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美人是桂树精[娱乐圈]》齐不齐

36、剖白

　　或许太久没回树体，谢秋回到老宅的前两晚一直睡在树中。

　　季佩泽怕他害怕，每晚都把院子的灯打开。虽然谢秋坚定声明他不需要，但季佩泽还是任由灯光亮一整夜。

　　“我说了，我不怕，你没来之前我都一个人睡黑漆漆的院子。”谢秋总觉得自己在季佩泽这里留下了十分胆小的印象，这让他非常气闷，于是在言语上给自己找补。

　　季佩泽把手按在开关上：“那我把灯关上？”

　　“不行。”真要关，谢秋又急，“还是开着吧，万一你今晚突然想看恐怖电影，我好有所防备。”

　　季佩泽轻笑，顺着谢秋附和，完全是哄人的语气：“好，不关。”

　　谢秋进到树里不理季佩泽。

　　“以后不会再看了。”

　　谢秋轻哼一声。

　　过了一会儿，谢秋发现季佩泽没有回卧室，一直盯着他的树体看。

　　“你怎么不去睡觉……”

　　“谢秋，你为什么怕打雷。”

　　谢秋嘀咕一半，噤了声。

　　季佩泽：“不能说？”

　　谢秋：“……不想说。”

　　季佩泽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谢秋愿意回答，他也不再问下去。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谢秋躲在树里，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从语气来听，有些委屈。

　　季佩泽沉声：“想了解你的过去。”

　　季佩泽虽然是演员，但性格其实特别淡漠，他讨厌探索了解别人的过去。除非，那人对他来说有不一样的意义。

　　可究竟是什么样的意义？
　　季佩泽最近也一直在反问自己。

　　他在河边信誓旦旦和谢秋解释喜欢的含义，然而事实是，季佩泽根本没有任何实战经验。

　　季佩泽活了24年，从来不会率先考虑除父母和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他太自我，就连当年答应陈连出演电影，也是考虑到，这将会为他以后提供人脉和资本。
　　季佩泽一切以自己为先，却在遇到谢秋后变得“优柔寡断”。

　　季佩泽总被谢秋的言行举止牵扯心脏。

　　不是大喜大悲，而是一种细腻。
　　如同羽毛落下，悄无声息，又时刻能够觉察。

　　它不时地撩拨季佩泽的心脏，让季佩泽处于一种上下矛盾的状态。

　　“我随便问问。不早了，你休息吧。”季佩泽对着空荡的院子开口，转身往房间走。

　　“你很想知道吗？”谢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季佩泽停下脚步，听着谢秋仿佛极不情愿，但又因为问的人是季佩泽，所以做出退让，狠心向季佩泽揭露以往的伤疤：“明天我们去上次没去成的槐树林吧，到那里我讲给你听。”

　　这个谢秋一直想去，季佩泽潜意识排斥的槐树林，依旧还是没有去成。

　　第二天，季佩泽和谢秋吃完早饭，趁着太阳还算柔和，从老宅出发。转过路口，经过前几天去做客的婆婆家。季佩泽看到了一个让他意外，但又觉得出现的合理的人——陈明。

　　陈明正弯腰从后备箱拿什么，起身回头手上多了两提礼袋装的补品，要往院子里走。

　　季佩泽跟谢秋前几天才来这里蹭过饭，见陈明车停的位置和走路的方向，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

　　陈明站的地方可能是视野盲区，并没有看见季佩泽和谢秋。

　　倒是谢秋看见陈明往婆婆家走，扯了扯季佩泽。

　　“我们去吃烤肉的时候是不是见过他，叫，叫陈明？他怎么去婆婆家了？”

　　季佩泽谢秋离陈明不远，此刻周围安静，说话声在空气中传播清晰。陈明跨进门槛的脚一顿，回头朝声源处看了一眼。

　　季佩泽带谢秋走过去，跟陈明打了声招呼：“真巧，又偶遇了。”

　　陈明显然没料到前些天还在网络被热议的两人，此刻闲情逸致地出现在乡野田间。

　　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到门口的台阶上，退回脚步，表情讶异，脸上缓缓显露出惊喜：“真是缘分。”

　　陈明万万想不到这个档口，会在人烟稀少几乎隐匿的江宜再次遇到季佩泽。他的视线短暂地在季佩泽和谢秋之间流转了一下：“陪谢秋散心？”

　　季佩泽点头没做再多解释，他扫了眼陈明脚边的礼物，客套地问了句：“陈明导演来看亲戚吗？”

　　陈明表情有一瞬僵滞，但不明显，他也点点头。

　　可能是不想话题在自己身上，也可能是季佩泽那句陈明导演让陈明想到什么，陈明笑了笑：“没想到你真跟嘉禾解约了。当时我找沈青想让你参加我的综艺，沈青和我说你合约到期不续了，我还以为她故意拿乔，却没料到你会决定退圈。”

　　陈明不知道谢秋还没得知季佩泽宣布退圈的事，心直口快在两人面前提了起来。

　　季佩泽挂在脸上的笑突然凝固，下意识去看旁边的谢秋。

　　谢秋也在一瞬间抬头望向季佩泽：“解约？综艺？退圈？我怎么不知道？”

　　经历了一次舆论风波，谢秋被迫了解到很多娱乐圈知识，讨论相关的话题差不多都能听懂，知道退圈意味着季佩泽不会再做演员了。可是为什么退圈？他明明记得季佩泽跟他谈起电影创作时充满热忱。

　　“抱歉，原本想过段时间，等你调整好心态再告诉你。”季佩泽干巴巴解释。

　　所有人都知道季佩泽退圈的事了，但是谢秋除外。

　　“是因为我吗？”

