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养猪、我养你啊》秋野若昧

7、养猪能得什么奖？

　　既然做好了决定要留下来，周京墨最终还是打开了另一个从未打开的行李箱。
　　柳思齐最近越发爱缠着周京墨，就蹲在他跟前看他收拾行李箱。大半个箱子都是书，《丝绸之路》、《宅兹中国》、《枪炮、病菌与钢铁》、《人类简史》以及等等。
　　柳思齐心想，怪不得箱子那么沉。

　　周京墨拿着箱子里的书，一本一本地码到了靠窗的桌子上，红色发黑的木质书桌，厚重宽阔，他还是很喜欢的。
　　“好多书啊，京墨哥哥好厉害。”柳思齐的语气里都是赞叹。从记事起，他就被姐姐洗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知识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因此，他对爱看书的人从小带了崇拜。

　　周京墨听他夸自己，有了一丝不好意思，自己喜欢形而上学的文史哲类，没什么实用性，纯粹是个打发时间的兴趣爱好。
　　他低头去看蹲在行李箱前的柳思齐，小小的一只，越看越可爱，不哭不闹又懂事，人类高质量幼崽！
　　“你姐和你爸呢？怎么一直没见到人？”周京墨转移了话题，一家人心大的很，给了他一把家里的钥匙，把柳思齐也扔给了自己。
　　“哦，我姐去市里领奖了，我爸去养猪场了。”柳思齐的寒假作业还没写完，又被留在家里写作业。
　　周京墨就一头雾水，领奖？领啥奖？养猪能领啥奖？

　　另一边，江城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人民艺术剧场里，人头攒动，
　　各路记者扛着长枪短炮，对准舞台“咔咔咔”一通拍照，还有举着话筒的，等待颁奖仪式结束冲上去采访。
　　和往年不同的是，今年的获奖人出场时，引起了一阵骚动。
　　舞台上那个穿着旗袍，披着披肩的小姑娘是怎么回事？
　　年纪小不说，长得也好看，在一众老成稳重朴实的获奖者里显得格格不入。
　　她真的是好人标兵？不是主办方请来的颁奖的礼仪小姐乱入了吗？

　　主持人拿着话筒，念完颁奖词，柳清清拢着月白色的披肩，微笑着上台，冲着台下的领导和记者礼貌的鞠了一躬。
　　柳清清荣获“脱贫致富好人标兵”，颁奖人是周建国。
　　周建国是驰名全国的“执生”肉制品企业的创始人，“执生”是江城的纳税大户，据不怎么可靠的小道消息说，江城三分一的税都是执生缴纳的。
　　周建国从台下的vip席位上起身，走上舞台，从礼仪小姐手里接过奖杯和证书，走到了柳清清跟前。
　　台上的柳清清如皎皎明月，年岁不大，自有一股从容沉稳的气质。

　　周建国越看心里越生气，哦，当然不是气柳清清，是气自己儿子不争气！
　　十九岁的小姑娘，已经独当一面，撑起一片天了。自己儿子比她还大一岁，二十的人了，书都念不好，在国外混日子。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真后悔把他扔去养猪场之前，没打他一顿。

　　柳清清从周建国手里接过奖杯和证书，面带微笑，配合记者拍照。

　　颁奖典礼结束后，周建国还是心疼儿子，打算找柳清清问问儿子近况。
　　周建国走近的时候，发现有记者拿着《江城文娱日报》logo的话筒正在采访她。
　　江城的大小杂志周建国都熟，心里暗道坏了，文娱日报的主编最会的就是标题党，为了吸引眼球，不择手段。旗下的记者也惯会挖坑。
　　果不其然，周建国还没到跟前，就听到记者不怀好意地问柳清清：”请问您父亲在您辍学的时候为什么不拦住您呢？您也才十九岁，正是念书的年纪，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您父亲让您辍学照顾他还有您弟弟？”
　　周建国听得火大，这群苍蝇似的不要脸的小报记者，春秋笔法、颠倒黑白的功夫是日益见长啊。
　　他都能想到明天报纸的标题会怎么写了：“惊！残疾父亲要求优秀女儿辍学回家照顾弟弟，这到底是人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
　　周建国就这么一想，顿时浑身血气翻涌、怒发冲冠，气冲冲地就要冲上去了。

