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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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溃兵们被团级收编,厉兵秣马准备守城,顺祈所在营安排守卫主城区,竹子让她做了班长,并命令班里的人如果班长逃跑畏敌可以立即枪毙,顺祈倒吸凉气站前对手下的十个祖宗们差点挨个端屎倒尿以求留下好印象。战事纷飞,外围的防线被打散,小破镇庆柏呜呜洋洋得涌进日本兵,他们的土木工事,10挺重机枪被鬼子九二步兵炮□□式掷弹筒炸没了八挺,顺祈看着班里好几个人连把步枪都没给配,不禁长呼一气把狗头递过去
“哥几个,咱突围吧!眼吧前这城就守不住,再说城里百姓都撤得差不多了,咱打到这份上,咱这小撮子人也左左右右上上下下挂了不少彩,也算尽了当兵本分”
老哥一怒“没有突围命令,又想跑你”
“马上就来命令,我刚才听营长他们嘀咕来着,说咱装备乱糟糟,去别地补充装备再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内,老哥”
老哥和所剩的三四个人被她这一说怔住了,他们仿佛看见武器白花花得等他们去挂在脖子上,只有葡萄绵羊钢炮三人拧着脖子
“葡萄哟!你恨鬼子,但现在你把自己肠子掏出来也顶多灭一鬼子,但你有枪有手榴弹就一下杀十个,你想想是不这个理,你杀一个就能解气啦?”
“还有钢炮绵羊你俩也一样,现在等着鬼子没杀一个自个先嗝屁”
绵羊哭着“不行,我还有春宝秋宝,我跑到哪去呢!”
钢炮也是甩头“马上就可以杀鬼子了,我等了这么久等不了了,杀一个也算让我解恨”
“国仇家恨谁没有,我哥还是在南京保卫战中死得!但我死了就能把鬼子赶走?鬼子手里啥武器我们呢!哪怕我像我哥那样被坦克碾碎了也没用,现在已经把兔子逼到这个份上了坏到不能再坏但我们活着也许事就有转机”话倒完看见面前几个人木着脑袋不听她,她又摸着炮渣滚到了竹子旁
“营长大人,突围吧!”
“没命令”
“您看看我们天大的头儿们给我们这啥破武器,他们只是让我们守,其实压根从头他们就没想让我们守住,您把人抖落光了用什么收复河山”
“你闭嘴,抗命就是逃兵”
“不会,咱上次不也抗命了,见人做人事,见鬼听鬼话,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那种事你做得很骄傲?有一次在我这不会有第二次,退退退,一个你这么想两个被你带跑三个贪生怕死,锦绣河山都要在我们畏畏缩缩中怕灰飞了,到时你能贪活到几时?”
“战场上死是贼容易的事,我们去死起码得揣个像样的家伙什,可现在是要我们学那精卫鸟衔着破微木去填没边没际的沧海”
“你不是一个去死,有你的袍泽陪着去踏黄泉”
“我们袍泽命贱,就该拿我们换命钱去换上司姨太太一笑吗?他们怕是拿着美国佬的钱去夏威夷泡着”
“你见了?你哪只狗眼睛见了,天上人间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你要掀倒所有人?就算是还有我们慷慨捧出报国心,滚烫热血的心”
“弱水三千鹅毛不起,合着我们热血还就偏偏命贱该死”
“我现在很怀疑你是否还有这片赤忱”
“我这身伤我是画上去的?”
顺祈捂住耳朵往她位置爬去,瞥见一兵正捂着胳膊蠕动,旁边跳起几许子弹,她爬过去把他提溜进来,简单包扎了下伤口,他开口道
“鬼子马上要把我们团灭了,我们该突围,空间换时间呀现在怎么不用了?”
“对对对,没想到死之前遇见知己了,晚咯”
黑夜中一人影没入,团长江诗松跌跌撞撞,带着残存部下赶了过来“商营长,突围”他疲惫不堪身音颤抖着
“突围,您刚才下得是死守”
“为死而死”
“您要抗命,会上军事法庭!”
顺祈耷拉脑袋听着,已经跃跃欲试
“要上也是我先上,你现在要抗我的命吗?你再拗突围就没机会了”
“我,是”
顺祈一把摟起断臂“快走,突围了,知己宝贝儿”
众人集中火力突破鬼子一防备松的防线,突围出去,他们用死人垫着活了下来
顺祈给断臂换了止血带“这胳膊还能报得住么!”
“保不住我也还得死在战场上,你们营长咋是女的?”
“不行?你有意见?”
“没,我也是女的我为何有意见?”
“你是女的,真没看出来,你这声线真低”
“你给营长说说,把我调你们营”
“为啥,她凶得很”
“再凶好歹是个女的,七七事变我就参军了,为了不当护士我把头发剪短装了男人,男人不好装,时时刻刻提防着旁边那群野狼色眼,累人”
“要不咱俩跑吧!这样打下去不是今儿死就是明儿死”
“我两在一营队里也好结伴不是?”
