑的人,全部缩在了角落里。
薛凌岁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冷冰冰的,浑身像散了架。
她凭着最后一点力气,转过头去,看着不远处的贺知晨,他已经毫无意识,昏了过去。
“贺......知晨。”
薛凌岁失声大哭,心脏被刺穿,一度窒息。
她挣扎着翻了个滚,嘴里的血不断往下流,手指似乎是断了,她继续一点一点往前挪。
“你醒醒!别睡。”
“我求你。”
“等我......来找你......”
薛凌岁终于没了力气,晕了过去,头摔在了地上。
9、尾声
薛凌岁一身黑衣,怀里抱着一束白色菊花。
路过街边店铺时,屋内滋滋啦啦的广播声,传进了她的耳朵。
“......犯罪团......终于落网,均已判刑......”
路边的树枝头,萌芽待发,春,似乎就要来了。
薛凌岁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了贺知晨的墓碑前。
照片上的贺知晨,微微笑着。
这一刻,薛凌岁好像回到了一开始,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风起风落,蒙蒙细雨,恍如隔日。
她最爱的两个人。
都永永远远留在了这里。
薛凌岁伸出手来,停在了半空中,接住了几片随风飘下的落叶。
脸上泪雨如下,嘴里轻声呢喃着:我也很爱你。
从此,星光倒转,日不西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