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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拉扯 ...

  •   “喂!你听见没?”少女将手在紫九霜脸前挥动,带起一阵寒意,惹得紫九霜后退半步。
      “我说妲己不在这儿,你不想死就快走。”
      紫九霜伤口处又痛起来,血顺着衣摆滴在冰面,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你是紫狐?”
      “是。”
      少女显得很吃惊,皱起眉头,那石墩识相地没入地面,她便俯下身来用指尖触了触紫九霜的衣摆,那血甫一碰到指尖,便飞快钻入。
      “你爹是谁?你娘又是谁?你叫紫九霜,你爹姓紫吗?你多大了?”
      紫九霜不理会少女的追问,将手捂上左肩的伤口,施法疗伤——他施展不出任何法术,越挣扎,那伤口越是痛。
      石墩钻回来,少女又坐上去,翘起了二郎腿,等着他回答。
      “你先告诉我,妲己在哪儿。”
      “我知道她在哪儿。”
      紫九霜腰间的袖子已经被血浸透了,这本是为了勒住伤口的,岂料毫无用处。
      此处的磁场逆行,不能久留。
      怕是有命见到妲己,也没命把消息带回去了。
      少女于心不忍,拍了拍石墩,那石墩就带着她转身走了。
      “你走吧,再不走,就真的要死在这儿了。”
      “下次你来,我不让他们放箭了。”
      紫九霜强撑着才没有倒下,听到少女的话,将信将疑,却也抱了抱拳,道:“多谢前辈,小子改日再来。”
      众多石柱默默移了位置,让出一条路来,紫九霜朗声道:“多谢各位。”

      紫九霜到了狼洞的时候,朝旭被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如此苍白的紫九霜,大氅也遮不住那一身寒气。
      朝旭扶着紫九霜进了屋,替他解了大氅,搭在架子上,紫九霜看起来浑身湿漉漉的,不知是被什么湿透了。
      屋里热,血腥味弥漫开来,朝旭伸手抓了一把,看到了满手的血。
      “爷——”
      “大惊小怪,你要将这一群都吵起来,看爷的笑话不成?”
      朝旭领会了紫九霜的意思,压低了声问:“爷!您怎么了,这是去哪了?”
      “禁地。”
      “禁地?!”朝旭喊出声来,瞧见紫九霜皱了眉,起身去关了门,“您伤哪儿了,快给我瞧瞧。”
      紫九霜抬手,朝旭扶着,坐在了椅子上。
      “烧些热水来。”
      “主子,我先看看您的伤。”
      紫九霜将剑递给他,道:“我心里有数,这剑是白叔送的,被我用卷了刃,你看看,能不能重新炼一炼。”
      他从来如此,将什么都看的很重,唯独不将自己放在心上。
      朝旭抹了把脸,将泪擦了,亲自去烧热水。
      紫九霜解开衣物才知道伤的多深,肩头的伤口已经溃烂,着实诡异。
      腰间那处好在只伤到了皮肉,没有太大问题。
      肋骨似乎确是断了,紫九霜试着呼吸,牵扯着肋骨处钻心的疼。
      他凭空摸出把刀子来,咬着牙将腐烂的肉剜了。
      这怕是怨气冲了伤——冤魂聚集可生冲天怨气,怨气克生,有将一切拉向死亡的能力。
      禁地有这样厉害的怨气,还不知是封印了多少冤魂。
      还好这几处伤都不严重,又或者应该感恩怨气没有一股脑冲撞过来,此刻将腐肉剜去,静养些时日,应当会痊愈。
      紫九霜泡了澡,将一身血洗干净,扶着朝旭上了床。
      “知道我为什么来你这儿?”
      “知道,我不乱说。”
      紫九霜点了点头,道:“去吧。”
      “我就站在外面,您随时喊我。”
      禁地——明明夜行山离禁地更近,主子不回去,就是不想艳红他们担心,朝旭知道,也明白,但他不明白自家主子为什么好端端要去禁地。
      紫九霜昏睡了一夜,梦里都是些鬼哭狼嚎,有人喊救命,也有人哭个不停,好乱,好乱。
      一个熟悉的身影提着刀逼近,紫九霜感到恐惧,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却知道那是个危险的存在。
      “娘——”
      紫九霜此次又是哭醒的,他梦到了从未梦到的场景,可是那场景实在真实,梦中的恐惧感同样真实,一双双手沾满了血,伸向他,像是要把他拉过去生吞活剥了。
      这也是他第一次梦到自己的娘亲,虽看不清脸,却一直抱着他,哄着他睡觉。
      “娘……”
      肋骨的疼将他拉回现实,屋里已经亮堂起来了,时辰不早了,他得回行宫,昨日一整日不在,着实不放心柳鹤鸣。

