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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土地庙 ...


  •   苍茫大地,四顾萧索无人,曾经碧草秋阳的河水上结着一层薄薄的冰,谢承荣一心只想着带沈若雪离开京城,离得越远越好,拼命打马狂奔,一直到天色渐晚方才慢下来,两人又冷又饿,手脚都快冻僵了,眼见得附近并没有人家,谢承荣在马上四下里张望着,终于发现不远处有一座小小的土地庙,连忙催马过去。

      这座小小的土地庙十分残破低矮,布满了尘土蛛网,一片乌黑沉沉,里面还有一股野狗解溲的骚臭味,然而足够两人遮挡寒风。谢承荣看看沈若雪,把马拴在破旧朽烂的庙门上,解下马鞍,揽着她低头进去,将马鞍铺在地下让她坐了,又解下身上的锦袍披在了她的身上,握着她冰凉的手在嘴边呵了几口气,担心地道:“若雪,很冷吧?你等着,我去找点吃的。”沈若雪瑟瑟抖着,颤声道:“还……还好。你去哪里……你把这件外衣穿着,别冻坏了。”谢承荣没有说话,只穿着薄薄的春衫站起身,握着随身的佩剑大步走了出去。

      很快,他抱着一大束干枯的树枝低头走进矮小的庙门,从身上取出打火石将枯枝燃着,火光照亮了这座破败的小庙,也增加了温暖,谢承荣笑着冲沈若雪眨眨眼,道:“你猜,我还带了什么回来?”沈若雪冻僵的身子逐渐暖和了,她含笑摇了摇头,谢承荣从身后变戏法一样拎出了一只肥肥的野兔,沈若雪惊喜道:“你从哪里的来的?”谢承荣笑道:“是我用石块击中的,你别忘了,我可是狩猎的好手,抓只野兔来吃容易的很呢。”说着探身出去在外面将野兔剥皮收拾了,拿进来串在一根树枝上伸在火上烤着。火光映红了两人的脸庞,两张年轻的脸靠拢在一起,沈若雪轻轻打开谢承荣给自己披上的锦袍,搭在了他的肩头,与他共同披着取暖,枯枝被火烧的噼啪直响,他们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声。

      外面寒夜深重,荒野的冷风带着呼啸,谢承荣索性把马也牵了进来,马卧在地下,两人靠着马依偎着,又增加了许多暖意。野兔的油脂一滴一滴地落在火中,发出吱吱的响,香味渐渐弥漫在整个小庙中,谢承荣拔出佩剑来朝兔肉身上一戳,发出轻微的喀吧声响,他笑着把烤熟的兔子举到沈若雪面前,道:“吃吧,我们围猎的时候圣上还吃过我亲手烤出的野味呢。”沈若雪就着他的手在兔肉上咬了一口,果然外焦里嫩,鲜美异常,于是两人很快将这只兔子分食殆尽,身上再也不觉得冷了。

      听着外面呼呼风响,谢承荣往火里又添了一把枯枝,问道:“若雪,为什么你不问问我是何原因要如此仓促的带你出来?”沈若雪看着他,轻轻地道:“我不问,除非你愿意告诉我。不管你怎样做,要带着我去哪里,我总是和你在一起。”谢承荣转头望着她,目中满是感动和柔情。他蓦地把沈若雪抱在怀里,疯狂的吻着她,直吻到泪水濡湿了脸庞,沈若雪伸出手指温柔的抹去他脸上的泪水,问道:“四郎,你,究竟是怎么了?”

      谢承荣摇摇头,含泪笑道:“没什么,大概是……大概是太快乐了吧,今夜我们这样在一起,我真希望以后的每一个晚上都是这样。”他拔出佩剑,剑如秋水,在火光下闪着寒光,谢承荣用手指轻轻掠过锋利的剑刃,低低道:“男儿本自重横行,人生该当轰轰烈烈爱恨一场,轰轰烈烈拼搏一场,方能生而无愧,有面目立足天地间,方是真正大丈夫。也许,有一天我会投身沙场,不靠父祖荫蒙,自己建功立业,到那时再带着你重返京城。即便是马革裹尸而还,总算也是按自己的心意而死,无怨无悔。”

      沈若雪将头轻轻倚在他的肩上,柔声道:“是,只要跟你在一起,不管活着,还是死了,我都好生欢喜。”

      谢承荣将佩剑还入鞘中,仰头看看身后那个已经看不清面目的泥塑土地,忽然拉着沈若雪站起身来,面朝土地像道:“若雪,不如我们就请土地为媒作见证,今夜我们就结拜为夫妻。”沈若雪欣然道:“好啊。”两人对着土地像一同跪下,磕了三个头,道:“谢承荣与沈若雪今夜在土地爷爷面前立下盟誓,今生今世结为夫妇,白头到老,永相依伴,此情不渝,天地可鉴。”

