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祭》骨玲珑

4、雪阳宫

　　苏墨卿到的时候，沈知安已经在雪阳宫中，见她有些气息紊乱，问道：“有无大碍？”
　　“无碍，无需管我，我让月离带着晚晚去沐浴更衣了，待她出来，你得去帮她调息。”
　　沈知安盘腿而坐，将气息调好，说道，“离火在她体内太久，所以我废了她一半功力，想来此刻她体内残余的离火会乱窜，扰乱她经脉中的真气，但是我修习的术法过于刚劲，她本体为鹿灵，是受不住我的法力的。”

　　“我知道了。”苏墨卿从怀里取出一颗丹药，递给沈知安，“这是枫昀给我的元阳丹，还阳退阴，你刚刚给晚晚引出离火，那离火在这极寒之域待了百年之久，想来与你体内的气息相斥，你才会气息紊乱。”
　　沈知安接过，苏墨卿才离去。她看了手掌心的丹丸一眼，暗红色的丹丸隐隐散着红光，确认无误她才一口吞下，调息了片刻她便觉得已经好了大半。

　　许是雪阳山许久没有来外人殿外有好些弟子围观来着是谁，沈知安深觉聒噪，抬手便将门猛地关上。殿外的声音不减反增，齐刷刷的喊大师兄三师兄。
　　想来是末与带着月胤来了，便起身端坐好。
　　末与倒是有几分大弟子的风范，将围绕在殿外的弟子斥责一遍，罚了他们去山下练功，沈知安就坐着，听着他在门外发话完毕。

　　“少尊主好。”进来的是末与，月胤跟在末与身后，也跟着作揖。
　　末与与沈知安算是旧识，他知道沈知安此次前来是要接走苏晚晚的，心中倒是放心不少，往前苏晚晚在山中，他总是担心有什么意外，枫昀虽是个遇事稳重的人，平时却并不是个沉着的性子。实乃山中事务繁多，他实在是抽不开身照顾苏晚晚，想来是有些愧疚的，所以让十四跟着枫昀，教他放心了不少。

　　“晚晚在山中的日子，亏有你们照料了，此前我并不知她在这里，麻烦了你们许久，我会命人备上一些薄礼送到你住的地方。”沈知安抬头打量了他一番，道，“是比之前稳重不少，你那不着调的师父常年不在山中，倒是辛苦你了。”
　　“晚辈不觉辛苦。”末与双手拱前，行了揖礼道，“少尊主与师父是旧交，少尊主的妹妹也算是晚辈的妹妹，末与照顾她，是应当的。”

　　“你俩坐下说话吧。”沈知安将目光望向末与身后，缓缓道，“好些年没来这雪阳峰，月胤也长大不少。”言语间，沈知安仿佛一名老者，末与身后的月胤霎时脸红到了脖子根，壮起胆子道：“月胤与少尊主差不了多少岁，少尊主与之前相比，却是要老陈许多。”
　　“妄言！”末与一惊，斥道。

　　沈知安却突然笑起来，摆摆手说道：“本就年纪相仿，无碍。当年我还在芜咻上仙身边时，与你二人尚能攀谈胡扯，如今回到魔界，做了尊主，你们也不必客气，我拿你们，与你们师父一样，只是我的多年好友。朋友之间，无需此般拘束。还是唤我知安吧，那称呼听着不太悦耳。”

　　沈知安笑着，心底却泛出一些悲凉，物是人非，物是人非啊！

　　她将面前的茶喝了一盏，夸赞道：“茶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喝。”
　　“这是师父从流云山上采回来的，师父的眼光和手艺，向来令人称赞。你若喜欢，我差人送一些。”末与不由笑道。
　　沈知安摆摆手拒绝：“不必，我暂时不会回魔界。我算算时日，怕是赶不上去木翎城给你师父贺寿了。那死老头今年竟在人间过生辰，麻烦！”

