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女友》林安眠

2、1 分手

　　一觉醒来，裴煦头痛欲裂，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灼烧。他挣扎着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慢慢喝着。
　　其实苏翎提醒得没错。早年裴煦不忍心将苏翎送回她生父那里，只能辍学打工，供养苏翎，期间吃了不少苦，落下了胃病，需得小心呵护。
　　或许是昨晚的通话有着那么几分不欢而散的意味，苏翎在七点钟发来了消息：“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梦中苏翎的乖巧与现实中的漠然形成了鲜明对比，裴煦只觉得心脏一阵抽搐。
　　他并没有回复苏翎，而是直接定了返程机票，在登机前通知了助理小孙，要他派人来接。

　　出乎意料的是，来接机的不是司机，也不是小孙，而是苏翎。
　　自从无意间看到苏翎和那人的聊天记录，裴煦都一直强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愤怒也好、心痛也好，全都是他一人消化。
　　可是此时看到苏翎，裴煦只觉得一种难言的情绪不受抑制地涌上喉口。他深吸了口气，朝苏翎走了过去。
　　23岁的苏翎，早已不是那个软声软气的小女孩，而是出落成了自信高挑的漂亮姑娘。
　　苏翎将高跟鞋踩出轻快的节奏，接过裴煦手中的拉杆箱，带着笑意埋怨：“你这次出差可真久！”
　　裴煦惊讶于同昨晚通话中判若两人的苏翎，心中难免苦涩，忍不住低声问：“想我了？”
　　苏翎似乎是真的很开心，声音轻快地“嗯”了一声。
　　“你真的会想我吗？”裴煦的这句话几不可闻，像是自言自语。
　　苏翎：“什么？”
　　裴煦表情淡淡：“没什么。”
　　见裴煦如此，苏翎不安起来：“你不开心吗？”
　　裴煦并不想在机场聊这件事，便随口说：“没事。”
　　苏翎猜不到裴煦情绪低落的原因，担心起来：“出差不顺利？”
　　裴煦一阵沉默。
　　苏翎更加不安：“怎么了嘛？”
　　裴煦：“先回家。”

　　一路上，裴煦都没有说一个字，只是专心开车。苏翎知道裴煦心情不好，却没想到和自己有关，一门心思只想着怎样让他开心起来。
　　到了家，苏翎兴冲冲地说：“你先坐着休息一会，我去做饭，好好慰劳你一下！”
　　苏翎朝厨房刚没走出几步，就被裴煦拉住手腕。
　　裴煦表情严肃：“等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苏翎愣住，这才反应过来，裴煦心情不好可能是和自己有关，不禁忐忑地想：“他知道了？”心也沉了下去。
　　裴煦盯着苏翎的眼睛望了片刻，手伸进怀里掏出钱包，声音淡漠：
　　“这张卡你拿着，里面的钱足够你读到研究生毕业。你要是想继续读博，在国内也好，国外也好，我还会继续供你，直到你彻底独立。”
　　苏翎被他的举动吓到，不受控制地哽咽：
　　“裴煦……你这是……”
　　裴煦没理会她，自顾自说下去：
　　“这套房子留给你，我已经让助理在办过户了。这个家当初是按你的心意布置的，你应该会喜欢。”
　　苏翎顿时明白了，裴煦这是要和她分开的意思。
　　她只觉得脑中似是有惊雷炸响，无力地唤他的名字：“裴煦……”
　　裴煦的声音依旧淡漠，在苏翎听来甚至是残忍的：
　　“当然，你要是不想再住在这里，我就再给你买一套。地段的话，也可以你来选。”
　　苏翎哭地说不出话，只剩摇头。
　　裴煦自嘲地笑了笑：“你哭什么？”
　　苏翎呜咽着说：“我不要……”
　　裴煦声音带上怒意与嘲讽：“不要什么？不要房子？还是不要钱？”
　　但裴煦终归是狠不下心，还是不由自主替她打算，轻叹着说：“收下吧，你个没毕业的研究生，没有这些，怎么生活？”
　　苏翎满脸是泪，抽咽着说：“我不要和你分开。”
　　裴煦面容结霜，语气坚决：“这由不得你。”
　　苏翎擦了满脸的泪，努力想要挽回，却羞愧得面颊发烫：“裴煦，我和他没有……”
　　苏翎话还没说完，便被裴煦打断：“没有？没有什么？没有上床吗？！”
　　几天来压抑的愤怒再也遏制不住，裴煦的声音猛地拔高，尾音发颤。
　　苏翎从没见过这样的他，身子不由一抖。
　　她更是没想到，裴煦竟是这样看她，心中一阵绝望：“是，我没和他睡！我只是……我只是……”
　　苏翎觉得艰难，再也说不下去。