　　他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见柳清清温温柔柔地笑了一下，对着话筒和风细雨地开了口：“我作为女儿和姐姐，照顾父亲和弟弟难道不是应该做的吗？我如果坚持要把书念下去，不管父亲和弟弟的死活，那我才是一辈子都不会心安。我很喜欢《穆桂英挂帅》里的一句唱词：有生之日责当尽。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我辍学回家，是我为人子女的自愿选择，我这么说，您明白了吗？”

　　周建国听她这么说，差点热泪盈眶，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孩子！？
　　老天爷啊，这么好的孩子，为什么不投胎成我家闺女？！我把她捧在手心里宠上天啊！周京墨那个混蛋！我要退货！！

　　柳清清软硬不吃，打太极的话术高手，记者挖坑失败，拿着话筒带着摄影师灰溜溜地一起走了。

　　周建国看着人群里如皎皎明月一样的柳清清，忽然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叫她“养猪西施”。
　　柳清清辍学接手养猪场没多久，就艳名远播，从最开始收猪的中介那里，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屠宰场，屠宰场再一传十十传百，谁能想竟然传到了自己这个开肉制品加工厂的小老板耳朵里？

　　“清清，你这边结束了吗？”

　　周建国还没上去说话，就看到一个个子很高的男孩子走到了柳清清身边，二十多岁的样子，白衬衫黑西裤，斯文儒雅。
　　“还没有，还要拍一个合照。”柳清清仰起头，笑眼弯弯地看着他，拢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又去问他：“你那边结束了吗？”
　　“结束了，等你这边忙完，一起回家。”那个男孩子看她的发簪歪了，随手替她整了整。

　　“清清！”周建国赶紧走到了他们身边。
　　“周叔叔好。”柳清清乖巧地和周建国打招呼，还没来得及介绍身边的顾仁青，周建国的急性子已经问了出来：“这位是？”
　　“您好，我是柳家庄的村支书，顾仁青。”顾仁青主动做起了自我介绍。
　　“我记起来了，新闻里报道的那个大学生村官，提出OKR养猪法的，是不是就是你？”周建国打量起了眼前的年轻人，越看越觉得不错。
　　“对，是我。”顾仁青点了点头。
　　“后生可畏，年轻人我很看好你，撸起袖子加油干啊。”周建国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很结实，比自己弱不经风的儿子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我叫周建国，清清家那个义工周京墨的爸爸，我们家京墨不懂事，要是给你们添了什么麻烦，你们别看我的面子，可以往死里打他！”

　　？？？？？
　　顾仁青和柳清清两个人满头问号，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
　　但可以确认一点，这确实是周京墨亲爸。

　　“对了，仁青你怎么在这儿啊？”周建国已经自来熟地关心起了小辈。
　　“我来市里汇报工作，等清清结束，一起回家。”顾仁青解释道。
　　“哦，这样，那你提前回去吧，我刚好要去你们村，等会儿活动结束我带着清清一起回去。”周建国如此提议道。

　　话音刚落，活动的志愿者小姑娘就走过来了，对着柳清清说道：“您好，要去拍最后的合照，我带您过去可以吗？”

　　柳清清想了想，抬头看着身边的顾仁青，开口说道：“仁青哥哥，那你先回村吧，我跟着周叔叔一起回村。”
　　“行，那我先回去了，有问题随时联系。”顾仁青不再等柳清清，转身离开了会场。

　　柳清清拍完合照，周建国开车带着她一起回柳家庄。车子进村后，周建国在柳清清的人工导航下，往家里开。
　　柳清清家里的小洋楼不临街，在靠大街的一个小胡同里，小胡同里住着五户人，再往里走是临河堤的荒野地。
　　周建国的车刚在胡同口冒个头，就立刻打着方向盘又退到了大街上。
　　“怎么了？”柳清清不明所以，看着做贼一样鬼鬼祟祟探头张望的周建国，疑惑地问他。

　　周建国：“我看到我儿子和他前女友了！”