“成,相见恨晚啊!第一眼瞅你就知道咱俩珠联璧合”
这时一人挺拔步伐走来,顺祈说她这辈子没见到那般黑乌乌眸子,他弯眼一笑眼边立刻荡漾几波笑纹,他道“伤员们再忍忍马上会有药,成仁的弟兄们盎然含笑入黄泉,我们要带着他们的未竟之志,让富士山头扬汉旗”他颤抖着跪了下来对着死人的坟墓活人的梦魇——庆柏,他匍在地上肩头抖动仿佛要用嘴唇抚上泥土。呼啦啦只听一片枪械声众人齐齐跪下,带血的额头掩入黑色静默大地,仿佛嘴边泥土下一秒不再能亲吻,眼泪入土却又滋辣滋啦冒出来:我的袍泽原谅我们把你的骸骨留在远方,请把你们的血流入我的骨髓流入我的心,我们想带着你陪着你挽着你
几日行军后,再次见到江诗松时是在军事法庭,他枯黄的军装压弯了脊背,那双黑夜里带着他们突围的晚星般明耀的眼睛早已灭了光泽,台上是青天白日旗
“你部擅自突围是死罪,你还有何辩解”
“没有,认罪,我部下是我下令撤退的,他们还可为党国效力,他们作战英勇,他们,是老兵”
顺祈忽然乍了起来“审判长大人,我,我有话”
“你没话,你活着还有什么话”
“依律,陪审人员有提供证词的权利”
“哼!一分钟”
“我们团座,他,当时鬼子把我们快要围成乌龟壳,我们抵抗已经,实在是没法子抵抗了,我们都可以作证”
竹子忙接道“是,江团长是在最后关头才下令突围”
其余人盯着青天白日嗫嚅着“是,是,是”
江诗松回头怔怔,他弯眼笑了,他弯眼笑时你会觉得众星失色众仙入凡尘,一行泪随着笑纹跌落,碎在破旧军装,军装不语只是褶皱
“我认罪,但求一死”
窸窸窣窣众人离去,哗哗啦啦大江东去,星光杳杳瑶回天际,凡尘斫斫终归虚妄
顺祈死死得杵在树上
“我要救他”
断臂一惊“炮弹把你炸傻了?”
葡萄钢炮绵羊呆呆望着她两
“傻与不傻,我都要救他”
断臂给了她头一手掌“我倒听听你是不是有通天的本事”
“还没想到,但只要我们想就能想到”
“我们是玉皇大帝还是齐天大圣”
“我在鬼子那鬼窝我都双进双出毫发无伤,只要我们想就能想到”
“你知道救不了的,你在学小孩子撒泼”
“我们买通行刑队”
“你认识?你有大洋?行刑队是我们自己的人?跑到重庆劫持委员长?”
“你,你想啊!你忙着否决我做甚?有这么商量事的么”她抹了把脸跑到了竹子身边,差点把人撞飞出去,恽雨忙扶稳竹子好让她扎直
“救团座,他不该死,鬼子我该死你该死谁都该死,他不该死”
竹子把她军装扶正“恨怀于心杀敌解愤”
“我只知道我下一秒就要愤死在这,你营长你下令我们大家伙凑,凑点钱去贿赂,贿赂长官,不够,还有女人,您愿意么?哦您不愿意我去,我洗洗抹点香我去,我就怕人家长官看不上我这臭样子”
“你疯了,大家那点军饷够吗!够吗,你脑子怎么那么天马行空”
“您不试试怎么知道?还没到最后一刻,把鬼子那精神学学,学学啊!不到最后一刻不撒手,试试!营长试试”她跪了下来,底下几个人也骨碌碌跪下来,断臂扶着靠在树上闭上眼不去看她们
“我竟你的心愿”
竹子从枯瘪的士兵手中抹来点钱拿着去了隐蔽屋中
竹子低着头说明来由
“呵,哈哈哈,我公务繁忙”
“您需要多少我们去再凑”
“你们孑然一身,命如朝露"
“我”
“耽误军国大事你担得起?”
竹子铁青脸走了出去,撞到了门上的顺祈,她不再灰头土脸,往前扭捏斜垮的军装此时扶正了,只是军装多开了两纽扣,她走了进去
“滚出去,臭狗屎,我不用江诗松用够了的”
顺祈嘴角一抹血挪了出来,她红着眼
“营长,我们带人劫法场”
“哗变!够了,你乏了”竹子抹了她脸一把转身带走一脸风
断臂几人把她拖回去附在耳边说“尽力了,你不是和我要跑么,有那精力我两商量路线”
“不,眼下有事,这么大事你看不见?”
“再大的事不是我们小虾小鱼能凑数”
“算了不和你说,养你折胳膊去”
顺祈拉来葡萄绵羊钢炮老哥附耳说了一番话,却是让他们落泪
“好啦,你们杀鬼子报仇,能杀几个是几个”
拿着刚才收集的钱塞给看守“兄弟们行个好,让我们团座喝点上路酒”锁链打开“十分钟”
“团座,快,要上路了,我给您刮个胡子”刘诗松愣住,待刮完后见顺祈拿了胶水把胡子火速粘在自己嘴边
“我们挺像的哎!团座,快,换衣服,我们人在外边接应你”
“你是哪个娃子,怎的没印象?”
“没印象就没印象,就是个中国娃子嘛!快,时间跑着呐”
“我孩子和你一般大”
“那真好!您倒是换啊!求您,换吧!别,别用这眼神这神态看我”顺祈摇摇摆摆泪水烫着膛着
“收复河山”
顺祈扑通跪下拉上他的手“您换呐!河山还在外头等着您呢”
“你该死得有价值”
“我累啦!家国沦丧了好些年,跑累了,真的,累了,那魂儿直直想往地底下钻”
他蹲下身揉揉她的毛头“天下是年轻人的,你这么小魂就迷路了?只是迷路,该找回来,会找回来”
“别,您别这样,你们当官得怎么都拗就是拗”
他不说话,只是背对,墙上漏出他的侧影
“酒喝够了,快出来”
斜阳压入野草,枪声惊叹鸥鹭
争渡争渡,丁零容不下惶恐,终于容下
顺祈躺在草丛间,葡萄拿破烂袖子接着泪“好了,这下好好打鬼子”
顺祈用脏手摇了摇天指了朵云“那云,挺白啊!以前没发现,嘿,变样了”
她忽然蹦起来跳着出了野草,留下一个七歪拗八的人形草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