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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二十首情诗与一支绝望的歌 ...

  •   我是绝望者,没有回声的言语,一个一无所有,也拥有过一切的人,最后的缆索,你牵系着我最后的渴望,在我这贫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
      ——聂鲁达《二十首情诗与一支绝望的歌》

      枝子百无聊赖地趴在临街的窗边,看着不远处尘土飞扬的□□械斗,外间的诊所也传来一阵喧嚣的吵闹声,枝子不耐烦地转身出去查看,却看见几个人正躺倒在地上无力地哀嚎,森鸥外则正在玩弄着一把锋利的手术刀。
      “我还以为是你在惨叫呢。原来森医生这么厉害。”枝子语气夸张地吹捧道。
      “枝子,这个语气也太虚假,完全不真诚。”森鸥外看了枝子一眼,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不过这的确不是我解决的,是这位小小姐。”
      顶着一头黑白配色的及腰长发的女孩子慢吞吞地看着森鸥外。
      她连睫毛上都像落了一层霜似的雪白一片,眼瞳颜色很浅很淡,带着一种半透明的质感,像是一片被禁锢住的浅淡月光,她美的惊人也美的令人心碎。
      她看起来和爱丽丝差不多大。
      “啊!”爱丽丝骤然发出一声尖厉的叫声,吓得直接躲在了枝子身后,并紧紧抱着枝子的手臂,甚至不敢探头。
      “我现在不会让她消失。”女孩撇嘴,不屑地说道,“医生。白盐不见了。你要去找,不然让她来。”
      枝子看着森鸥外颇感为难地看着女孩,试图解释:“爱丽丝和白盐不一样,白盐是被其他人放生了,不一定找得回来。”
      “那我也可以让她被放生,老师说这叫等价交换。这很公平。”女孩固执地说道,语气又十分认真,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异能力还能放生?
      枝子看了看森鸥外,又侧头看了看爱丽丝,瞬间燃起了莫大的兴趣。
      “这可不是等价交换,你不要和奇怪的人学一些奇怪的东西。这对你的正确的三观形成没有一点好处。”
      笑死。
      黑心医生·森鸥外居然在教一个幼女培养正确的三观,这可真诡异。
      “那么就帮你清剿那个叫羊的组织?或者帮你当上首领?”女孩说。
      枝子愣了一下。
      随后看向地上哀嚎的三个人仍没有对此产生反应。
      这是精神系异能力的效果?
      “白盐对我来说毫无用处,对你而言才会这么重要。所以你愿意与我做一个交换,对吗?”森鸥外意外地神色一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女孩开始变得不耐烦起来,催促道:“你要选什么?”
      “那帮我当上首领吧,如果你做的到的话。”森鸥外随口说道,“这个听起来更难一点。至于羊,一群无关紧要的混混少年的组织有什么可怕的呢。”
      “不对。”女孩冷淡地反驳道,“前几天,我看见他们之中有一个和我差不多的孩子,那是手握绝对的好牌的人,预计最迟在一年内就可以撬动半个横滨。”
      “这座美丽到腐朽的城市正在不可避免地向深渊跌落,要么打碎骨头令她重生,要么看她不堪重负,直到毁灭。”
      女孩忽地伸出左手食指,抵在唇边,示意禁声。
      她忽然向前走了几步,连脚步都悄无声息,她猛的伸手一拽,却被极快的逃脱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已的手,眼睛里的情绪惊愕到都要往外溢出来。
      森鸥外立即解释道:“这位是太宰治,异能力是无效化。”
      “太,宰,治?”她一字一顿地说,她目光格外寒凉地看向森鸥外,“也是你以前从河里捡到上来的?”
