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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暗潮 ...
二人之间流转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死寂。
林鹳秀眉紧蹙,刚要朝那方向迈步,他忽觉手中又有动静。登时二人的目光同时又汇聚在了林鹳手中的罗盘上,只见这杀千刀的老罗盘在二人的灼灼目光之下把那破了口的木头指针慢悠悠地转了个方向,指向了青琉镇旁边的树林。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林世佑强忍着让这不中用的老古董立刻寿终正寝的冲动还是把它扔进了袖中,而后正了正色,干咳一声对茵围摆了摆手,道:“咳…你过来,站在这里。”
茵围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前挪了两步,这一连串的事让他对这自称从天上来的公子的可靠程度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但事已至此,他也不想放弃一丝一缕找到那几人的希望。
林二公子对茵围摊在面上的“我不相信你”故作高深地视而不见,摆出一副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的无辜样子厚颜无耻地敬了回去。短暂友好的交流后,林鹳伸手握住了茵围的小臂,肢体相触的瞬间林世佑发觉这过分纤细的手臂一颤,随即十分紧绷地僵在他手中,似乎还若有似无地跟他较着劲。
林二公子眉头一跳,似乎真的有些不快了,自己明明特意控制了力道,这小子难不成沙子堆的碰一下就散了?
“真是矫情的没边…”,毫不矫情的林鹳腹诽了旁边这人几句,破天荒的没有发作出来,只是侧过脸,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而后抬起另一只手,两指合并竖于身前。在他心中正要念诀的当口,只听见另一个音韵温和的声音从他胸中腔内传来:“抱歉林公子,我只是不太愿意与人接触。”
林鹳当即一愣,心中一拍大腿想起来茵围有异能这档子事儿,但也没听过得到异能会把人变得矫情这一说。听他还在心里大声嚼舌,茵围无声地摇了摇头,他把这人心里念叨了半天的闲言絮语听了个一清二楚,但不知为何又对这心比脑子大的公子生出了些同情,遂没有戳破他,只是一声不吭地装傻充愣。
林二公子面上故作清高地没接话,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那几个少得可怜的心眼子已经衣不蔽体的在茵围面前游示几轮了,不过他那颗破了个口的玻璃心却不动声色地愈合了。
随即他又把茵围的手臂握紧了些,双眼轻阖集中意念在心中行云流水地念了一串诀,再次睁开眼睛二人竟是已置身于一片茂密的杨树林之中。
林海中杨树数目庞杂,一眼望去棵棵枝干笔挺,肃然而立。树冠繁复交缠,编织出一方遮荫蔽日的绿色穹顶。
林鹳被此景一晃,一时失神驻足,琉璃般清澈的眸底清晰地映出树影粼粼如波。
茵围看他这副样子没狠下心来打扰,只悄无声息地把手臂从他手中抽了出去。沉浸在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林二公子手随着茵围的动作下意识虚握了一下,发现东西没了,这才慢慢回过神。
恰在此时,他忽地察觉背后树叶簌簌的频率微变,当即猛然转身,只听“叮”的一声轻响,一片墨绿色的树叶被竫岚烈日下泛着寒光的银色刀刃一分为二,身首异位后壮烈地飘然落在了林鹳脚下。
他蹙了蹙眉,蹲下身捡起了地上的半枚叶片,拿在手里眯着眼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玄机,这确实只是普通的杨树叶而已,可它以破风之势飞来分明是来夺人性命的。
林鹳目光可及之处未见得一个人影,也没感受到带有杀意之人的特殊气息。他越想越奇,心想自己初入人世见到的人都不出十个,这其中并没有人与他结下需要以命相偿的血海深仇,也没有人有能力远程以树叶为器暗中伤人。