      正要站起,沈若雪却又道:“不是,不是今生今世结为夫妇,是千秋万世都结为夫妇,请土地爷爷明鉴。”又磕了一个头,谢承荣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你好霸道啊,看来我不管几度轮回都要娶你为妻了,万一哪一世遇见一个绝色佳人,岂不是要痛不欲生。”沈若雪双眉一竖,作出声色俱厉的神情喝道:“你敢!罚你来世变成沈若雪!”两人大笑着抱在了一起,谢承荣站立不稳,向后跌倒,与沈若雪一起倒在了地下,顿时滚了满身灰尘。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妻子了,”笑闹了一阵后,谢承荣握着沈若雪的手,温柔地道。沈若雪凝视着他,也柔声道:“是啊,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夫君。”两人执手相望,一时间浑然忘却了一切。

      疲倦和劳累,终于使两人依偎着逐渐进入梦乡。不知什么时候,庙门外突然火光通明,并伴随着杂沓的马蹄声响,沈若雪正要朦胧睡着,惊醒过来,却见谢承荣已然拔出佩剑,霍然站起身,将沈若雪护在了身后,眼睛紧紧盯着庙门。火光照耀处,只听有人在外高声叫道:“四郎,快快跟我回去吧!”谢承荣一怔,不由低低道:“大哥?”沈若雪惑然道:“是你的哥哥吗?”

      谢承荣回头向沈若雪道:“若雪,你在这儿别动。”提剑走到门前,冷冷地道:“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火光中,谢承恩跳下马来,径直走到谢承荣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承荣,跟我回去吧,不要任性了。”谢承荣依旧冷冷道:“我问你,你们怎么找到我的?”火光耀眼处,人众排开,一匹高头大马从中缓缓走出,马上坐着的正是谢太尉,他在马上道:“是我命人一路跟着你,你这孽子,想要抗旨不尊把合族的身家性命都搭进去吗?跟我回去!”

      “父亲?”谢承荣怔了一下,握剑单膝跪下向谢太尉深深拜了一拜,直起身后执倔地道:“是孩儿不孝,但我想陛下不会因为儿女婚姻对我谢氏一门施以重法的,所以,我不会回去,不会回去做那个驸马!”庙内的沈若雪听到“驸马”这两个字,不由吃了一惊,她若有所思地望着火光,仿佛猜到了什么。

      谢太尉见谢承荣如此倔强,不由勃然大怒,冲上来挥动马鞭向谢承荣抽去,谢承荣不闪不躲,任凭他在身上抽了十余鞭,衣衫上泛起了血痕,却见一个身影从庙中踉跄而出,扑在了谢承荣身上,最后一鞭重重的落在了那身影的背部,谢承荣失声叫道:“若雪,谁让你出来的?”沈若雪张开双臂紧紧抱着谢承荣的身子,忍着疼痛道:“要打我也陪着你一起挨打。”

      谢太尉喘着气停下手,打量着沈若雪,谢承荣推开沈若雪将她挡在自己身后,向谢太尉道:“父亲,她就是若雪,我已经跟她在这里拜过了天地,她才是我的妻子,所以,请父亲放过我们,我不连累家族,父亲可以向皇上告我忤逆不孝,将我从家庙除名,从今后,我改名换姓,父亲就当从来没有我这个儿子。”

      谢太尉沉默着,火光映照下,他的目光又是震怒又是伤心,脸色瞬间变得无比苍老,半日方叹道:“孽子啊,你把事情想的如此简单,置父母手足于不顾,置皇命于不顾,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算是家族没有因你而获罪,你以为你就能逃得了吗?你以为,皇家的体面就是你可以随便羞辱的吗?你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谢承荣凄然道:“让家族蒙羞,都是儿子的罪过。可是,我不能因为一个所谓的皇家脸面,就负了我深爱的女子,娶一个我不爱的公主,做一个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的驸马。”

      谢太尉厉声道:“你不负你深爱的女子,就可以负了生你养你的父母双亲吗?就可以负了合族的无辜性命?欺君罔上可是死罪,到头来你固然难免被捕杀于市,却因为你的一己之私让所有的人为你陪葬,你负的人难道不够多吗?”

      谢承荣忍不住大声道:“可是,难道牺牲我一个人的前程和感情,就是你们的荣耀吗?我固然可以不负你们,负的却是我自己的心!那样的活着跟死了有何区别!”

      “住口!全是一派胡言!”谢太尉怒道:“今夜你无论如何要跟我走,活的也好死的也好,我要跟皇上有个交待!”

      “好,”谢承荣凄然笑了,他点点头,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沈若雪,沈若雪从他的眼神中蓦地看到了诀别的气息,心头不禁一寒,只听他缓缓道:“请父亲善待她,不要为难她,我让父亲对皇上有个交待便是。”言毕,突然挥剑向咽喉抹去,四周顿时一片惊呼,沈若雪不及细想,伸出两手一把抓住了剑刃,鲜血登时顺着手臂直淌下来,谢承荣没料到她会如此,大惊丢手,佩剑落地,沈若雪张着被剑刃割伤的两手,失声哭道:“四郎!你不能这样!”她猛然转身,向谢太尉拜了一拜,含泪道:“大人,请您允许我同他讲几句话,请大人放心,我不会让他有事的,我会还你一个好好的四郎。”

      谢太尉没料到儿子如此刚烈坚决,又气又恨,已不知如何是好,见沈若雪这般说,微一沉吟,点头默许,众人默默地立马夜风中,看着沈若雪拉着谢承荣返身进了土地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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