      她还想说什么,却被突然打断。
      “谢逸诗。”一个戴着眼镜,长相斯文的青年屈指叩了叩敞开无阻却又聊胜于无的门,轻声喊道。
      谢逸诗并不给他好脸色,反而像抱怨一样道:“你别这么叫我。”
      “那么多萝西还是桃乐丝,或者塞耶斯小姐?①亲爱的,只是个称呼罢了。谢逸诗不过就只是哪个家伙给你起的中文音译的名字吗?”青年声音温柔而轻松,但下一话则将他的真面目揭露出来:“我随时可以让你滚回英国去。如果当初没有那个该死的…,抱歉,但是,亲爱的,你总该明白你是属于我的私有。”
      “你别跟我说这些,你不是正疯狂地迷恋着我们那可爱又迷人的伊丽莎白·达维奥特小姐②?你私以为我只是你的附庸,只是你狂放又绮丽的幻觉,你真以为你是什么够格的东西?我从来都只是我自己。”谢逸诗旁若无人地说道,眼底轻蔑蜿蜒成河。
      “如果没有我,那还有谁会爱你这个魔鬼呢?”青年毫不在意这些,反而轻飘飘地回道,突兀的转向森鸥外,“森医生,我们可以单独出去聊一聊吗?我这不成器又任性的妹妹实在是给你添了太多麻烦。”
      枝子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有点反应不过来。
      “不会,桃乐丝是一个十分乖巧又可爱的女孩,就像钻石一样闪耀的存在。”
      变态。
      枝子暗自咬牙。
      “谢谢,但是还请不用因为我而违心夸赞她,这也掩盖不了她是一个胆大妄为到无法无天的家伙的事实。”青年伸手将眼镜摘下来,收入风衣口袋中,“她是美丽的钻石不错,但现在顽劣又任性,连十分之一的光彩也没打磨出来,又总爱和一些劣质的玻璃混在一起,还误以为彼此之间是连灵魂都契合的同类,令我不得不千里迢迢赶到日本来解决这些麻烦。”
      森鸥外的笑容依旧那么令人讨厌。
      他们终于找到合适的的角落开始谈话。
      “你究竟是几岁?你真的看起来很像他的女儿。”枝子好奇地问。
      “十二。”女生随口扯了个数字。
      真的完美卡在森先生的喜好范围之上,加上她又是所谓的值得花费时间去打磨的钻石,怪不得他会说出那种话。
      乖巧可爱?
      嗯。
      对于森先生而言确实不是违心话。
      “不是女儿也不是妹妹哦。”太宰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坐上在那桌子上,此时正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配上他那张目前只被绷带包裹了左眼的漂亮的脸,此时竟称得上一句赏心悦目?
      错觉。
      枝子猛地左右摇晃了两下,将这个恶心的想象摇出脑海。
      不要对垃圾桶底的黑泥精抱有幻想。
      爱丽丝默默地扯了扯枝子的衣袖,又碍于谢逸诗又不敢轻举妄动。
      “确实不是以血缘可以束缚的关系,如果一定要下定义的话,那么我曾经算是他的研究对象。”谢逸诗笑了笑,“你可以帮我找白盐吗?作为交换,我让你无痛自杀。”
      太宰治眼睛骤亮,显然被戳中了心思。
      枝子问出关键:“白盐?到底是什么?”
      “猫,很会撒娇的猫。”
      很会撒娇也能算特征?
      黑泥精也会啊。这算什么?
