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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一卷(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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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全部收网。”
伴随着“嗞嗞”的电流声,耳麦传达一条讯息。
裹挟着铁锈味的风卷起驼色大衣衣角。
骆温搂紧了身边的人,抬眸扫过面前已狼狈不堪得被包围住的四个人,微微勾唇:“很好。”
“程家,戚家,江家,路家,还有……”
他侧头看了一下怀中的人,正巧碰上怀中的人抬头看他。他一顿,然后笑着揉了揉周舟的头。
“……还有我们骆家。”
周舟被揉得微乱的发丝凌散,他闻言不发一语,冲骆温一笑。
看到这个情景的人呼吸一窒,路远临红了眼眶,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讷讷道:“什……么……?”
“很好。”骆温心情一畅,视线挪到那个人身上,“五家今天都到齐了。你们说会剩下哪一家回去呢?”
话落,周围的人纷纷瞄准了中央血迹斑斑的四人,子弹上膛。
“……周舟!”戚也嘶哑着嗓子望向驼色大衣包裹下的人,激动下伤口又被扯裂,血液顺着手臂淌在地上。
和污血混在一起,叫人分辨不清。
被喊到的人只是微微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而他却被这一眼看得将所有话堵在了喉间,十指张开又合拢,皲裂的皮肤再次破裂渗血。
可单单对上那双大家再熟悉不过的眼睛,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怀疑、质问、怒吼一并葬送在那种陌生的眼神下。
“为什么……要背叛顾颜……?”
周舟瞳孔一缩。
身边的人闻言动作迅速地拿枪指向刚刚发声的江明深,眸光微沉。
骆温手/枪上了膛,一边笑道:“哦?早逝的顾家继承人?提他做什么?我可是——很不喜欢有人在周舟面前提这个人的。”
江明深还欲开口,旁边程子誉就缓缓重新支起身体,朝骆温不屑笑道:“不提他,你就能比得过他?”
话音未落,骆温就对准他的胳膊再添了一枪,听着他的痛嚎收紧了揽着周舟的胳膊,低头对周舟莞尔一笑:“我们把他们都干掉好不好?”
周舟眼眸弯了弯,答应他:“好。”
四个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不该是这样的。
至少周舟不该是这样的。
“狙击手准备——”骆温拖长了声音,满是笑意地看着包围局势中的四个人,张开口。
“砰——!!!”
他瞳孔猛地一震。
周舟擦拭着余热的枪口,跨过倒在血泊中的人,又转身朝致死依然睁大双目的骆温一笑,一字一句,吐音清晰。
“先生,我可没允许你擅自替我做决定。”
他蹲下身,枪口贴上骆温心脏的位置,扣动扳机缓缓又补了一枪:“……还有,你怎么可能比得过他?”
骆温剧惊的瞳孔中倒映着他充满笑意,温润而泽的面容。当初他最爱看的模样竟然成了剥夺他所有的利刃。
目睹一切的人眼中同样满是震惊。
周舟收了抢,随后朝周遭的狙击手道:“收网。”
他扫过地上伤口不一的四个人,不做任何停留径直同他们离去。
只是半天不到的时间,骆家家主的位置就被夺取。所有骆家近亲皆被新任家主以雷霆手段抹杀。
而做这一切的人就是骆家家主的情人周舟。
一时间盐城被闹得天翻地覆。
劫后余生的其余四位家主听到外界纷飞的言论,神色复杂。
尽管他们相信小天使不会伤害他们,却不曾料到他会杀/了骆温。
“小天使他……”路远临顿了一下,看向其他三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戚也、程子誉和江明深缄默。
小天使是他们曾经对周舟的爱称。
在这不见天日的盐城,小天使就像是圣洁的天堂才能孕育出来的一样,在他们这堆人里被护着不沾滴血,不染罪恶。
纯善得如同天使。
而天使的堕落,可想而知,是世界给了他多大的恶意。
周家被灭时他们都从未见周舟变过。
但顾家继承人的陨落,给他造成的创伤是不可磨灭的。
江明深想起当年周舟抱着顾颜尸身痛哭的场景,闭上眼睛用力揉了揉眉心,道:“……还是准备一下引导外界的舆论吧。”
“小天使未必和我们是同一战线了。”程子誉忽然出声提醒。
戚也看向他:“难道你信他会伤害我们吗?”
他一愣,然后浅浅笑着摇了摇头:“……不信。”
小天使无论再怎么变,也终究还是他们的小天使。
*
“周先生,骆家直系已经全部清理了。”
周舟点了点头,右手把玩着的一柄左轮顺势对准了客厅里堆积的骆家旁系,数了数:“……六、七、八、九、十……先送哪一个走呢?”
被围困在这里的旁系随着他枪口的晃荡而战栗,呜咽着挤作一团。
“你说呢,宴唯?”
他转向身边立侍的人,眉眼微弯地笑问。
虽然这么问着,冰冷的枪口却已朝向一个人先开去一枪。
因为离得近,剩余的人的尖叫异常尖锐刺耳。
宴唯俯身替他擦去脸侧不小心溅上的温热血液,而后才回答:“哪一个都行。”
只要你乐意,都杀/了也无妨。
舆论他来导向,污血他来清理。
而他的小天使只用坐于高位,用明眸笑意作报酬便好。
……这是他的小天使啊。
将客厅四溅的污血处理干净后,周舟早就没了人影。
宴唯走出房间,他正喝醉了在骆家别院内耍酒疯。
玻璃酒瓶碎了一地,他赤着脚踩在上面却像是毫无痛感,被划得鲜血淋漓依旧笑着唱着在玻璃渣上跳。
身边的佣人被吓得躲在一边不敢出来劝阻。
宴唯走上前去将人抄腰抱起,边道:“周先生,你累了,得休息了。”
闻言,周舟身形一顿,然后搂上了他的脖子:“顾颜……”
他一声不吭,抱着他走进房间。
周舟脸埋进他颈侧,瓮声瓮气道:“顾颜……我今天把害周家灭门的人都做掉了……把害你的人也杀/了……”
“但今天有人哭得好惨……我亲手把他的爱人枪毙在他眼前,他抱着那个人的尸体哭着骂我,然后我也把他给杀/了……”
声音转小,宴唯听清了,但也感觉到颈侧湿热了一片。
他尝试着轻轻拍打着周舟的后背,可他却忽地笑了起来。
“是不是……很像当初我抱着你哭的时候的场景?”
血泊中,他抱着顾颜的尸体,嗓子尖吼得撕裂般疼痛,渗出铁锈味。他仍哭着吼着喊他的名字,仿佛他能听见就能醒来似的。
但后来除了哑得说不了话的嗓子,什么都没能喊住。
“先生……”宴唯唤回他的思绪。
周舟抱着他哭得红了眼睛。
“宴唯……我真的,好想他……”
“嗯。”他依然轻轻地拍打着周舟后背,轻声道:“我也很想先生。”
先生能不能,也想我一点?……
周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稀里糊涂地入睡的。
再醒来时,眼睛干涩得难受,起身还发现床边伏着的一个人。
正是深夜,宴唯正守着他浅眠。
他莫名想到醉酒时他们的对话。
双脚伤口已经被包扎过,绷带一圈圈地缠上脚踝,温柔得一塌糊涂。
他的一只掌心被宴唯握着。
他靠在床头,想。
捡回一个人五年,也应该为他负个责了。
等他醒了,他就要去问问。
——“宴唯,你愿不愿意让我为你负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