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流水落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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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过天晴，寿春街市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景象。
坊间传言庐江周家的公子携美艳花魁前来寿春访友，目前就住在孙坚将军的府上。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
大大小小的胭脂铺子、绸缎铺子、珠宝铺子琳琅满目地竞卖着自家最奢华，最昂贵的名品，等待着挥金如土的名门阔少前来一掷千金，博美人一笑。
路边的小摊小贩们也拾掇得齐整利索，想趁着这几日孙府大宴宾客，采买食材的机会，小赚一笔。
与繁华街市形成对比的是，本该喧闹的书院今日却门可罗雀。
一名黑胖的少年背着书箱，气喘吁吁地跑到青石巷口。
“李海文，什么时辰了，才来上学？”
少年放下书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武夫子，今天书院怎么这么安静，不是开课了么？”
武越怒其不争地瞪了少年一眼：“昨日开课便通知了，蒙孙大少爷乐善慷慨，特许书院全体师生今日到府上传授格物课，你不知道么？”
他本就无心读书，只因街市戒严了两天，等不到那位朝思暮想的豆蔻少女来找他吐露心事，辗转反侧，牵肠挂肚之下，今天一早趁着母亲不注意，便背着书箱溜了出来。此时早已汗流浃背，听说又要更换上课地点，实在走不动了，便想找机会溜掉。
转念一想，说到全体师生，或许她也去了哩？说不定孙府请客，还能蹭上一顿大鱼大肉。
想到那巧笑倩兮的女孩，又脑补着山珍海味，李海文伸伸舌头：“谢谢夫子告知，我现在去。”
武越面带愠色，用团扇敲敲李海文的脑袋：“快去吧，要不是为了通知你们这些昏头昏脑的糊涂蛋，我何苦在日头底下站这么久。”
孙府东南方挨着厨院，有一处渡月湖。湖边放置了一个巨大的皮囊，内外以竹筋牢牢支撑，皮囊内鼓鼓胀胀地注满了水。
皮囊上下各开了一个圆孔并接以长管。下方的水管出口置于渡月湖内，上方水管逶逶迤迤地走向后院，两根水管都以石板压住。。
皮囊圆径三丈，高两丈有余，顶部也覆了一张巨大的羊皮，四周用牛筋牢牢地束在皮囊上。
用几名工匠正在皮囊与水管表面涂刷着封泥。
黄月英站在临时搭建的脚手架上认真检查：“务必涂刷仔细，要保证皮囊管路绝不漏气。”
对岸人头攒动，比肩接踵：“要说还是孙家阔气，这得宰多少羊才能织出这么大一张皮囊？”
李海文溜进人群，踮起脚尖，远远地看到心上人站在最前排，当下鼓足力气，向前挤去。
等等，和她牵着手的莫不是？该死，他俩怎么又厮混在一起了。
黄云舟站在雾里里身旁，两个人偷偷地在背后牵着手，谈笑风生。
紫发碧眼的孙权一路小跑，到雾里里身前停住，瞥见雾里里与黄云舟牵着的手，仍是不动声色，彬彬有礼地说：“里里小姐，家母请你去湖心亭观看。”
湖心亭里，吴苋热情地朝这边招手，孙策、周瑜、王熙载夫妇都在其中饮茶闲聊。
雾里里看向黄云舟，征求他的意见，黄云舟松开手，笑道：“去吧，师父师娘也在。”雾里里乖巧地点点头。
孙权登上小舟，伸手来接应雾里里，雾里里道：“不用，我自己能行。”
说罢往船上一跃，就在她将落未落的时候，孙权双膝一沉，暗自发力，那船便晃了一下。
雾里里落足不稳，尖叫一声，向孙权怀里跌去，孙权就势接住少女，轻轻摸着她后背说道：“女孩子嘛，还是不要太逞强。”
不明所以的人看到这一幕，都以为是王家千金对孙家少爷投怀送抱，李海状心情大好，看着黄云舟的后背自言自语道：“你不就是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穷小子么？”
只有黄云舟将孙权的把戏瞧得清清楚楚，悄悄摸了一粒碎银捏在指尖，待小舟驶远，暗运真气，嗤的一下，那碎银不偏不倚地打在孙权腿弯上，孙权张牙舞爪地向后仰去，扑通一声掉进水里。
摇桨的船夫赶忙把桨伸过去给少爷抓住，慢慢拉回船上。
雾里里分明看到孙权是被打落下水，忍俊不禁地看向黄云舟，黄云舟眨眨眼，仿佛在说：“没错，就是我干的！”
孙权爬回船上，就像一只蔫了的落汤鸡，悻悻得不再讲话。
一番闹剧之后，众人注意力又转移到皮囊上，大家纷纷好奇，这皮囊内的水少说也有千石，究竟用作何途？
王熙载考问周瑜：“公子颖悟绝伦，可曾看出其中诀窍？”
周瑜笑道：“这皮囊便好似黄云舟。”
王熙载哈哈大笑：“不错不错，正是正是。”
听得旁人云里雾里。
黄月英见封泥涂刷完成，一声令下，几人将压住下方水管的石板缓缓搬开。