　　抬手，手心有一道流光闪过，幻化了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送到末与面前，“今年的生辰礼，我就不亲自送去了，麻烦你与月胤跑一趟，顺带给他带句话......”沈知安思索片刻，道，“你就说，让他生辰过后，来迷谷秘境寻我。”
　　“你要去秘境？”月胤蹙眉，“虽我知你现在有离火护你，可那迷谷秘境危险重重，稍有差池，便回不来了。”

　　“无妨。”沈知安低头拨弄着手腕间的翠色珠串，末与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听见她压低了嗓音，道：“你们翻阅了所有古籍，竟找不到秘境中那位能使用离火之人的身份，思来想去，唯有我进去一探虚实。”
　　末与听她慢慢说，不曾做声，月胤见末与神情严肃，不再说话，殿内寂静了半晌，才听见殿外有人来。

　　那人站在门口，行了揖礼，道：“少尊主，山外有人找你，说是......说是要跟着你历练的......”
　　沈知安猛拍额头，她竟忘了还有云瑶。昨日她回到魔界，就没再管过她，竟跟着跑到这里来了！
　　“带进来带进来！”沈知安连连说道，“有几人同行？不会是一个人来的吧？”
　　“不是，有三个人呢。”那人如实回答。
　　听到这里，沈知安才松了一口气，道：“带去偏殿吧。”那人应了一声退下，沈知安才松了一口气，道：“想来晚晚应该休憩好了，我去看看。”

　　进了偏殿，见苏晚晚已经大好，脸色也不似之前那般苍白，总算是有了几分血色，她的一颗心才算放下。
　　苏墨卿见她进来，才开始询问苏晚晚，因何要进秘境。苏晚晚沉默不语，苏墨卿气的往她头上敲了一记爆栗，询问道：“你在秘境之中看见了什么？又是被何人中伤？”
　　“我我......我看见了烛龙，长得可怕得很！黑乎乎的，老大一只......而且它见到我就跟疯了一样，我自己法力不强，被它揍了而已。”苏晚晚噘嘴，漫不经心的解释，却又忽的想起来，抓着沈知安的手说：“知安，我忽的想起来，我走的时候似乎听见有人说，让我带你去找他，虽然我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但是我有一种直觉，应该是与三万年前那场天劫有关的。”

　　“让我去？”沈知安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道，“我原本也是打算要去的，如此倒是让我有了不得不去的理由。”
　　“去哪里去哪里？”云瑶从殿外冲进来，见到沈知安便扑了上去，扯着嗓子喊道，“师父让我来跟随你历练，这一次你可不能在丢下我一个人了......哇呜......昨日你将我一个人丢在魔界，那.....那苑书辰竟要将我关起来，呜呜......”

　　“少尊主。”葡萄和阿狸走在后面，见了沈知安行了礼才闷闷的说，“你莫要听他瞎说，明明是她缠着书辰长老，非要让书辰长老带她来找你，书辰长老才下令将她关起来的。”
　　“那你就说，他关没关我吧？！”云瑶理不直气也壮，掷地有声的问，又故作夸张的抹了一把泪，葡萄和阿狸彻底沉默了。

　　沈知安揉了揉太阳穴，她属实是想不明白，凤池非要让云瑶跟着她究竟是为了什么，沉默了一下，道：“我要去的地方，有些危险，你与葡萄在魔界等我就好，晚晚身上的伤还没好全，你们俩带着她回去好生照顾，过些时日我就回来了。”
　　“不行不行......”云瑶直摇头，坚定地说道，“你刚在申酉山上答应我，要我留在你身边的，怎的今日就反悔？”

　　说的好像沈知安像个负心汉，苏墨卿像是在看笑话一般看着，沈知安没好气的解释：“昨日走的匆忙，是我忘了。”又白了一眼苏墨卿，将云瑶从身上推开，道：“你师父将你交于我，我自然是要护你周全的。迷谷秘境并非什么人都能进去的，你区区一只小妖精，是入不了迷谷秘境的。”
　　“可是，她不是进去了......”云瑶不解，看着苏晚晚。

