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芥子许

2、留级

　　教学楼后，是盖不住的一片阴暗，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血腥味。
　　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单手拽着一个人，随后，重力将他摔在地上，左手则捻着一只点燃的烟，纤细而没色调的手指夹着，缓缓放到嘴边，浅地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一片雾。
　　“没意思，你们来吧。”
　　一群人很快围住那人，对着他拳打脚踢。血腥味弥漫在周遭，夹着那人痛苦的尖叫与求饶。没多久，他被打趴在地上，身上没一处是干净的，全部流着鲜血，还有的，已经凝固。
　　“放过我吧……”
　　“求求你……”
　　听着这般，人也许都会产生怜悯之心，放过他。
　　她却好似在听着一曲乐，无动于衷，似很享受这种声音，亦或是折磨别人，让他求饶，会让她从心底，产生愉悦的心情。
　　踢打声还在继续，郁殳却毫无表情，揿灭了烟蒂，又点上一支，放进嘴里吸着，烟雾缭绕着脸庞。从侧边看，是一双深邃的眼眸，看不见底。左耳的银色耳钉闪着光，一件黑色短袖，搭着一条短裤，修长而白皙的腿露在外边。
　　外人看见的，只停在外表。
　　“啊－”
　　“你没有一点怜悯之心吗！”
　　“你这个…没有…心…”
　　“的…怪物……”
　　骂声落下，如万念俱灰。
　　郁殳的心微颤了一下，她便知道答案了。
　　她，不需要这种没用的东西。
　　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声响彻云霄。
　　郁殳回过神，掐了烟。对一群人比了几个手势，一群人马上停下手脚。
　　“不许动！”警察一个个停在了郁殳一群人的面前。郁殳双手插着口袋，目光扫过前边，除了警察，还有班主任。
　　和岑歌。
　　“郁殳！你又打架！岑歌要是不举报你，你是不是打算把人打死！啊?怎么不讲话？你看看人被你打成什么样！郁殳，你在听吗？！”班主任怒骂道。
　　郁殳扫了一眼岑歌，她低着头，躲在警察和班主任身后，不停地哆嗦。郁殳把双手抽了出来，迈开步子走向警察。
　　停了脚步，她把手伸到警察面前，双手合拢，再将手心转到上边。
　　“郁殳！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站在警察后边的班主任看见了她的动作，心里不明，再一次要破口大骂。
　　“人不是要死了吗？抓我啊。”郁殳散漫地说，一点紧张或害怕都没有，好像这就是日常的一点小事，根本不需要她怕。
　　“你……你……真是……无药可救，我从来没见过你这种屡教不改的女孩子……”班主任已经气到说话都费劲，浑身颤抖着，手也横在半空中指着她。
　　“你今天不就见到了？”她随意答到。
　　话音刚落，周遭就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郁殳用余光一扫，抿了抿嘴，心情没什么抖动。
　　……
　　来人是郁殳的母亲。
　　“不好意思，警察同志，给您添麻烦了，王老师，也给您添麻烦了，这件事情，我们会找对方家长，就不占用你们的时间了，我知道你们都很忙，郁殳又给你们添麻烦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做家长的，好好教育一下孩子，她这样的，我也第一次见，我也拿她没办法……”班主任的语气在家长面前稍弱了下去，异常温和。
　　“这个被打的孩子也是咱班的，平常虽然话多些，但人也不错，怎么就发生了冲突……给人打成这样……”
　　“我一定好好教育孩子，老师你们也辛苦了，然后呢，学校该给惩罚的就给，真是麻烦了。”
　　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到郁殳还是她母亲这里，好像都化成轻微的风雨。这件事情，班主任也感觉到了，没有过多再去和郁殳的母亲交谈。
　　在他们眼里，这些都不算严重。
　　谈话很快结束了，班主任也没在给郁殳的母亲什么建议，因为表面上，她是接受了，心里可不一样，可能完全没当回事。班主任给了她被打的人家里的联系电话，两人就道别了。
　　车上。
　　“……”
　　没有任何交谈的声音，母女两人的相处时间都很短，也没什么可聊的，都没有去了解过对方。
　　良久，她的母亲开口打断了这番宁静：“为什么又打架?”
　　“关你屁事?”
　　“我是你母亲，我有权利知道你打架的原因！”
　　“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对方噎住，谈话就此结束。
　　到了家，郁殳直进了房间。
　　“砰”一声，母女两人的世界隔上了一层纸。
　　夜色很快降临，似一幅幕布掩盖了地平线。万籁俱寂，只有树叶轻轻发出丝绸般的摩擦声。
　　第二天清晨，阳光肆意洒落在地上，天空一片蔚蓝，空气中弥漫着轻纱似的薄雾。
　　“郁殳，去一趟校长办公室。”
　　郁殳睡眼惺忪，拖着鞋走路，进了办公室，半睡半醒的眼神还是很朦胧，一会儿，她揉了揉眼睛，才清醒过来。
　　办公室里，有她的母亲，和那个被打的人的父母。
　　被打的人全名叫侯佳明。
　　“你叫郁殳，是吗？”侯佳明的母亲问道。
　　“知道了，还问什么？”
　　见郁殳是这副态度，本就压制不住心情的候佳明母亲，说话的音量逐渐抬高：“你把我儿子打成什么样了！啊？你为什么打他?呜呜呜呜……”话没完，她就又开始哭了。
　　“不爽呗。”
　　“你这小孩，真是没家教！”说完，就要抬手打郁殳。
　　手掌稳稳地被郁殳的母亲挡住：“侯佳明他母亲，你骂我们什么都好，说她没家教，不就是变相在骂我吗？”
　　见自己的母亲出来维护自己，郁殳冷嗤一声。
　　侯佳明的父亲赶忙安抚着：“孩子他妈，好好说话，别动手哈，好好说。”话末了，就接过侯佳明母亲的手，轻抚了一番。
　　“你们说吧，要赔多少钱?”郁殳的母亲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孩子他要是死了，你们是不是也赔点钱，命是钱能买的吗！”在一旁小声哭泣的女人，又抬起了音量道。
　　“十万。”
　　侯佳明的父母背过去悄声交谈着什么，像是做好了决定，转过身来。
　　“可以。但是我有…要求。”声音还在颤抖的女人，吸了口气接着说：“我要你的孩子留级一年，并且记大过一次！”
　　“这对孩子的影响很……”郁殳的母亲刚要再说一道，就被打断了。
　　“好啊，你满意就好。”
　　郁殳说话的音调冷到骨子里，候佳明的母亲盯着她，等待着她波澜不惊的脸上划过一丝恐慌，等来的确是一句狂妄到不能再狂妄的话，她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一直不发话的校长开口了：“那么，这件事就告一段落了，我校原本的意思是让郁殳同学退学，那既然，双方家长和解了，郁殳，留级一年，记大过一次。”
　　“校长，这事……”郁殳的母亲还想说什么，就被校长止住了话头。
　　“这件事就结束了，多说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