      谢逸诗挥挥手告别,“我先走了,该上数学课了。”话音刚落便悄无声息地解除了异能,那三个人目光凝滞,表情空洞,脸色如白纸般苍白,像是遭到了巨大的折磨地趴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谢逸诗轻敲了一下桌子。
      三人立即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僵直着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见不到人影了。
      “明明异能力这么强大,居然还要上数学课?”正处于中二期的枝子小声嘟囔道。
      谢逸诗近乎怜悯地看了她一眼,“老师说,不好好学习的话就会变成只有力量却头脑空空,连当炮灰都不够格的武斗派。”
      说完,便消失在了原地。
      枝子咬牙切齿地看向太宰治,“我不会帮她找猫的。这家伙拽得要死,走之前还在嘲讽我。我绝不会去找猫。”
      “那么就由你去调查那个被悬赏的狐狸吧。找猫这么高难度的事当然是交给我。”
      太宰治一溜烟地窜了出去。
      黑泥精原来还是一个撒手没。

      枝子慢慢悠悠地在镭钵街上闲逛。
      这里空气都是令人讨厌的肮脏。
      要不是为了悬赏的五千万,她死也不会走到这里来。
      谁让那个从京都离奇出逃,代号狐狸的大小姐最后出现的地方是横滨的镭钵街。
      这里是横滨最深刻的伤口,藏污纳垢之所,亡命之徒的游乐园,正如横滨久不见光而正腐烂死去的背面。
      很难想象到已经迈入现代的社会,尤其是在如此繁荣的港口城市会有这样一处满目萧条与破烂的地方。
      森医生看到这里一定会痛心。
      他用性命去爱着的城市,为达成所谓三刻构想的目标都不惜成为了港口黑手党的驻外医生,目前为止,他仍正在稳步架构着他那美好而令人神往的蓝图。
      他看起来可以舍弃一切。
      说起来,森医生似乎还是靠东大高材生的身份而脱颖而出的。
      虽然表面上是一个爱好萝莉的隐有发际线危机的大叔。
      但从某种角度而言,森医生也是一个十分纯粹的人。
      所以她也只是在嘴上说说坏话而已。
      她永远不会讨厌一个纯粹的人。

      直到她漫无目的地晃荡到一片废墟前。
      附着着不知名异能的红色光点正漂浮在半空中,宛如流动的濒死星辰带。
      一缕薄红氤氲在空气中。
      枝子轻嗅,却又有意收敛呼吸声。
      是花香味。
      大束的红玫瑰散落着后又被践踏至尘土与污垢中。
      是一双巧克力棕的过膝长筒靴。
      每有一支花破碎般坠落,那靴上便溅起薄红的汁液,扬起几片破败的残瓣,空气中散落着甜美而迷醉的气息。
      黑色的衬衣的袖口被工整地挽起,双手似无所适从地背在身后,白色长裤一直勾勒至笔直纤细的大腿,余下的则隐没入长筒靴中。
      “玫瑰无因由,花开即花开。③”
      是个略显妩媚的沙哑女声。
      枝子的角度却完全看不见脸,只能看见被风吹着晃动的乌黑的垂肩短发。
      “可以告诉我吗?”她低笑。
      下一句轻的似乎要飘散在风中。
      “你的名字。”
      而正在被她注视着的橘发青年没有开口回答,反而是差被她打趴在地的镭钵街少年正期期艾艾地说出他的名字。
      而她也一改之前的调笑意味,轻蔑地说道:“像你这样的人对于我来说简直毫无意义,不如就此滚蛋,我还可以饶过你这无所谓价值的一条命。”
      名叫白濑的少年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老鼠一样,脸色瞬间变得凶狠起来,不知深浅地叫嚣起来:“你以为你是谁啊?这里可是我们的地盘,中也可是手握好牌的人,识相的话就快点向我认错!”
      “这不就是狗仗人势,为什么你会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呢?你又不是那个手握绝对好牌的人,这就让你忘记了自已只是活在阴沟里的老鼠吗?”她嘲讽地说。
      “真的将不能你的名字告诉我啊。”而女生面对橘发少年时又飞快地转换了语气。
      “算了,真的是这样,毕竟你手中的那张牌足够叫我头疼了,我可打不过你。我还需要在这里呆一段时间,过早与你起冲突只会让自己难过。”女生似乎在笑,“我是早见椿,中原中也,我期待下次与你相见。”
      自称早见椿的少女出人意料地选择了逃跑。而被叫作中原中也的少年也是转身就走了。
      濒死的红色星辰失去了异能的支撑又变回了平平无奇的石块,重新落回地面。
      只有那个叫白濑的人还在原地咒骂了一会,便又厚颜无耻地跟了上去。
      枝子只看见一地破败的玫瑰。
      红的像血。

      “中原中也?”太宰治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枝子似乎没有发觉这一变化,反而兴高彩烈地说道:“是啊。他的异能看起来似乎很强大。而之前在镭钵街见到的女生也说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
      “玫瑰无因由,花开即花开。”
      枝子故意放缓了语速,想观察一下太宰治的表情。
      什么也没发现。
      她不□□露出一点失望的神色,虽然只是短暂片刻,却尽数落入他人眼底。
      “她说她叫早见椿?”谢逸诗若有所思地抚摸着怀中的黑猫。黑猫舒服地闭上眼,看起来柔光滑顺,不见一丝杂毛。
      “她是特一级危险异能者。半年前突然从异能特务科出逃。据说是在濒死时才觉醒了异能,所以是与死亡相关的能力。不要主动去告诉她你的名字,这可能就是她使用异能的先决条件。”谢逸诗说。
      枝子恍然大悟:“怪不得她一直缠着中原中也问他的名字,她明明早就知道对方叫什么。”
      谢逸诗若有所指,半带讽刺地说:“她居然选择这个时候来横滨,真是趁火打劫。”
      太宰治整个人都透露着难言的兴奋:“既然白盐回来了,那么谢小姐说的无痛自杀应该兑现了吧?”
