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三世（5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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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安静得可怕，踩在地面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田园园来到房门前，听到里面传来几声虚弱的咳嗽时，那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他抬手，轻轻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这般浓厚药味他昨日便已闻过一次，此时再闻，瞬间勾起了他伤心难过的记忆。
那个握着他的手，质问他的瘦弱的身影又出现在了眼前。一股悲痛之情下意识地汹涌而来，令他眼眶发酸。
田园园缓缓走到床边，便见沈锈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被子，裹得紧紧的，不由得心又悬了起来。
“沈锈......”田园园轻声唤他。
“......”
沈锈眼皮一颤，缓缓睁开了眼。
他涣散的目光渐渐聚焦。目不转睛、不眨眼地看着眼前人，半晌，轻声呢喃道：“我是在做梦吗？”
田园园强扯嘴角，露出一个微笑，轻声道：“你没做梦，我回来了。察姑娘把我带回来的。”
“园园，”沈锈看着他红肿的眼，声音虚弱，“你哭了？”
田园园一愣，没有回答。
见他不语，沈锈想到了什么，神情忽然激动起来，一只缠绕着层层纱布的手从被边伸出来猛地抓住了田园园的胳膊，从枕头上微微抬起头，“是不是周昭和他......”
他喘了一口气，“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田园园连忙摇头，“没有。我哭是因为我那个朋友，十六川，他——去世了。”
沈锈一顿，手缓缓放松，头亦缓缓落回到枕头上，眼眸流转，望着头顶的床帏不语。
“园园，”半晌，他忽然出声，“等我死了，你也会为我哭吗？”
等沈锈死了？田园园一怔。
他现在再也听不得这个死字。听到从沈锈嘴里说出来，他的心脏便仿佛被绞紧了一般地疼痛，连呼吸都变得颇为艰难。
他发呆半晌，而后才对上沈锈那暗藏着悲伤和小心翼翼的有些忧郁的眼睛。
“不会的。”
田园园忽然一笑，那笑容有些僵硬，但他还是故作轻松语气道：“我不会为你哭的，所以你可千万别死啊。”
闻言，沈锈眼眸中的光似乎一暗。但过了半晌，他还是微微扬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虚弱苍白的微笑。
田园园还是第一次见沈锈这般有气无力的虚弱的样子，不禁满脸担忧之色，关切问道：“你伤到哪了，伤势怎么样？”
说着伸手便想掀开他身上的被子，察看他的伤势。
到底是受了怎样严重的伤，才会让沈锈这般虚弱地躺在床上？
“不要，园园！不要看！”
沈锈突然脸色大变，猛地伸手按住了被边，没能让田园园掀开。
听到那有些惶急的声音响起，田园园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不经意间碰到了沈锈身上的伤口，把他给弄疼了，连忙收回了手。
“碰到哪了？哪里疼？”
田园园从床边弹跳起来，满心满眼关切，手足无措，小心翼翼，不敢再碰。
“没有，没有弄疼我......”
见田园园身子离了床，似是怕他离开，沈锈又忙伸出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我只是......有点冷......不想掀开被子......”
听到自己并没弄疼沈锈，田园园长舒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重新放了下来，又顺着手上的力道缓缓坐回了床上。
对于沈锈说冷，他并没怎么感到奇怪。
毕竟通过相握的手，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指尖和手心都是凉的。
也许是因为受了伤，体质下降了吧？所以才会这么容易感觉冷。
田园园不疑有他，手上悄悄握紧了。想尽快将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让那修长有力的手再次温暖起来。
然而那手却越来越凉，像冰一样，冷到田园园都隐隐感觉到有些刺骨。
他不由双手一同握住沈锈的手，缓缓在其手心手背处搓了起来。
通过他辛苦耐心的摩擦，过了一会儿，终于有几丝温暖从那筋骨分明，冷白的手上透了出来。
田园园再接再厉，低头往那指尖上呵着气。
一声轻笑蓦然响起。
田园园身子一顿，抬头看去，便见沈锈一头乌发散在枕边，面带微笑，正神情专注地看着他。