      夜里没了守门人,柳鹤鸣总觉着睡不安稳,梦里都是冰天雪地,风雪肆虐。
      温沉戮说得对——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紫九霜势必要站队,可他还是犹豫,除非小狐狸对天界有用,否则只凭紫九霜和温沉戮的关系,若真出了事,怕是只能划清界限,不念旧情。
      狐族根系庞大,哪怕是天界想动,也要掂量掂量,可就怕他们不爱惜羽毛,自寻死路。
      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还是要追究到妲己身上,或者说,女娲。
      门口窸窸窣窣的,巡逻的侍卫走过时脚步都要停,应当是紫九霜回来了。
      柳鹤鸣堪堪放下心来,躺在床上舒了口气。
      用早饭时柳鹤鸣看紫九霜脸色不好,总想着开口问,却又别扭着,不肯开口。
      今日早饭有鸡汤,清淡可口,紫九霜喝了两碗。
      紫九霜一般不贪嘴,菜吃一口,汤喝一碗,再喜欢也不肯多食,冷静克制,所以也没人摸得透他的喜好,今日倒是有些不同。
      他不在行宫的侍卫面前拿架子,很快同他们打成了一片。
      “小公子去做什么了,昨日没见你。”
      “去吃花酒。”
      紫九霜摇着扇子,眯着眼笑,像是回味什么。
      “风流不过紫阳君,这名号怕是掺不了假。”
      此刻众侍卫零零散散坐在地上,听见这话,都笑了,直到看见柳鹤鸣一张臭脸,又立刻站得笔直,不苟言笑。
      柳鹤鸣只觉得没来由的生气,一甩袖子,大步走了。
      紫九霜也起身,要伸懒腰又停了,转头对侍卫们说:“走了,去做跟班。”
      侍卫们又笑了,行礼送他。
      二人一路无话。
      柳鹤鸣一路行得急,没在意到身后紫九霜越来越苍白的脸色。
      紫九霜肋骨痛得很,腰处的伤也在行走时牵扯着,嘴角已然失了血色。
      走到最后,天色已经尽黑了,柳鹤鸣像是还不累,还要继续向远处走。
      “我说星君,别走了,再走今晚就回不去了。”
      “我要吃夜行山的果子。”
      此处离夜行山远得很,初春又哪里有什么果子,柳鹤鸣在为难自己。
      紫九霜笑着道了声:“好。”
      好,怎么样都好,只要你开口,都可以满足。
      柳鹤鸣心中烦闷,紫九霜越是有求必应,他越是郁闷。
      明明他也是为了紫九霜好,可偏偏要做个恶人。
      “你能不能说个‘不’字。”
      “此时太凉,不适合夜行。”
      “不适合夜行?”柳鹤鸣盯着紫九霜发白的嘴唇,说:“夜行紫阳真君还不适合夜行?我看你适合得很——以后你夜里回夜行山睡,至于早上么,我醒来就要见到你。”
      紫九霜嘴唇发白,脚步虚浮,怕是气血不足,呵……气血不足,因为什么气血不足,柳鹤鸣听见了早上的说笑,记下了,心中不满,便想发作出来。
      少年站了许久,良久又道了声:“好。”
      夜里的守门人被亲自赶走了,柳鹤鸣坐在床上,握着那本“静夜思”出神。
      不能再犹豫了,他得尽快将妲己带给温沉戮,洗清冤屈,恢复法身,管他能活多久,只要紫九霜安然,便再也不求什么了。
      他提笔写在静夜思末页——“问上天,求来生。”
      此生难圆满,但求上天,赐你我来生。
      紫九霜罕见的翻上了紫阳殿,和朝阳坐在一起看月亮。
      “爷。”
      “嗯?”
      “您的伤,可好些了?”
      “嗯。”
      朝旭今日差人送了书信,又送了好些只鸡,要朝阳给主子熬鸡汤送过去。
      这是朝阳和朝旭之间的默契。
      “主子,这么多年来,我都不曾求过您什么,如今求您一件事——保护好自己。”
      紫九霜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东峰山我交给朝旭,你可有疑问?”
      “没有。”
      “东峰山本是狼族地界,我们是钻了空子才占了过来,往后要真正巩固地位还是个问题,况且那处外族颇多,以后朝旭少不了麻烦,我留你在这,你就是朝旭最坚硬的后盾。”
      紫九霜此时扛不住冷,扯了大氅披上,接着说:“风雨欲来,我不能再躲了,朝阳,夜行山就交给你了。”
      “九爷——”
      “听我说,朝阳,有件事我非做不可,夜行山是我一手打下来的,紫阳殿你务必给我守好了,还有艳红他们,你也给我护好了,只要你不死,就不许别人踏入夜行山。”
      朝阳看着紫九霜看天边的星,沉默了。
      “这一去就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了,我要是回不来,紫阳殿别拆,留个念想,我写的那些东西给我烧了……朝阳,这么多年,有你们在身边,我很开心。”
      “主子……”
      朝阳还想开口说些什么,被紫九霜抬手制止了。
      “我想喝碗鸡汤。”
      朝阳一惯感性,此刻已经哽咽,抹强忍着泪点头。
      这也是为什么紫九霜将夜行山留给他,夜行山上的狐狸崽子都知根知底,朝阳木讷,却不会有人算计他。
      “我现在就去,主子,你等我。”
      紫九霜紧了紧大氅,掠身下了屋顶,没再回头,赶往行宫。
      此时天还未亮,紫九霜就站在行宫外,盯着行宫的廊檐出神。
      星君,我最后再看你一眼。
      紫九霜站了三个时辰,见到了开窗伸懒腰的柳鹤鸣,他望过去,对上那双惺忪睡眼。
      他说了句话,柳鹤鸣没听见,没有人听见,也不会有人听见。
      他说的是:星君,我好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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