      谢逸诗轻轻地勾起了嘴角,眼底前所未来有地浮现一层轻松与难以言喻的愉快。
      “在你左边的衣服口袋里。自杀愉快,太宰君。”谢逸诗看起来是真的很高兴,连措辞都变得温和起来。
      太宰治挂着神秘又愉悦的笑,如她所说般掏出一个嗅盐瓶子。
      瓶子里浮满着一层清亮的极浅的蓝色液体,颜色十分漂亮,像是春日时黎明时分将亮未亮的天空。
      “口服或注射都随你。不过按以往的实验结果来看,注射的见效更快。”谢逸诗十分有耐心地解释。
      “这叫什么?”太宰治问。
      谢逸诗说:“D2931。你手里这个是高纯度的实验室特供。这可是我特地又为你从英国偷出来的。”
      太宰治心不在焉地道着谢,手里却拿出不知道从诊所哪里顺出来的全新的由他自己刚拆封的注射器。
      “高纯度?”枝子问,“这真的不是我想的那种东西吧?那你不是走私来的吧?”
      枝子说的含糊,但谢逸诗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谢逸诗淡定地解释:“你想多了。这是一种药剂。我家只是有一个专门用作研究这个药剂的实验室。之前只是因为我妹妹的病,才做出来了这堆东西。”
      此时的太宰治已经对着镜子开始注射药剂了。
      “真的无痛吗?”枝子问,“我只是第一次见,太好奇了。”
      谢逸诗颇为不负责任地说:“如果见效太快,有可能感觉不到痛苦吧。我又没真的闲的无聊去试。看太宰君日常跳河的样子,应该对疼痛的耐受很高吧,那这比起溺水窒息死的痛苦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真黑心啊。”枝子话音刚落就听见太宰治咚的一声直挺挺地后仰着倒地,随之响起嗅盐瓶子和注射器落地的声音。
      太宰治闭上了眼,嘴角还有未散去的笑容,仿佛只是进入了一场安静又永无的梦。
      “我请你吃饭吧。”谢逸诗的眉眼都洋溢着愉悦,说话也变得温温柔柔的,“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都会付账。”
      “这算是吃席吗?”枝子愣了一下,慢慢地说,“他死了,你就这么高兴?迫切到需要去吃顿席庆祝吗?”
      “很高兴,这大概是仅次于听到说我妹妹痊愈的消息了。”谢逸诗直言道。
      这得是多大仇?
      “那你还去吃饭吗?”谢逸诗不耐烦地说,耐心看来已是撑到极限了。
      枝子眨了眨眼。
      “走吧。”枝子笑容甜美。
      这反正也算他得偿所愿地奔向死亡了。
      这也是她身为见证者最后的哀悼。

      等枝子回到诊所时看见了一脸懵逼的森医生。
      这种茫然失措的表情很少有在他身上出现。枝子开始耐心地等待森鸥外询问。
      “为什么太宰会死掉?”森鸥外的语调听起来十分沉闷。
      “因为他和谢逸诗做了个交易,交换到了一种名为D2931的药剂。”
      枝子没有再说下去。
      森鸥外的表情突然变得神秘莫测起来,话里带着枝子难懂的意味深长:“枝子,你认为判定一个人死亡的标准是什么?”