　　季佩泽不假思索：“不是，是我的原因。”他放缓了声音，“不要多想。”

　　陈明见这场面，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季佩泽很快调整好神态，对陈明道：“没事，打扰您探亲了，今天时间不巧，下次约个双方都有空的时间再聊吧。”

　　陈明点头答应，也想快点结束这场不合时宜的见面。

　　然而天公不作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三人。

　　“陈明，在和谁说话？东西拿得住吗？我来帮忙吧……”俞宛白从房间走出，穿过院子来到门前，看到门前的谢秋和季佩泽，莞尔一笑，“是小秋啊，又带着小泽来蹭饭？”

　　面对婆婆的调笑，谢秋根本给不出任何情绪价值，他抿着嘴，勉强扯出一丝弧度：“不是，婆婆。”

　　俞宛白察觉到气氛不对劲，目光从三人身上依次扫过：“怎么了？”

　　陈明：“妈，你跟谢秋认识？”

　　陈明原本没打算向季佩泽和谢秋坦白他和俞宛白的身份，只是现在的场面，就算不说，也瞒不住，索性直接开口自爆。

　　俞宛白不明白为什么三人脸上都忧心忡忡，各怀心事，心里洋溢的喜悦逐渐冷却下去：“认识，小秋就是和你提过的那个漂亮懂事的孩子。”

　　四个人堵在大门口的情景实在不好看，俞宛白把人都请进家里。

　　“怪不得第一次见小泽就觉得气质非凡，原来是这么有名的演员。”俞宛白真心诚意地夸赞，解释道，“我平时不爱看电视和上网。”

　　“您过誉了。”季佩泽谦虚道。
　　不清楚是不是因为知道俞宛白是陈明的养母，季佩泽对着这位头发花白的妇人突然不好意思叫婆婆了。

　　俞宛白见谢秋从进门起就不言不语，把陈明带来的冰镇荔枝剥开，递到谢秋手里：“小秋是怎么和小泽认识的，难道去当明星了？”

　　这话一出，季佩泽和陈明都神色微变，皆转头去看谢秋。

　　俞宛白十分敏锐，从三人的神情和刚刚门前时的古怪氛围联系了起来。

　　“我是不是讲了不该讲的话。”俞宛白说了句抱歉，站起身，“今天天热，早上熬了些酸梅汤，刚好冰箱里有冰块，我去给你们弄来解暑。”

　　陈明也跟着起来：“我帮忙。”

　　俞宛白想让他留下招待客人，被使了眼色，于是任由陈明跟来。

　　俞宛白和陈明一离开，谢秋就像松了琴轴的弦，无比难过地说：“为什么不演戏了呢？”

　　谢秋不可避免地再次想起音乐节上那个女孩，想起千千万万喜欢季佩泽的人，无法不将自己和季佩泽宣布退圈的事联想在一起。

　　季佩泽后悔没有当时就和谢秋摊明，至少不会让谢秋在别人家里表现得如此自责。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回老宅吗？”季佩泽说着，往谢秋旁边坐近了些。

　　谢秋沮丧着脸，想了想：“因为在老宅看恐怖片有氛围？”

　　季佩泽不知道谢秋怎么顶着如此感伤的表情，说出让人哭笑不得的话。
　　他低下头掩盖没能忍住的笑，解释：“因为那段时间，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了。”

　　季佩泽像是陷入回忆，自顾自说：“我来老宅前刚从一个剧组杀青没多久，那部戏我演的特别痛苦，进组前的剧本和进组后的剧本完全不一样。开拍一个月我才察觉不太对劲，原本属于我饰演角色的高光剧情全部给了剧中另外一个角色。导演一直说编剧觉得剧本有bug，所以改动了一些内容，但其实就是为了捧另一个演员。一部好电影改得面目全非。”

　　“他们真坏，一点都不尊重你，也不尊重作品。”谢秋愤愤地说。

　　季佩泽给义愤填膺的谢秋剥了个荔枝：“付出一个月心血，说对角色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但我也不想让他憋屈的出生，所以给剧组提了解约，然后制作组就让我赔付巨额违约金。”

　　“明明是他们不按原来的剧本……”

　　剧组改剧本合同里是允许的，演员罢演那就是违约。
　　季佩泽不是那部电影的投资人，没有任何话语权。

　　剧组里所有人对出道就拿最佳新人奖、四年拿下最佳男主角的季佩泽恭恭敬敬，却仍不妨碍导演编剧笑着哄着篡改他的角色。

　　“吃了哑巴亏，公司生气，却劝我把戏演完，我只能忍着恶心，竭尽全力让电影里的主角不那么窝囊。”

　　“季佩泽，你一点都不窝囊，你是最厉害的。”谢秋抓住季佩泽的手，眼眶红红的。

　　季佩泽抽出一只手在谢秋头顶揉了揉：“有你这句话，我就不难过了。”

　　他继续道：“演完后我就把剧组拉黑删除了。那段时间，我一直反思，我到底为什么当演员，明明一开始是想做导演和制片人。我跟公司的合约快到期了，因为这个电影闹得不愉快，公司不太好意思明里劝我续约，一直让沈青跟我沟通。

　　沈青打感情牌，给我接了个新的电影试镜。电影导演陈连是培养过我的老师，我的第一部电影第一个角色也是他给的。但我不想去，应付沈青去试了个还算有兴趣的男三，然后瞒着所有人买了张机票飞到了老宅。”

　　“那个时候，我已经在犹豫退圈。直到——”季佩泽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谢秋抓住季佩泽的手一紧，歪头去看他的眼睛：“直到什么？”

　　“……”
　　直到遇到谢秋，让他加快了决定？

　　这话没说出来就能感受到又尬又肉麻，季佩泽轻笑一声：“总之，退圈是我自己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