林世佑神色越发凝重,他对人类通得奇门异术并不为奇,但也只限于佛门道法那些通灵或超度亡魂的雕虫小技,总之并不能伤及他人性命。此时敌人隐匿在暗处,能确认的只有此人来者不善这一点,若是他还有同伙并对自己下定了杀心,那么即便林鹳武艺再精湛也不敢保证自己能以一敌百。
这时一点清风路过,缠绵地勾起了他的发丝,而这点微不可察的风却让杨树林以燎原之势躁动了起来。
林鹳耳边叶片拍打缠斗之声越发聒噪,抬头望去七月本就枝繁叶茂过盛的树冠摇曳交缠着于穹顶之上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虽是盛夏正午,周围却堕入了三更天一般的黑暗。
他喉结滑动了一下,下意识地瞟了一下身边的茵围。茵围合着眸,神色与平常别无二致,冷静地有些不自然。待眼睛适应黑暗后,茵围缓缓睁眼对上了林鹳的目光,不必多言,二人心有灵犀一般双双转身,后背相依,凝神屏息地倾听着周遭草木愤怒的低吼。神经紧绷的状态下,时间流逝的速度好像缓慢沉淀了下来,只有背部传来的对方的的温度和均匀的呼吸给予着二人存在于当下的实感。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时,熟悉的破风之声袭来,林鹳瞬息之间抽出竫岚,只听三声利刃相接的脆响,直冲他飞来的三片树叶就干净利落的在空中一命呜呼了,树林的狂躁也应声戛然而止,天光又照进了树林,一早就溜之大吉的蝉又都不知从哪钻了出来,复工就位地鸣叫起来,只有地上切口整齐的三片树叶昭示着方才发生的并非为一场梦。
这雷声大雨点小的“袭击”意外地并未惹来并不矫情的林二公子的腹诽,他面沉似水,握着刀柄的指节有些发白。
他保持着收刀的姿势半晌没动,陷入了沉思。
在方才竫岚与树叶短兵相接的三个的瞬间,他清楚的听见了一个低哑的男声像是从喉中压出的的三个字,“别过来”。
这没头没尾的警告砸得林世佑一头雾水,但至少他能确定这三个字是用树叶作为媒介传递的,所以对方除了能用树叶作为暗器,还能用其传声,看来其棘手程度远在他预估之上。
不过目前来看对方并未起杀意,只是警示着他,或者……
林鹳瞥了旁边纯良无害的少年一眼,此刻茵围仿佛置身事外,对上林鹳的目光时毫不避讳地抛给他一个纯洁得有些炫目的微笑。
这微笑仿佛重逾千斤,压得林鹳胸口有些生疼,他赶忙转过脸,没继续接他的茬。
警告茵围?不要靠近某处,可他又指得是哪里呢?
终于,他下定决心似得收刀入鞘,眼神冷厉地望向身边的少年,单刀直入地问道:“你,可有什么仇家?”
茵围的食指应声抽动了一下,七月正午的毒辣的艳阳也没能穿破少年人面颊表层的苍白外壳,使其渗透出包裹的鲜红。
他只是注视着面前的高挑少年,没有开口,打算随便编点什么糊弄一下这位一看就很好骗的。
在不露声色上茵围可谓是天赋异禀,因其生了一副即便面无表情也如春风般温煦的姣好容颜,流露出无隙可乘的无辜纯良。只有少数有心人尝试走近他才会发现这气质近乎是冰冷的,温柔却不由分说地把对方隔绝在薄而牢不可破的透明屏风之外。
但不知为何,此时林鹳静静地看着茵围,却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易碎之美。
他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口,心底那虫蚁噬咬般轻微却不容忽视的痛痒密密麻麻地卷土重来,他刚要开口继续逼问,只见茵围抬起胳膊,下一秒自己的头就和眼前的单薄肩膀来了个并不舒服的亲密接触。
这一下把林鹳的脸差点撞成八瓣不说,心口处也像被狠闷了一拳传来一阵猛烈的钝痛。
林鹳死死咬紧牙关但还是漏出了一声轻微的闷哼,没等把一口气喘匀就连忙从这骨头架子里挣脱出来,熟练得抬起袖子遮住不用照就知道已经红得没法看的脸。
“不想说就别说,动手是几个意思?不是说不喜与旁人接触的吗?”,
林少女气急败坏地酝酿了半天,结果连珠炮似得发射出几枚软绵绵的棉花团,敲得茵围一阵轻笑。又听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纯情”少年变本加厉道:“林公子难道以为光天化日之下在下要轻薄你不成?”