      “真是有意思的问题。”枝子笑道,她思考了一下:“有人将人类的死亡分为了三个阶段:第一个是□□的死亡,比如心脏彻底停止跳动,脉搏消失,失去呼吸与意识,再也无法醒来。第二个是葬礼上的死亡,这代表着一个人从社会上彻底死去,自此所有的事情都只是一张生前的照片,一个刻在牌位上的名字,所有的社交活动全部凝缩成了别人嘴里无法判定真伪的过去。第三个是被人遗忘,从所有人的记忆里消亡,没有人再记得,没有人知道曾存在过,所有的痕迹都被时间抹去,这就是精神的消亡吧。”
      “那么为什么太宰君在心跳停止了几个小时后又活了过来呢?”森医生幽幽地说。
      “什么?”枝子猛地拔高了声音,差点没将屋顶掀翻。“你再说一遍?”
      森医生心平气和地又简述了一遍:“太宰君似乎没死透。”
      枝子僵硬地笑了笑,没有什么话好说。
      “君代?”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狭窄的房间里响起,枝子和森医生都莫名地沉默了。
      与以往的不着调不同,此时他的声音里透着罕见的迷茫与令人心碎的脆弱。
      “君代啊。”
      他又重复着喊几声“君代”,直到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已是轻不可闻。
      枝子目光落在孤独地坐在角落里的太宰治,心里忽然多了一点别的意味。
      他的黑发几乎与阴影融作一体,漂亮的面孔少见地没有被绷带遮住,鸢色的眼睛失神般地落入某个不为人知的绮丽梦境,大半身体也是躲入在无光的环境里,身边是散落的绷带。
      枝子故作平静地问:“君代是谁?”连她自已没有听出她声音里的颤抖。
      太宰治沉默着抬起来头,目光漂浮不定地投向枝子。
      也许是他沉默了太久,在枝子以为他不准备回答了的时候。
      “好像是真的死掉了。”他自言自语般地小声道。
      “谁又知道君代是什么?”
      太宰治如此回答道。

      我恍惚了一会,才颤抖着看见四周都是侦探社的人们。
      与谢野医生,直美,还有敦。
      “真的是这样啊,居然连白天都开始出现幻觉了。”我连声音都在颤抖。
      “请问这是武装侦探社吗?”一个扎着马尾的穿着休闲套装的女生问道。
      我听见直美十分客气地询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是一位朋友介绍我来这里,据说是她在这里有一个十分厉害的朋友可以解决我的困扰。”女生一边说着,一边止不住地用目光在寻找着什么,“请问那位江户川先生在吗?”
      “他刚出去了。”中岛敦说。
      女生的表情变得轻松了一点,但她又满是担忧地问:“那么现在接受委托吗?”
      “那么你要委托什么?”与谢野医生与我对视眼,俱从彼此眼里看见了疑惑,与谢野仍是不动声色地问。
      女生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语气十分急促:“早见椿要杀我!她就是一个恐怖又凶残的罪犯,却没有人相信我的话。你们要一定帮我,我是真的没办法了。她看起来根本不打算放过我。”
      女生勉强坐了下来,却备感不安地扭动着身体,频繁地看向腕表,面上也是一片焦急之色。
      我起身重新倒了杯水,默默地将玻璃杯放到女生面前。
      “你先冷静一下,先喝口水吧。”源又希似有所觉,面上仍是一片冷静平和。
      “我说的是真的。早见椿要杀了我,可那些警察却说她七年前就出意外死了。这怎么可能啊!”女生又变得激动起来,声调也不免变得尖锐,“她真的要杀了我。我前几次差点就死了,这根本不是意外,当初有多少人都是被她以意外杀死的。我真的……”
      女生的声音突然被卡住,她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起来。
      11:21
      她死死盯住腕表上的时间,猛地站起了身,扬起的衣摆却不小心地带倒了那杯水。
      我小小地惊讶一下。
      接着又看见女生被那只是温凉的水宛如被烫伤一样地尖叫起来。
      女生匆忙后退两步,却不小心撞上了茶几的边缘,又不慎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可就是这种程度的摔倒都直接令她昏迷了过去,后脑勺处的伤口正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渗出鲜血。
      与谢野医生几步冲到女生旁边,便对她使用了异能。
      女生的呼吸重新变得平缓,伤口也恢复如初,但地板上大滩血迹似乎在明晃晃地昭示刚才发生的一切。
      我不免惊骇。
      不过只是短短几分钟就到了够上【请君勿死】的使用条件。
      究竟这是中了什么异能才可以产生这种效果?
