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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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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恰恰压在濯枝雨面上,他被衬得鬼森森青白一张脸,笑起来简直是可怜了。
吊的水剩下薄薄一层,时欢俯身去按床头的呼叫铃,冷不防濯枝雨又是一只手按在她后心,寒气隔着层衣服透进来,她打个激灵,伸出两条手臂撑住床,好险没倒在濯枝雨身上。
濯枝雨眼睛黑极了,俯身看进他眼睛,竟如仰头看夜空,黑里还是黑,阴霾沉重,死水无波的死寂一片,她恍惚觉得自己被夜的天空掩埋住了,愣了片刻方才缓缓直起身来。濯枝雨笑声掺着咳喘,眯着眼睛用睫毛夹时欢在眼睛里,自己伸了只颤颤的手,按了呼叫铃。
护士来,给他换了药水,又锁着眉凝重地嘱咐了几句才离开。并没有人把那些话听进耳朵里去,时欢仍旧怔怔的,而濯枝雨向来是不懂照顾自己身体的。
这一生的痛苦没有代价,余生与现在与从前一样可预见是漆黑的苦和痛,可这无边苦海中,能有一只小小的船载着时欢航行在无波的漆黑海面。只要能有这样洁白可爱的一朵花开给他,就算只能看着,也已经很好很好了。
时欢坐回去,白皙的脸盛开在他枕边,缓缓说道:“你父亲明天会让人送文件过来,说等你醒来后,吩咐你尽快完成。”
“好。”濯枝雨一只手抚着胸口,唇色隐隐发青,仍是笑吟吟答应了。
时欢忍了又忍,还是开口:“为什么要这么听话?你不为自己活,娶他要你娶的人、爱他要你爱的人,甚至病成这样也要按他的吩咐做事,难道你活着就只是为了听他的话的吗?”
对于家里对自己的任意摆布,时欢是有怨的。更想不通濯枝雨为什么这样任人宰割,且不说他身上可疑的伤口,单只是他父亲不顾死活的态度,已足够让人心寒了。
“……我不知道。”濯枝雨垂眸,声音憔悴低弱得直扑在地上,“我只是……一直就是这样的……”
便再无言语。
寂静中濯枝雨沉沉睡着了,闭目沉睡的面容格外渺远些,仿佛沉在水底的一具尸体,清水覆其面上,摇颤晃动的水面模糊他的生平与姓名,既无过往也无当下与未来,温暖明亮的世界上一具冷尸体,没有自我的东西。
第二天早晨才开了一半,天是灰色的蓝,时欢醒了,感觉到自己的脸被装进手心。
濯枝雨的手很冷很冷,抚上她的脸,像冰一样冷得可厌。支起的桌上开着笔记本电脑,濯枝雨惨白面庞被映亮,一头冷汗沿着侧脸落下,病号服领口一圈的汗渍,整个人都在轻微地不受控地颤抖。
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送来的,也不知道他这样工作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