林二公子吃了一记轻薄闷棍,当即闭了嘴,但目光却不老实地溜了出去。目少爷闲庭信步到茵围脚边的时候惹得主人瞳孔猛得一缩,也忘了自己面上红潮未褪这茬,撂下袖子却又一时不知从何问起:“你……?”
茵围脚边躺着片与方才那些别无二致的树叶尸体,他温润如水的眼眸含着笑,又藏着几分戏谑。
想来这呆若林鹳的木鸡公子再等半天应该也憋不出一个字了,他才善解人意地开了口:“林公子对我感到好奇,茵某不甚荣幸,不过林公子还是先关照下自己比较好。”
他什么意思?
林二公子的自尊心的沉疴上渗出点殷红,奈何他笨口拙舌,尝试着嘴上将回一军也只能说出:“多管闲事。”
茵围笑意越发浓重,他且嚣张地没有掩盖眼神中调笑的意味,把林二公子看得又气又发毛。
但他面上的笑容没过片刻忽然不着痕迹地消散了,林鹳凭借着目力优势灵敏地捕捉到茵围背后数十米处的一个高速移动的绿色小点,他下意识地摸向身侧配刀,却先见那弱不禁风的少年风回电转之间一个闪身,错开了身后的来势汹汹,又从怀中摸出什么轻巧地向空中一掷,那不到巴掌大的叶片就被精准地钉在了几米开外的树干上。
那是一刃做工精巧的银质匕首,柄上雕着复杂奇异的花纹,尾部镶有红色宝珠,像个艳丽又危险的异域美人。
茵围不紧不慢地上前拔出了匕首,收回了袖里,那叶片也像个冲锋陷阵后被刺入要害的小卒一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还有完没完了。
二人目光交接片刻,林鹳率先开口道:“这附近没有水源,没法传送出树林。”
茵围:“……”
随即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林公子,人类都讲究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所以还等什么呢。”,说罢,林鸛竟福至心灵地会了意。
于是,二人略显狼狈地腿着离开了那不详之地,来到最近的一座名为“息宁”的城前,而此时,林鹳察觉袖中的罗盘正以不可忽视的频率颤动着。他伸出食指在盘面上轻轻点了点,心中一边与罗盘下着最后通牒:“若是这次再故弄玄虚,别怪我不客气”,边步入了城中。
若是说青琉镇身上仍醒目地烙着战争留下的狰狞伤疤,息宁城则健全得像含着金汤勺长大的富贵子,难以想象这样屋舍俨然的城镇曾经历过炮火严酷的洗礼。
“息宁城位于水依国边陲,战时受损应是最为严重,没想到现在已修复到这种程度。”
林鹳的目光本黏在了路边一辆滚滚向前的牛车上,闻言转过头,
只见茵围正抱着臂,嘴角向右侧撇了撇,应是思考着什么。
林世佑没管他,自顾自地说道:“用牛驱车,牛走不动了就杀了吃肉,你们人类还真是...”
“懂得什么叫物尽其用。”
二人目光随着声音寻去,看见路边正在施粥的简摊后站着一个笑眯眯的中年男子。
这男子的脸生了一个天圆地方的富贵轮廓,笑起来时脸上的肉从扁平的鼻部向两颊开拓出两个鼓包,也算是给面部增添了些立体感。
那人接着说道:“人用牛驱车,看似是人压榨着牛,但这牛难道放生野外就不会落个被猛兽分食的下场?所以这其实是个你情我愿的事,牛从人那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食物和安全,人又让牛存在的价值最大化了,这就叫物尽其用,两全其美。”
林二公子哪听过这样的论调,转头看了看茵围。
果然还是那副假模假式的乖顺样,但定睛细看,那双明净的眼眸竟是异常冰冷。
林鹳不禁打了个寒战。
二人刚要转身离去,就听见方才那还在高谈阔论的员外发出一声惨叫。一个披头散发的乞丐不知何时把那胖员外扑倒在地,瘦如枯槁的手里握着一块石头,涕泪横流着嚷道:“你这妖道,我今日就杀了你,为民除害。”
开头承接上文,与第五章一同食用更佳~
感谢在看的朋友的,作者激情献唱《我用什么把你留住》呜呜呜。
下一章第一个副本正式开始,看到这里的朋友们点个收藏吧!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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