      “早见椿。”女生清醒后又喊出了那个名字,女生诡异地恢复了镇定,开始平静地述说着来由:“我叫辻出雪。我之前一直在京都生活。我第一次见到早见椿就是在绿影庄里,我本来是去见我的朋友天羽理沙子④的。而那时我好像还在读高中,大概是七年前吧。之后早见椿又是从东京突然转学来到我们班上。她长得很漂亮,但人看着老是显得木木的,就像人偶一样。早见椿是一个人租住在绿影庄,而自从那次校园暴力事件,她被人从楼梯上推下去后,一切都变得奇怪起来了。”
      “当时我只远远地看见有个人倒在血泊中,好多人都在那边看热闹,我又有事要去打电话就没有去管。结果第二天有警察来我们学校调查这件事。可是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早见椿,死掉的只有那个暴力事件主导人。真正的早见椿居然是一个变态杀人犯,在十四岁的时候就被关了起来,再一次逃出来以后又制造了囹圄岛杀人事件。”
      辻出雪顿了顿,“那些自称特别调查科的人说是一个姓绫辻的青年杀了他们。只有我知道这件事根本不是这样,我亲眼见过那个早见椿使用那种诡异的能力,那根本不叫意外身亡,全是她让那些人以一种不可能的意外而死掉的。她用同样的手法杀了学校里另外四个人,比如有人只是在平地摔一跤就死了,而五个人中惟一的女生则是在家里洗头发时溺水死掉,还有人是在坐满人的教室里被年久失修的吊扇给砸死了,这个概率该要有多小,地板都被砸出痕迹了,而其他人最严重的也只有擦伤,还只有他是当场被砸得血肉模糊。最后一个人是被邻居家从二楼阳台驱赶而逃跑的流浪猫不小心抓伤后感染狂犬病死亡。她彻底消失之前还曾留下过一句话:我们直面与恶的距离,以便了解恶。”
      囹圄岛事件的主犯好像确实是一个青年来着。
      隐约记得昭奈带回家的报告上有过类似的描述。
      我不由得皱起眉头。
      好像又听到谁说过早见椿是十四岁时就被异能特务科监管的特别一级异能者,而能力似乎与死亡有关系。
      无数的想法从脑海中划过,但看见与谢野医生的脸色逐渐从多云转雷暴时,我从心地闭上了嘴。
      与谢野医生最讨厌轻易玩弄人命的人。
      我看着与谢野医生将辻出雪带进了治疗室,看起来想单独和她聊一聊。
      “敦,你觉得辻出小姐说的话有多少是可以相信的呢?”我问道。
      中岛敦想了想,都没直面回答“原来源小姐认为她在撒谎吗?”
      “不全是。”我故作老成地长叹了一口气,“我并不适合揣度人心,如果太宰在的话一定能一下就看穿她的目的。但我还是看出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她从一开始就在不停地找乱步在哪里,但是又不是因为要找乱步进行指定委托,所以她至少有一点不能让乱步看穿的心理在。至于她一直在说早见椿要杀了她,可又一直不说为什么,反而一直说早见椿轻贱人命,手段诡异又残忍。”我正一边清理地面,一边说道,“辻出雪可没她自己说的那么清白无辜。而且从她知道囹圄岛的内情这个一点来说,她也不是什么单纯的人。至少现在你和我也都并没有听过这个事。而且从她一个无能力者尚如此不明目的却还选择设计一位危险的异能者而言,她也算不上什么普通。真的普通人在遇到有人要杀自己时会直接来武装侦探社,而不是选择报警吗?”