被沈锈看得不自在，田园园微微移开目光，面上逸上了一丝绯红，嗫嚅道：“你，你笑什么？”
沈锈声音轻柔，好似微风，“园园，我们这样一直拉着手，到了下辈子，我就能找到你了。”
闻言，田园园心头一冷。他有些生气似的，猛地松开了沈锈的手。
“园园？”
沈锈手里空了，神情一阵怅惘无措。他眼巴巴看着起身站到一边的田园园，手臂有些发颤地再次伸了过去。
田园园根本不能狠心拒绝他，只得又上前握住了他的手。气闷闷质问：“怎么老是说些丧气话？”
“人总是会死的，园园。”
田园园不语，只感觉那仅仅松开一瞬的手再次冷了下来。
沈锈喃喃自语：“要是有来生，下辈子能再遇到你就好了。”
那冰冷的手指手心迟迟不能回温，田园园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手是温暖不了沈锈的。
“要是我找不到你怎么办，园园？”
田园园再次松开了手，道：“那就不要找我了。”
话落，沈锈呆住，仍然抬起小臂，保持着被握时的姿势。
仿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一样，他茫然看着某个虚空处，嘴唇微张着。
田园园感觉他仿佛下一秒就要哭了，真哭的那种。
就在沈锈再次伸手，倔强地想要握住那温暖的手时，田园园忽然道：“我会去找你的。”
沈锈神情一怔。
“要是有下一世，我会去找你的。”田园园一顿，无奈地叹了口气，“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
这话似是不经意随口说出来的，但却莫名带了几分笃定的语气。让人忐忑不安的心仿佛被稳稳接住了。
良久，沈锈才似回过神来，语气里有一丝不敢置信的缥缈，怔怔问道：“真的吗，园园？”
“真的。”田园园重重点了点头，满脸肯定，“一定去找你。”
窗外有微风吹过。
院外花架上似有花叶相互摩擦的簌簌声传来。
沈锈瞳孔一缩，眼眸微微睁大。
良久，他释然地一笑，终于缓缓放下了那带着他所有执念的手。
田园园像捧什么稀世珍宝似的，将他的手轻轻放回了被子里。柔声道：“你手太冷了，我去厨房给你熬碗姜汤。”
沈锈看着他好一会儿，半晌，那修长脖颈上喉结艰难地上下一动，他涩声道：“好......”
田园园对他笑了笑，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即将离开时，身后忽然又响起声音。
“园园......”
田园园回过头。
“姜......在第三个柜子里。”
“好。”
田园园去了厨房——这个他几乎没怎么踏足过的地方。
从第三个柜子里拿出了姜，均匀地切成片。凭借着之前在破庙生活过的经验，田园园还算顺利地生起了火。
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微弱火苗缠上晒干的稻草，一点点蚕食着。火光闪烁明灭，渐渐壮大。
烧过的稻草杆扭曲变形，时有残存的火星闪过一瞬。轻轻一抖，便化作了飞灰。
田园园被烟熏得呼吸困难，捂住口鼻直咳嗽，干涸的眼里又被刺激出了些许泪水。
他迫不得已跑出厨房透了口气，而后又回去继续扇风烧火。
不知过了多久，锅中水沸，浓郁的姜味在厨房里飘散。
田园园连忙拿出两只碗，先盛了一碗姜汤，打算先给沈锈送去后再舀一碗给门外的察冥月送去。
他忍着烫，小心翼翼快步走进了屋中，放在了桌上。
“姜汤来啦！”田园园尾音上扬地喊着。
然而却是没有回应。
田园园心中微感异样，眼梢往床边一瞥。便见床上沈锈已是合上了双眸，面容沉静安详，似是睡去了。
田园园甩了甩仍有些痛意的手指，用汤匙搅了搅姜汤，以让其能快速凉下来，到能让人入口的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碗沿终于不再灼烫地令人难以忍受。
田园园端起碗来到床边，轻声唤道：“沈锈，沈锈，起来喝姜汤了。”
沈锈没有任何反应。
那根根分明的纤长睫毛只在下眼睑投出一片浅淡的阴影，却没有一丝一毫颤动的迹象。
田园园又唤了几声，沈锈仍是紧闭着眼睛，连一丝眼皮颤动的反应都没有。
难道是受伤太严重，太疲倦了，所以睡沉了？
田园园心中疑惑。见沈锈那方才被他放进被子里的手又从被边露了出来，手指青白，微微蜷着，线条优美却有几分僵硬。
他把端着的姜汤换到了另一只手上，用那带着姜汤余温的手，轻轻握了上去。
下一秒，哐当一声脆响。
手中的瓷碗摔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姜汤四溅，打湿了衣摆。
田园园浑然不觉。
他脸上的表情空白，仿佛被冻住了一样，只有瞳孔和嘴唇在发着颤。
手中所触的肌理，没有一丝活人的温暖与柔软。
沈锈的手已经冷僵了。
沈锈死了。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第三世（50）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