　　她虽然的确没和那个同系学长做不该做的事，但她确实是被吸引了。其实，就连苏翎自己也不清楚，她对陆予光是什么感情。但陆予光给予她的，的确是她从未体会过的。
　　陆予光对她的关心，都是细枝末节的小事，甚至是微不足道的，和裴煦这些年对她的付出相比，根本不值一提，这点苏翎很清楚，但她偏偏就是难以抗拒。因为他的关心是那样恰到好处，好似有读心术一般，正碰在苏翎的心坎上，让苏翎觉得陆予光比自己还要了解自己。
　　她一方面对这种势头感到恐惧，另一方面却又甘之如饴。
　　而陆予光也曾毫不掩饰地同她说：“我知道你有稳定的关系，可我就是喜欢你。你放心，我有分寸。只要你不接受我一天，我对你的关心，就永远不会超出朋友的界限。”
　　最初，苏翎也尝试过各种方法回避陆予光，可陆予光却总是能以她无法拒绝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
　　而苏翎觉得自己的种种逃避，若是让身边朋友见了，一定会觉得她自作多情，小题大做。于是因此反思，进而在不知不觉见放松了戒备。

　　裴煦看到她的迟疑，更是痛心，他猛地站起身说：“等你想好要不要住这里，再跟我联系。”
　　苏翎一把拉住裴煦，哭着恳求：“裴煦，别走……”
　　她努力平复情绪，解释道：
　　“他只是大我一届的学长，在很多权威期刊上发过论文，而我这阵子因为论文的事有点焦头烂额，就请教了他一些问题。”这是实情，苏翎没有撒谎。
　　想到近日课业上的压力，苏翎越发觉得委屈，忍不住又哽咽起来：
　　“你是真的不懂，我们的论文有多难，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才……”
　　而这话，像是戳到了裴煦的痛处，他神情受伤，声音沙哑：“是，我不懂。”
　　闻言，苏翎像是被电了一下，慌忙抓住裴煦的手：“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裴煦甩开她的手，反倒镇定下来：“你不用再说了。”言毕，转身欲走。
　　苏翎一把从背后抱住他，哽咽着道歉：
　　“对不起！我知道……我知道这些年，你为我付出了太多。你本来成绩那么好，如果没有我，你一定能考上很好的大学……不用为了我吃那么多苦，放弃你原本可以拥有的一切。我都知道，我都记得，我永远也不会忘！”
　　裴煦听着苏翎的话，只觉得心如刀割，艰难低语：“可你还是喜欢别人了……你还是喜欢别人了……”
　　苏翎一阵无措，不知道给怎样解释，只能将裴煦抱得更紧。
　　裴煦挣开她的怀抱，转过身，语气平静：
　　“其实，早在我决定要放弃学业的时候就想过，供你读去中学、大学、研究生……这一路上，你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优秀的人，很多有趣的人。
　　你的路会越走越宽，越走越平坦，但你会离我越来越远。因为你的学识，你的思想在不断地提升，但是我……我只能留在原地了……”
　　裴煦说着，眼泪在眼眶中汇集，只觉得疲惫。
　　苏翎不知是不是哭累了，表情有些发怔。
　　裴煦深吸口气，继续道：
　　“虽然我当初预见了今天的一切，但觉得，还是供你读书更好一些，不忍心断送你未来的路。
　　知道你和他的事以后，我想了很多很多，想我这些年是不是太忙了，忽视了你？还是我变得无趣了？不够懂你了？
　　可是我想的再多也还是没想明白。我只是知道，我们该分开了。”
　　苏翎如遭雷击：
　　“我不要和你分开！我爱你啊！我爱你，裴煦！我知道错了，对不起，我不该这样伤你的心，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裴煦贪恋地望着苏翎的眼睛，心碎道：
　　“你爱我，但是不再是对爱人的了，是对家人的……我们已经多久没有过了，你恐怕已经不记得了吧？”
　　苏翎脸上显出迷茫的神色，对陆予光和裴煦两个人截然不同的感情让她混乱，更是不知该怎样对待两人。
　　她唯一清楚的一点是她离不开裴煦，于是语无伦次地说：“可是……就算是家人，那又怎么样呢？我依旧爱你啊！我依旧离不开你。”
　　可裴煦却不知苏翎此刻的混乱。闻言，他怒意再起：“家人？呵……你知道家人意味着什么吗？”
　　他的声音再次拔高：“家人意味着我再也不能亲吻你；意味着我再也不能每夜拥你入睡；意味着在你遇到心怡又可靠的男生时我只能祝福！”
　　苏翎的一番话停在裴煦耳中就只有自私，而这彻底激怒了裴煦，他逐渐变得歇斯底里，不受控制抓住苏翎的手腕：
　　“这是你想要的吗？！你想要我看着你和别人出双入对，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敢做吗？！”
　　苏翎渐渐懂了裴煦的话，可是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他说的话都是对的。
　　裴煦深吸口气，努力调整情绪，放轻了声音：
　　“所以啊，我们还是分开吧。你放心，我当初既然决定要养你，就没想过要反悔，将来更不会向你讨要什么。
　　以后你的花销还有其他事宜我都不会再出面，但是会找专人打理，这个你放心。再怎么说，你还是我名义上的妹妹。”
　　言毕，裴煦甩开苏翎，大步朝门口走去。
　　苏翎哭得脱力，脑中嗡鸣，等她反应过来时，裴煦已经走到了门口。她想挽留，可大脑却一片混沌，不知该说什么。
　　苏翎绝望地跌跪到地板上，掩面大哭。
　　已经推开门裴煦听到动静，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就此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