      “啊。”我又飞快地转移话题,“乱步只是去买个零食,怎么到了现在都还没回来。敦,要陪我一起去找乱步吗。”

      “看来敦君并没有迷路呐。”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仍旧戴着那一张红叶面具的凉宫露隐叶。
      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一个浑身漆黑的病弱青年单方面包围了中岛敦。
      那件风衣外套变成伸展的无数触手,不断地攻击着中岛敦。
      我又被突然出现的凉宫露隐叶截断了去路。
      “难怪太宰治宁愿再花时间去培养一个中岛敦也不愿意认可你。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咳嗽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去世,偏偏又打不过那个你最看不起的家伙,只能靠异能周旋。就是这么没有用的你又凭什么可以获得首领的欣赏?”
      凉宫露隐叶一句接一句,看似在拱火实在是无差别攻击。
      原来不是一伙的啊。
      我甚至有点调侃地想道。
      “你还不如芥川。”轻飘飘的嘲讽甚至落不到实际,可只是始终自角落里旁观的黑色短发女生一句随意至极的挑拨,反而使凉宫如同一个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暴怒。
      “我喜欢你的无能为力。”女生轻轻地说道,“你所有的流露杀意,只给了我杀死你的机会。要克制,要隐忍,否则只会一败涂地,沦为无主之犬。”
      “你还是打电话叫太宰治来吧。”女生侧过脸,轻轻地瞥了我一眼。
      “上泉君代。”女生抚去了红色裙摆处并不存在的灰尘,又十分突兀地说出来一个名字,“如果想知道太宰治的来历,不妨去查一下这个名字,至少可以知道他为什么会来横滨。她可是一切故事的开场白,森琉璃又算得上什么。”
      话音刚落。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太宰治脸上还挂着散漫的笑,眼底却是冷冰冰的。
      “多年不见你就这样对我的吗?这可真令我失望。”她嘴上说着抱怨的话,可眼睛里却盈满笑意,“我现在对你的态度可比年轻时候好了太多。”
      “算了吧,你和我的关系也称不上所谓的朋友,抛去你身为在逃杀人犯的身份,我们之前还有更多交集吗?”太宰治少有地选择了直接撕破脸,点明女生的来历。
      “在逃杀人犯?”女生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可笑。当初我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模样?还不是拜你所赐?你到底是我那宝贵人生中难以修复的败笔。拜托你羊毛也别总扯着我一个人薅,我也是有脾气的。我最后再奉劝你一句,别太相信自已的记忆。”
      太宰治对此报以假笑,转身选择去解决中岛敦的问题。
      “芥川君,请代我向曾经的老师森先生致以由衷的问候。对了,我叫早见椿。”
      她还兴致高涨地吹了声口哨,隔着好几人冲芥川龙之介喊道。
      说罢,早见椿转瞬间便消失在原地。
      “你不解释一下吗?”我看着凉宫露隐叶。
      凉宫露隐叶目光越过源又希,落在她身后某个人身上。
      凉宫露隐叶眼底情绪几近干涸,却隐约着仍有什么在纠缠着沉浮,那道目光尽头落在了太宰治身上,而在她藏起在面具下的某一刻的闪念中似乎挣扎着滔滔不绝的山洪,自狭仄间转作陡峭倾泻,尖锐地挑破某种平和的表象。
      凉宫露隐叶双手一插兜,颇为不屑地冷笑道:“我有什么是要向你解释的。”
      “比如早见椿?”我又颇有些不确定地说。
      “我不认识她。”凉宫露隐叶说,“但她是神无月辉夜有着血缘关系的姐姐。她们的能力有几个相似的地方。而在我所知的世界里,早见椿曾帮前首领处理过几个人。你不会真以为自己重要到能吸引来那么多人来杀你吧?你甚至到了现在都还没有从神无月辉夜之前设计的局走出来。我之前怎么会天真到要来和你合作的,这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
      “如果她费了那么大力气还从京都逃出来,却只是为了在半年前的连续杀人事件中虚晃你一下。那她也就不是她,算一下时间,她也该引你去京都了。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提示你。你真的比我预想中要蠢太多。”
      “你说的首领是你那个世界里的森琉璃吗?那你见过这个世界的……”
      凉宫露隐叶粗暴地打断了我说话:“这个世界里的那个残次品?只知道像个傻子一样围着太宰治转,就像只嗅到了肉星的恶犬一样,没见过一丁点世面。除了半残半缺的异能【失乐园】,这是有哪点可以和首领相提并论?就算拿她和芥川那个家伙比,都算是对芥川的少有的污辱。”
      “好的。我知道了。你就这么嫉妒这位芥川先生?因为你的首领更欣赏他?这有不对啊,我怎么觉得这个事情听起来好像似曾相识。”我突然有了一个闪念,但还来不及抓住,又被另一头引走了注意力。
      此时中岛敦刚刚从芥川暴风式的攻击下再一次逃生,比起对异能的掌控力他差了太多,已经有些疲于应对,看见太宰治宛如看见了救星。
      “太宰先生,你是来救我的吗?您真的是一个好人!”