　　苏晚晚‘嘁’了一声，嘲讽道：“虽我修为不高，可我胜在年纪大啊，且我生来就是魔族，修为再怎么不精进，总是要比你这只小妖精强百倍的。再者说，你现在虽然是仙界的人，入了仙籍，可并未修得仙骨，自然是进不去了。”
　　沈知安正了正身子，思索了一下，说道：“我想了想，我从秘境回来，定是要去找清流的，让你一个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不放心，倒不如你先跟着末与和月胤先去木翎城。”
　　“想来凤池也是要去木翎城的，有他在，我便放心许多。且，我要你去帮我办一件事。”沈知安翻手，掌间出现了一支桃木簪，瑶接过去，拿在手里端详的半天，簪子末端是一簇流云形状，除了造型有些特别之外，实在是没有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此簪子唤作奇幻流云簪，你呢，到了木翎城，就把这个簪子给清流，他会带你去找我想要的东西的。”

　　沈知安神秘一笑，苏晚晚便知道她在使坏心眼子，却也不敢戳破，只见沈知安站起来，摆摆手说道：“末与，你且带着月胤和云瑶先去木翎城，记得将我给你的话带到。”
　　目送着云瑶老老实实跟着末与和月胤下了山，沈知安才算松了一口气，苏晚晚用盘问的眼神看着她，她也视若无睹，转身拍了拍苏墨卿的肩膀，道：“走吧，去一趟秘境。”
　　苏墨卿看了一眼苏晚晚和葡萄还有阿狸，又看了一眼沈知安，沈知安看着苏墨卿，也不说话，眨巴着眼睛，苏晚晚一看这个架势，便知道他们俩上是想抛下自己，两个人自己去秘境。

　　她当然不会同意。
　　所以她率先开口：“我体内的离火已经祛除，你们俩休想丢下我啊！”
　　沈知安双手抱于胸前，淡淡的看着她，眯眼笑到：“为何要闯秘境？”见她不语，便朝山上走去，也不再搭理她。

　　其实她在看到菉竹将弗尘带回凤凰台的时候，她便知道这个小丫头去了秘境干了些什么，弗尘在忘川待了万年之久，想来他的元神已经残破不堪，若非是从秘境内的妖兽手里抢走了聚魂草，世间也不可能有第二种东西，能聚如此残破的元神。
　　沈知安只是气她，将这些瞒着自己。

　　苏晚晚跟在她身后，不敢言语，直到跟进了雪阳宫的侧殿，身后的大门摔上，她才有些惊慌。她也不是没有想过沈知安会生气，只是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生气。
　　苏晚晚从未见过沈知安发过如此大的火，平日里她虽很少与沈知安亲近，但是沈知安待她向来都是温润的，习惯了她温柔的样子，发起火来当真是将苏晚晚吓得不知所措，跪在地上不敢言语，也不敢看她。

　　“平日你怎么胡来，我都不曾凶你一句，只当你是骄纵惯了。可是，身为我魔界的公主，娇惯些又如何，我能宠着你，能护着你，任由你如何胡作非为，我都不曾责问你一句。”
　　沈知安俯视着她，一字一句道：“如今，你倒是胆子愈发大了起来，竟敢瞒着我，瞒着你的兄尊，独自一人闯秘境？！你以为，你不说，我就能不知道了？你可知，我再来晚一些，那离火再在你体内呆上个百十来年，我就算是废了你一生的修为，也难以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

　　苏晚晚吓得跪伏在地上，半晌不敢说话，趴在地上求助的看着苏墨卿，但是苏墨卿也耸耸肩表示救不了。
　　她哪里见过沈知安如此阵仗问她的罪，早就被吓得难以喘气，似连呼吸都不敢有。
　　“我......我、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虽说话说的结结巴巴，但是她能发誓，这绝对是真的！比真金还真......

　　“再有下次，别怪我狠心，将你丢进忘川河里去！”

　　“知道了......”苏晚晚伏在地上，不敢起身，只听见沈知安轻飘飘留下一句：“回聚灵岛领罚，待我回来，再与你好好算账！”
　　等她起身看向四周，依然没有了他们几人的踪影，气的苏晚晚直跺脚：“你竟带着葡萄和阿狸都不带我！”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还不是要乖乖回去领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