水管鼓胀跳动，皮囊内的蓄水倾泻而出。流到五之有一时，水流渐渐放缓，顶部的羊皮向内收缩紧绷，拉得牛筋嘎嘎作响，皮囊内的竹筋受到万钧压力，不住地颤动。
小舟刚刚抵达湖心亭，雾里里跑进亭内，紧张地拉着父亲问：“爹爹，是出口堵住了吗？”
王熙载故作神秘道：“非也，非也，好戏正要开始，请拭目以待。”
黄月英见时机成熟，再度下令，众匠人将压住上方水管的石板也搬开，水管逐渐硬直，皮囊抖动稍止。
“哗”地一声，上方水管内如同钻进了一条水龙，张牙舞爪地呼啸着向皮囊内疯狂蹿去。
湖边众人纷纷沿着水管跑向厨院，只见水管尽头通在一处洞中，这水龙正是由地下奔腾而出。
吴苋这几日心情不好，闭门谢客，孙策为讨母亲开心，便说有新鲜戏法，邀请母亲来湖上观看。
起初见到贮满水的巨大皮囊时，吴苋也不以为意，心想无非是些看腻了的隐匿遁术、鱼龙漫衍之类的障眼法。
唯有旁边那名主持戏法的伶子，气质实在出尘，引得她给孙权擦拭头发的空档，还忍不住地打量。
吴苋是为人母者，见到形貌出众，与自家儿子年龄相仿女青年，心想：“可惜了这姑娘只是个伶子，不知可曾许配人家？若是清白，以后纳回来给策儿做个侧室也未尝不可。”
正瞧着月英，耳边突然响起喝彩声，吴苋看向皮囊，只见皮囊下方出水，上方注水，中间一段悬空，无数水珠像小精灵一般在中空部位飞舞跳动。
惊得她张目结舌：“乖乖，又没有风，是如何将水悬空的？”
孙策笑道：“母亲有所不知，这戏法最精彩的部分，是不借助人力，从地下取水。”
吴苋显然不信，锤了一下孙策：“你这孩子，常言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哪有从地下往地上流水的道理？”
孙策道：“道理嘛，儿子也不懂，待会那位会变戏法的夫子给学生们讲解的时候，母亲也可以去听一听。”
吴苋心想：“原来是学院的经师。”眼角浮出笑意：“倒是我儿良配。”
当下便向雾隐氏打探这女子姓甚名什？芳龄几何？家中有何人口？
雾隐氏掩口笑道：“实不相瞒，书院原本教授格物学的夫子另有其人，只是现下有事外出，因此请这位月英姑娘临时代课，她的很多情况我也不知。”
当仍不死心的吴苋追问到可曾婚配时，周瑜急忙拦道：“伯母见恕，小侄已与月英姑娘相识多时，这个，嘿嘿。。。”
吴苋反应也快：“我方才见这姑娘眉清目秀，仪容不凡，心道如此伶俐的可人儿，正是周郎良配，便擅作主张，想做个媒人。既然你们早已情投意合，倒是我多事了。”
孙策眉飞色舞地说：“小鱼干你行啊，这又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周瑜讪讪一笑，其实他如今也捉摸不透黄月英的心思。
彼时周瑜刚刚回到庐江，旦觉前途渺茫，整日闷闷不乐。偶然策马散心时相识月英。两人一见钟情，互为知己，后来经常相约踏青。
月英知道他壮志难筹的苦楚，不但言语鼓励他，还赠他羽衣、流云袖、青蚨等神兵秘宝，又安排柳诗诗为他网罗风云情报，只待时机成熟，一飞冲天。
月英极少提及自己的身世来历，每每以面纱示人，神秘莫测。
周瑜猜想似这般通才硕学的奇女子，定是不愿让世人只关注她的身世美貌，而忽略了她的才华。
只是这次寿春之行，黄月英明明已来了多日，却始终不曾找过他。即使今日在孙府遇见，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与早先的情意绵绵判若两人。
其实黄月英母亲早逝，父亲不曾续弦，负任蒙劳地将一双儿女雕琢成器。
在黄月英心底，未来夫君的形貌、才学虽然重要，最可贵的应当是像自己父亲一般的忠贞不渝。
周瑜的芝兰玉树，剑胆琴心固然吸引着月英，但月英本就是不让须眉，坚强独立的女子。
当她见到周瑜与柳诗诗缠绵缱绻，琴瑟相和时，便已决意退出，今后只以朋友身份处之。
只是每当见到周瑜，她内心的一湖春水总会泛起涟漪，既然做不到波澜不惊，便干脆避而远之。所以今早周瑜笑脸相迎时，她索性视若无睹，擦肩而过。
而周瑜成长在官宦世家，自幼接触的叔伯兄长，无一不是妻妾众多，便没有这一马一鞍的观念。
他固然对月英一往情深，对柳诗诗也是来者不拒，若是再有其他的红粉佳人，也能泰然处之，多多益善。
周瑜哪能想到月英突然的冷淡来自观念不合，只道自己做错什么惹了佳人生气，或是她有什么烦恼不愿倾诉，思索良久却始终不得其解。
他也不是在儿女感情上畏首畏尾，暗弱无断的人，既然想不出来，便苦笑一声，心道：“周瑜啊周瑜，你几时猜透过她的心思了？与其这样绞尽脑汁，倒不如寻个机会，直接去问她。”
武越看着这羊皮囊鲸吸牛饮的场面，不禁想起了那双天真烂漫的眼睛：“李博最爱奇术，若是看到这等装置，必定欣喜若狂，唉，不知道他在外面一切顺利么？”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 流水落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