      “太宰先生,您是特地来见在下的吗?在下还以为您因为之前的事情而感到被冒犯而不愿意见在下。”
      两个声音不约而同的响起。
      而太宰治的反应也很有意思。
      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敦做的很好。”太宰治半真心半假意地说道,“但是为什么你这么多年没有丝毫长进?难道是我教你的东西全都白费了吗?芥川,只是凭借异能进行蛮攻,简直就是没有头脑只知道蛮干的家伙,真让我失望。”
      我又看向凉宫露隐叶,后者似乎不自己地笑了一下,而凉宫露隐叶看着芥川眼睛里的光瞬间便转化为另一种东西,内心据守着的骄傲总是被最重要的老师一次又一次摔得粉碎,一次又一次的迎头而上只能换来的只有更惨烈的打击。
      凉宫露隐叶眼神微动。
      我则轻叹。
      太宰治根本不适合做老师。芥川从不迁怒太宰治,只会认为是敦的过失,加上那个七十亿的悬赏几乎是给了芥川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只有敦被迫在夹在中间举步维艰的世界形成了。
      这真是好一个大型的太宰治毒唯·芥川魔怔现场加心理大师太宰治PUA现场。
      我又看了一眼凉宫露隐叶。
      原来太宰治才是在你们鄙视链的最顶层的人。我记得有人说凉宫的前首领森琉璃也是太宰治的毒唯来着,这还不如转粉太宰治,那不是瞬间有了全世界。
      “无论在哪个世界,中岛敦都是令人怜惜的孩子,即使是加入了港口黑手党也不例外,而芥川龙之介的存在就依然是令人难以忍受的讨厌,连去了武装侦探社也不例外。也许太宰先生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我也没能忍受这种无休止的打压,或者说是天才和庸人总有那么一点不可见的差别。”凉宫露隐叶似有所指。
      难怪她会用这种眼神看向芥川,原来是从他身上看见了过去的自已吗?
      我不由地问道:“你也是太宰治的学生?等等,你不是先代首领的直属部下?”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我所说前首领是太宰先生,我最开始也是他的部下之一。森小姐最开始是中原先生的同伴。而也正是从太宰先生继任后,我才单独作为首领直属部下存在,在太宰先生自杀身亡后,我作为前代遗产之一被转让成为了森小姐的部下,我以为是新的开始,没想到这原来只是崩溃的前兆。”凉宫露隐叶语气平板似没有起伏,但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真切的怀念。
      临近正午,阳光不算刺目,而凉宫露隐叶却不免低下头,她低头的时还故意去踩了一脚那一团灰灰的影子。
      周围又一次变得空白而宽泛,仿佛天地间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现在是真的觉得你那句话讲的很对:有些东西看似爱情,相加起来也几乎等同于爱情,然而终究不是爱情。这句话相当于森小姐的全部的人生。”
      “我亲眼看见她从太宰先生自杀的地方以一种决绝的姿态坠落。曾经的她是有着永不后退的信念,像台风一样拥有巨大势能的人。然而最后我还是只见到她孤身往前,以一种冷淡的漠视与这个傻逼的世界诀别。”
      我似有所觉地抬头,隐约中好像看见一次坠落。正如梦或幻觉里无数次重蹈覆辙如游鱼下潜般的降落。第一次看清楚了那个在她梦里成是幻觉里一次又一次坠落的面孔。
      原来是一直都似乎有人在冷漠地说着些什么。
      这个声音仿佛从天边遥远地飘来:
      “这个世界了无生趣。”
      又是森琉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二十首情诗与一支绝望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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